是誰說古代人含蓄的,是誰說古代文人都很重面子的,旖灩可以很負責的告訴他,全都是扯淡!自她穿來這裡遇到的古人,遇到的文人就沒一個是要臉的!
見莫雲璃睫羽低垂下的一雙古井眼眸定定瞧着自己,那麼黑那麼亮,可偏偏就是對她的咬牙切齒視而不見,執拗地讓人無力。
旖灩挫敗地放棄了勸說,驀然仰天長嘆,頗爲認真地道:“哎,女人太優秀果真很罪孽,要知道被人表白也是很累的……”
莫雲璃哪能想到旖灩會突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愕了一下,隨即朗聲而笑。
莫雲璃此人雖不像夜傾那樣整日冷冰冰的,但也絕不是個愛笑之人,即便是笑,也是淺勾脣角,因他那魅惑墮落天使般的長相,那淺笑總瞧着有幾分玩世不恭的壞感,旖灩倒是頭一回見他笑得如斯放縱,張揚。這笑意使得那俊美容顏瞬間綻放中逼人奪目的俊朗來,一瞬間的金光萬丈,晴空無雲,颯爽的叫人有些移不開眼。
沒有人會討厭這樣真的笑聲,被笑聲感染,旖灩方纔心頭怒氣不自覺消去一半,也曬然一笑。莫雲璃緩緩收了笑意,目光善良,染着笑紋,道:“我本不想你累的,可若因此說些違心話,我會比你還累,所以便只能委屈下霓裳了。”
見旖灩不再和自己爭辯,莫雲璃睫羽輕揚,微翹起愉悅的弧線來,這才又道:“這才乖,喝湯吧。”
旖灩差點沒打個哆嗦出來,心知今日不喝這湯,又是一番糾纏,她早已累了,念着早打發了眼前男人,早回去歇着,便也不再多言,端着湯碗便擡了手腕。
站在旖灩肩頭的咕嚕瞧了着半響,比人蠢了些,比一般動物又聰明些的小腦袋總算意識到眼前男人是在挖自己主子的牆角了。
見旖灩擡了手腕要喝湯,咕嚕本能地從旖灩肩頭跳下,翅膀沒展開便削尖了腦袋往那湯碗中一頭扎去,豈料它長嘴眼見就要碰到碗沿兒了,身子卻突然被一道力量拽住,眨眼間便遠遠離開了那玩香噴噴的藥膳湯。
咕嚕反應過來時,小身子已被一隻大手穩穩攥住,黑豆眼迎上莫雲璃冷淡如水的眸子,咕嚕腹誹一聲陰險的男人,卻很明智地將鳥嘴閉地緊緊的,誰叫那隻箍着他身子的大手有往它小脖頸上移動的趨勢呢。
雖然咕嚕一向覺着主子沒眼光,瞧上了一個黑心黑肺,一點愛心都沒的惡女人,但相比眼前一臉溫潤卻分明滿是殺氣的男人,咕嚕很明智地放棄掙扎,只扭着小腦袋黑眼睛盯着旖灩使勁嗚咽,當真是聲聲哀鳴,調調泣血。
旖灩被它那可憐兮兮的模樣惹的哭笑不得,道:“放了它吧,難道堂堂天宙王爺還當真和個長毛畜生一般見識?”
莫雲璃見旖灩開了口,當即便鬆開了手,咕嚕得了自由,立馬展翅往惜顏院飛去。這個挖牆腳的陰險男人咕嚕對付不了,它要快快通報主人。
咕嚕飛走,莫雲璃瞧着旖灩手中湯碗揚了下眉,眼見旖灩仰頭喝湯,沒有主意,手指輕輕一彈,已飛到對面院牆邊的咕嚕身影一滯,直挺挺從空中墜落,一頭栽進了牆邊草叢中。
紫兒瞧的目瞪口呆,瞪向莫雲璃,卻見莫雲璃若無其事地投來詢問的目光,想着方纔咕嚕那可恨的舉動,得意的模樣,紫兒很壞心地選擇了沉默。
而旖灩幾口灌下藥膳湯,放下碗,往惜顏院的方向瞧了眼,見夜色下早沒了咕嚕的身影,不由脣角微勾,暗道這小東西定然是受驚嚇了,跑的倒快。將湯碗隨手往莫雲璃身上一扔,她便擺手大步地向着弒修院走去,走了一步,見地上莫雲璃的身影竟有追隨的趨勢,登時腳步一頓,回過頭來凶神惡煞地道:“適可而止,不然莫丞相便別怪我失了待客之道!”
