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黑麪小哥笑的和善,他道:“其實燈謎本身並不是要難倒大家,主要就是找個樂子,讓大家開心開心,不過老先生想這個謎的時候,也是下了點功夫,設計的巧妙。”
那人對小哥說道:“多謝了。”
雖然是句道謝的話,可落入宋白的耳中偏偏聽出了點倨傲的感覺。
小哥淳樸的眉眼展開,又道:“二位還可以試一試其他的燈謎,雖說燈籠比不上公子手中的那一個,也是很漂亮。”
那人問宋白:“你可還想猜?”
宋白對猜燈謎什麼的並不感興趣,有手中的這一個他就已經很知足了,他搖搖頭:“不了,我還是先帶盛兄回去吧。”
“也好,天色已經這麼晚了,墨兄也好回去休息。”
於是宋白便帶着他去石板街,那條街口已經離這裡已經很近了,拐幾個彎就到了,宋白走在前面,手中提着個燈籠,讓他想到了以前在狐族時提燈的小侍,他心情很愉悅,想甩甩尾巴,忽然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是凡人之軀,哪裡來的尾巴。
那人停了下來,對宋白說道:“到這裡就好了。”
宋白點頭:“那好,我就將盛兄送到這裡了。”
兩人相對而站,宋白擡手,將臉上的狐面面具取了下來,臉上一透氣,讓他十分的舒服,眉眼中帶了那麼一絲絲滿足的神色,大概是一直捂在面具中,他的臉上帶了點紅色,宋白將燈籠舉起,淡淡的火光映照着他的笑顏,那人有一瞬間的失神。
宋白笑道:“多謝盛兄今晚相助,這個燈籠我也很喜歡。”
那人看了他許久,才說道:“這個面具,與你很配。”
“是嗎?”宋白將手中的面具放在跟前打量着,他其實也沒有仔細的看過,這是墨瞿給他選的,他看了一眼,便戴上了,結果各個都說他很配,也難怪,他本身就是一隻狐呀~
他嘴角含笑,道:“家中的人也這麼說。”
那人淡淡的嗯了一聲,宋白本想就此別過,但又想到這人客居他鄉,連城中的路也認不到,上元節也是獨自一人,很有可能在此處是舉目無親,想到再怎麼說他也救過着自己,在此處當個順水人情好了,他仔細想了想,便對那人說道:“公子在此處若是有什麼難處,可以來墨家找我,能幫上忙的,我會盡量幫上······盛兄也見過我的樣子了,若是來找我,也認得出。”
那人道:“好。”
宋白撓撓後腦勺,他問那人道:“若是這樣,盛兄可方便將面具取下來,我也好知道盛兄長什麼樣子,以後見到了也可以打個招呼。”
他說完後,感覺有些尷尬,那人沒有回答他,宋白覺得,自己好像唐突了,他有點不好意思,於是擺手道:“盛兄不想,便算了······”
那人忽然道:“好。”
宋白的手一頓,便看見,那人擡手,慢慢的覆上那張黑色面具,宋白的目光,鎖在了那雙手上面,心中不禁讚歎,這雙手真是好看,修長沒有一絲贅肉,就像一個工藝品一般,他的目光跟着這雙手,說實在的,他也有點好奇,這面具下面會是一張什麼樣子的臉,會不會十分的粗獷不已,或是凶神惡煞,但是看着這雙手,他感覺這人長的不會太差。
黑色的面具慢慢的從那人的臉上移開,露出一個光潔的額頭,宋白心中的好奇心瞬間被勾了出來,面具慢慢下移,露出一張俊逸的臉,鋒利的眉毛,高挺的鼻樑,一雙眼中帶着肅殺之意······這張臉足以讓萬物失色,這張臉······
待這張臉完全露出來後,宋白臉上的血色頓時退了個乾淨,他握着把手的手緊了又緊,手心出了一層薄汗,這臉長的並不那麼粗獷也不凶神惡煞,俊逸中帶着一絲狠利,讓人感到十足的壓迫。
那雙盡是肅殺的雙眼此時看着他,宋白覺得心臟都要驟停了一般,他的嘴脣抖了抖,半天沒有發出一個音調。
那人看見宋白的樣子,勾脣一笑,盡帶邪氣:“在下盛沅,墨公子可是看清楚了?”
宋白腦中一片空白,不是耳東陳,不是耳東陳······他心中如亂麻一般,那是盛沅,這個世界的盛沅,他碰上了······
盛沅笑道:“若是在下有難處,一定會登門造訪的。”
宋白此時心中一沉,他再怎麼也笑不出來了,他心中重複着,這個時間不對,這個時間不對······
盛沅一臉關心的樣子,身上的戾氣都消散了幾許:“墨公子可是不舒服,怎麼臉色如此的差。”
宋白慌忙地擡起頭,有些字不成句,他一臉煞白,搖頭道:“不、不,沒有,沒有,我、我就先告退了。”
他說完慌忙地轉身,差點踩到了自己的衣袍,他真想打自己嘴一巴掌,大概是在這幻境中呆久了,他都忘了自己本不在這裡,爲人處事還是當作從前那樣,要是自己不多事,要是自己不多事,不讓那人來找他,不取下面具,是不是,他就會和這個世界上的盛沅擦身而過了呢?