莫雲璃見她如此,卻勾脣一笑,掏出一條素青色邊角繡竹的帕子來遞給旖灩,道:“擦下吧。”
旖灩卻挑了下眉,道:“我粗人一個,用不着丞相這雅緻物件。”
言罷,隨手揚袖摸了下嘴,轉身衝身後揮了揮手,帶着紫兒大步消失在了夜色中。
此刻弒修院中,鳳帝修並不知道有人方纔使勁在挖他的牆角,更不知道派去賀喜的咕嚕已被秒殺正躺在草窩裡睡大覺,他此刻目光正放在眼前一堆新送來等待處理的請示消息上。一旁金寶幫忙拍開火漆,將一封封請示信抽出來遞給鳳帝修,待主子批示後再放回去蓋上戳印,準備發放回去。
待最後一道請示批完,鳳帝修隨意將筆擱在書案上,只道:“送出去。”
金寶應命,親自將東西歸攏,捧起遞給侯在身側的銀寶,銀寶轉身出了屋,輕手輕腳地將房門關上,站在書案前形同鬼影的魑魅這才一閃到了書案前將一個小竹筒雙手呈給一旁侍立的銀寶,道:“主子,這是宮中剛送來的加急信。”
金寶目光掃去,見小竹筒上用極細的金線纏着一個令箭形的標記,他不由眉頭一緊,這可是十萬火急時方會用的,只怕是有大事發生。他不敢怠慢,忙接了那竹筒拆開,用銀針從裡頭挑出紙條來呈給鳳帝修。
鳳帝修瞧過,當即薄脣緊抿了起來,見主子神色不大好,金寶呼吸放輕了一些,卻忍不住低聲道:“主子,可是皇后娘娘的病情……”
鳳帝修聞言將紙張握進掌心一揉,紙條碎滅,他道:“母后五日前在東明宮中暈倒了,父皇招本宮儘快回去。”
金寶聽罷一驚,急聲道:“主子離開前明明已用藥壓制了娘娘體內的毒,按說不該暈厥纔對,怎麼會這樣!這可如何是好,那……那赤朱果偏主子給了……”
金寶話未說完便被鳳帝修一個輕斜過來的目光嚇得沒了音兒,面露恭謹,不敢再多言一句。可他嘴上不說,心裡卻有些着急,皇后娘娘是主子的生母,娘娘中毒,主子此次來中紫國就是爲了尋藥。偏那赤朱果主子明明得到了,卻一半用在了盛旖灩身上,剩下的一半又給了莫雲璃拿去救天宙皇后。
他雖不知道主子何故將剩下的赤朱果轉手給了莫雲璃,但卻隱約覺得此事還是和盛旖灩脫不開關係。雖皇后娘娘的毒並不是非要赤朱果來解,但若棄赤朱果不用,配解藥卻要麻煩費力頗多,主子素來最厭瑣碎,若非如此也不會首選赤朱果而前來中紫。
雖主子前些時日已下令爲皇后另尋配置解藥的數十種藥材,且只差兩味藥就能準備齊全,皇后娘娘那邊當誤不了事,可金寶還是覺得主子這般處處爲霓裳公主極爲不值。
且不說這赤朱果兩年前主子便在尋,爲了霓裳郡主竟拱手讓人了,就是上次霓裳郡主受傷,主子因心緒浮動導致自傷到如今也都沒能完好,可又何曾見那霓裳郡主關懷過主子一句半句的,便是這惜顏院,她也一步都不曾踏入過。這個女人根本就是鐵石心腸,太沒良心了!
金寶腹誹着,見鳳帝修詢問了魑魅兩句便沉默着沒了言語,他的心裡便再度不舒服了起來。他的主子是何等人物,何曾有過如此猶疑不決,小心翼翼的時候,都是那盛旖灩害的!
“主子這次前來中紫滯留的時間太久了,娘娘體內的毒既已發作,也耽誤不得……”金寶試探地勸了兩句,見鳳帝修微閉着眼睛卻也不曾不悅,這才又道,“主子若是放心不下霓裳公主便請霓裳公主一起離開,倘使霓裳公主不願。那三個月後便是太后娘娘壽辰,左右七國都是要派遣使臣前往賀壽的。像南流國使團在多日前便已出發,可否讓屬下安排下去,令中紫國派霓裳公主前往賀壽?”
金寶言罷,鳳帝修依舊未答,淡淡的月光從洞開的窗戶透進來,隨着外頭樹影晃動在他未曾易容的俊美面容上輕輕跳躍,無儔的眉眼本是風神疏朗,此刻卻分明有幾分鬱色。
他何嘗願意此刻離開,何曾不想將旖灩一起帶走,可此刻……實在不是時候,倘使叫她知道自己對她有所隱瞞,只怕那扇稍稍開啓的心門立馬又會緊緊閉上,將他隔絕在外,好不容易她說喜歡他了,可他卻能感受到那女人的喜歡有多麼的被動,不甘願。
這女人便像是天生被拔除了情愛那根神經,她對愛根本不渴望,或是那份渴望被壓制的太久,已經難以喚醒。他如今好不容易感覺到自己觸摸到了那根神經,可偏此刻要離開。怨只怨以前他太過自負,不曾想到竟會遇到這樣一個女人,一個能叫他動心,且着魔似的一見傾心的女人。
罷了,逼的太緊未必便好,那女人分明心有所怨,且由她喘口氣兒吧,而他也該回去料理下該料理的事情,待一切清理妥當,到時候再抓她在懷,勢不再放。
鳳帝修想着,驀然起身,道:“三日後拿到了尹霜草便啓程,準備一下吧。”
弒修院,旖灩從淨房出來,一身水汽地坐在梳妝檯前由着紫兒疏離黑藻一般的長髮,藍影站在旁邊,清聲讀着依瑤從南方送回來的信,道:“依瑤有孕在身,所以這一路走的極慢,如今纔剛到了靈州,但小姐吩咐的差事卻不敢怠慢,這兩日已着手安排了。”
旖灩聞言漫不經心地點了下頭,道:“回信給她,讓她不必着急,以身子爲重。”
藍影應了,見旖灩沒別的指示便往外室退去,誰知道剛退了兩步便感一陣推力,直叫她往前跌了兩步這才站定,藍影大驚,回頭正見鳳帝修身影挺俊自外室進來,自然地好像進的是自家寢室。
藍影和紫兒自然知道鳳帝修常來自家小姐的閨房,可他哪次來不是跳的窗戶,今日竟這樣大搖大擺地進來,登時令藍影和紫兒愕住,有種自家小姐已然出閣的荒謬感覺。
見旖灩掃了眼鳳帝修,卻是半句未言,紫兒和依瑤愣過之後便也垂了頭,鳳帝修自然而然地晃到旖灩身後,紫兒手腕一麻,通着旖灩長髮的梳篦便脫了手,待她回神那梳子已被鳳帝修拿在了手中。
鳳帝修這完全是盛家姑爺的做派啊,紫兒一時還真有些反應不過來,她站着沒動,直到鳳帝修不悅的目光掃來紫兒纔不自覺地忙退了一步,讓出了位置。
眼見那翩翩貴公子站到了自己方纔所站位置,舉止自若地給自家小姐梳理着長髮,而自己小姐竟還是一言不發,神態閒逸,紫兒和藍影一時都有些不知進退是好。
卻於此時,外頭夜色下突然傳來了雲板的叩擊聲,連叩四下,卻是喪音。旖灩見紫兒和藍影僵着身子便扭頭道:“出去瞧瞧,誰家出事了。”
紫兒和藍影如蒙大赦,忙應了一聲前後出了屋。屋中靜謐下來,旖灩也奇怪鳳帝修今日正門而入的舉動,不由從鏡中歪着腦袋打量他,見他神色未有半分異色,撇了撇嘴便不再多瞧,只當他是故意做給夜傾和莫雲璃看的。
見鳳帝修鬆了梳篦擡手似要催動內力給她烘乾長髮,她轉了個身,拉了他的手,道:“一會兒讓藍影來吧。”
鳳帝修挑了下眉,道:“小小內傷,早無礙了。”
旖灩卻握着鳳帝修的手沒動,眨了眨眼睛,道:“你今日有些奇怪呢……出什麼事兒了嗎?”