什麼客居他鄉,本就和自己沒什麼關係,莫要多事,莫要和其他不必要的人扯上關係,他全都忘得一乾二淨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宋白在失神的同時,心中也打了一個激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以爲自己是這個世界的人了······他心中徒然升起一種恐懼之感,若是放在他剛來之時,他絕對不會多去關心這個世界中的陌生人,絕不會像今夜這樣,和那人說這麼多,他只會將人送到此處便離開。
事情好像又走上了原來的軌跡,宋白心中一涼,若是他直接離開,便不會與盛沅相見了,就是說不出意料,以後便沒有盛沅什麼事情了,他便可以破境而出了!但是,他自己親手又將事情續寫了回去······他此時簡直想抱頭痛苦的大叫,難道,又要像從前那樣?
盛沅以前冰冷的話語此時縈繞在他的腦中,如毒蛇吐着蛇信子一般:“第一次見到你時,我便知道,我會與你一直糾纏下去,這大概便是你們說的一見鍾情吧······”
去他孃的狗屁一見鍾情,宋白的眼眶此時有點微微發紅,他的步伐加快了許多,到後來爲了快點離開他,甚至小跑了起來,他想自己此時的儀態在別人眼中一定是像瘋子一般,可是面對盛沅,就算在這個世界中,他也無法淡定,在這個世界之中,他是墨樺啊!他是手無縛雞之力墨樺,是可以被盛沅玩弄於股掌中的墨樺,是那個被盛沅禁錮身心,作爲玩物的墨樺啊!那怎麼可以叫做_愛啊!
盛沅站在原地,看着漸漸遠去的宋白,他離開的地方只依稀看的見一點橘紅色的小點,是那盞燈籠,他忽然一笑,用手指摩挲着手中的面具,低聲喃道:“你跑什麼啊?”
宋白失魂落魄,還沉浸在與盛沅碰面的恍惚中,早知道如此,他寧願一頭栽在湖中,淹死得了!
成進守在門口,遠遠的便看見了提着一盞燈籠的宋白,他跑了過去,道:“公子你總算回來了,你再晚點,我就要去稟告夫人了。”
宋白擡頭,臉色難看,嘴脣蠕動了兩下,道:“成進······還是阿寶······”
“啊?”成進一臉迷茫,看着宋白的臉,“公子你在說什麼?我就是成進啊,你怎麼了,臉色這樣不好。”
他搖搖頭,腦中清明瞭些,眼中閃過一些情緒,最後道:“我無事······”
“哎喲,那便好,那便好,三公子和小姐都回來一會兒了,還以爲您走丟了呢,不過表小姐的臉色不是很好,就先回房了,三公子還在大廳中等您呢,可把我擔心壞了。”
他又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是不是公子與他們吵架了,感覺一個二個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見宋白不回答,他訕訕的閉了嘴,低頭看見宋白手中還提着個燈籠,眼中一亮,道:“公子你買的燈籠嗎?好好看呀!”
燈籠······宋白木然的看着這盞燈籠,真的好看啊,可此時他卻覺得,握着把手的皮膚,像是快要燒起來了一樣,灼熱不已,發着燙,手心就想要燃起來一般,他心口傳來一點疼痛,對這個燈籠提不上一點喜愛了,開始喜滋滋的心情,全部就像是被一盆水給澆滅了一樣,此時一片死灰,是不是隻要盛沅碰過的東西,他都會厭惡起來,他瞬時覺得心中一片淒涼。
他垂下手,一步一步慢慢的走上了門口的臺階,成進跟在後面,有些侷促不安,宋白就像是失了魂一樣,他慢慢走進大廳,墨瞿站在那裡,盯着桌上的茶盞發呆,他臉上一片冷色,聽見腳步聲,擡頭看着宋白,面無表情。
宋白也看着他,他現在十分的疲憊,連話都不想說,他與墨瞿,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在他經過墨瞿身邊的時候,那人緩緩地開口,道:“兄長去哪裡了?”
宋白停了下腳步,淡淡的說道:“人多,將我給擠散了。”
他聽到一聲低笑,墨瞿道:“兄長手中的燈籠真好看啊······”
“嗯。”
他的語氣有點陰陽怪氣的感覺,十分的諷刺:“那個抱着兄長的人,也應該是個俊逸的男子吧!”
宋白一聽,惱意一下子便上來了,他語氣冰冷,盯着墨瞿:“你在胡亂說些什麼?”
墨瞿又是低笑了幾聲:“我都看見了,想着,不能擾了兄長的雅興,便······”未敢上前去打擾。
“墨瞿!”宋白低吼一聲,上去一把抓住了墨瞿的領子,兩人此時離得極近,宋白失態了,他從未這樣對一個人,但是他厭惡和盛沅的一切沾上關係,他此時怒瞪着墨瞿,墨瞿難得的一臉笑意,眼中的嘲諷之意十足。
成進一看,嚇了一跳,連忙上去想要拉開二人,未料宋白平常看上去斯斯文文,此時力氣卻出奇的大,他居然扯不開,一時頭上的汗都急出來了。
墨瞿看着宋白的眼睛,一臉戲謔的樣子,低聲道:“兄長不會是那個吧?我看他還拉了你的手,還抱着你猜燈謎呢~”
宋白知道,他定是看到了盛沅站在他背後讓他翻紙片的樣子,墨瞿看到了,以他的角度看一定十分的親密,分明不是那樣,但宋白聽了,卻氣的渾身發抖,他聲音有些顫抖,語氣不穩:“你、你不要這麼齷齪······”
成進記得冒汗,他一臉苦色的道:“二位公子別傷了和氣,待會兒別把老爺夫人驚動了······”
成進的話讓宋白有了點理智,他眼眶發紅,握着墨瞿領子的手慢慢鬆開了鬆開了,墨瞿看着他,一臉諷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