鳳帝修愕了下,隨即心神一蕩,涌動出歡喜來。他自覺並未表現出異色來,這女人卻敏銳地察覺到了他情緒的波動,倘使心中沒他,又怎會如此敏銳,倘使不是關切,又怎會這般體察入微?
他臉上揚起笑意來,低下頭將下巴擱在旖灩溼漉漉的秀髮上,嗅着那帶着水汽的芬芳味道,忽而覺地那髮絲一縷縷都似透過貼膚之觸而繞到了他的心頭,她即便動上一根頭髮,他的心便有所感,因她一句話而喜,因她一句話而惱。
這種感覺很美妙,卻也會令人不安害怕,尤其是對於一個習慣掌控自己所有情緒的人而言,這樣打破自我,被他人牽引的感覺只怕並不讓人愉悅,倘使位置對換,是自己處於弱勢,被一個強者掌控牽引了自己的情感,想必也是慌亂牴觸的。
這樣的話,是否說明這女人越是牴觸,便越是動了真情,無法抗拒於他?
這個想法令鳳帝修心頭一熱,他擡起頭來,定定瞧着旖灩,尚未言,卻聽到藍影的腳步聲進了外室,接着她頓步,揚聲道:“小姐,是千安王府的沈老太君過世了!”
沈老婆子死了?旖灩聞言眸光微動,早先她隨鳳帝修去千安王府給沈老婆子看病時,鳳帝修便給沈老太婆用了猛藥,沈老太婆病是好了,且瞧着康健起來,但實際上卻不然,一旦受了大刺激,便會一病暴斃。
看來今日沈老太婆受刺激了,這老太婆一味寵愛唯一的女兒沈華娥,正是因爲有她撐腰,沈華娥才能不可一世,這才使得本尊在盛府過着地獄般的日子,如今老太婆和盛易陽竟同一日沒了,這可當真是天意。
只是沈家的人並非傻子,只怕事後能想明白是她動了手腳,又有沈華娥,沈璧的仇,加之沈家和君卿睿是一條船,只怕此刻已是恨死了自己,想必沈家近來會有動作,得防範着些,南下之事不可再拖……
旖灩想着這些,一時倒是忘了先前的事,待回神時,鳳帝修卻已運氣將她一頭溼發揉弄乾爽。旖灩凝眉瞪他,鳳帝修卻脣角一勾,道:“灩灩既心疼我,不讓我妄動內力,我爲何不叫灩灩更心疼兩分?人家動了內力,這會兒心窩疼的慌,灩灩給我揉揉吧。”
旖灩聞言見鳳帝修一臉無賴,不讓他動內力偏趁她走神和她作對,事後竟還沒皮沒臉的撒嬌,又將自己的手放在他的心房處,一副捧心西施的模樣。旖灩登時便覺自己方纔一定是瞧錯了纔會覺着這廝情緒低落,白了鳳帝修一眼,道:“就算是疼,也該是丹田疼吧,心窩疼?你倒真敢說!”
鳳帝修聽罷卻目光大閃,點頭如蒜地道:“我方纔說錯了,是丹田疼,還是灩灩最心疼我,連這個都感同身受,快給我揉揉吧。”
他說着拉了她的手往下移,清俊的面容在燈光下促狹無比,一雙眸子更是充滿了邪惡光芒盯着旖灩。
旖灩的手被鳳帝修帶着停在他的下丹田,在他的目光下她恨不能一口咬掉自己的舌頭,只因那下丹田的位置就在男人的臍下一掌處,實在是太貼近某個重要部位了。
她手被拽過去,預縮,男人卻不放,還帶着她的手在那處揉了兩圈,登時旖灩便感覺某人某處有了些許動靜,偏男人的低嘆聲適時響起,低啞性感的要命。
“灩灩揉的真舒服啊……”
那聲音入耳,旖灩擡眸瞧向鳳帝修,對上他意味深長的眼眸,唰地一下不自覺漲紅了臉,心裡卻狠狠地想,這男人定是故意的,故意說什麼心窩疼,就等着她笨笨地提什麼丹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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