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略一思索,潘美就理解了龐家做出這種舉動的原因。
只不過,他舉起兩份單子問道:“這裡爲什麼會分成兩份。”
陳佑苦笑一聲,拱手道:“雖龐家拿出了過半家產,但我那世叔如今身體有缺,家中無人支撐門戶。故而我便取出三成家產添上,只希望諸位同僚能幫忙照看則個。”
聽了這話,潘、趙二人都不免讚歎一句:“將明實乃有情有義。”
潘美收好單子,保證道:“將明放心,某回去之後就將這交給輜重營,同時叮囑他們照看龐府。”
“如此甚好。”陳佑坐回主位,正巧廚房開始上菜,一時之間客廳內安靜下來。
陳佑此宴還是分座而食,但見每桌上皆有一碗、一箸、一匙、一盞,菜品則是一碗雞湯、一盤嫩筍、一盤魚膾、一盤蒸羊肉、一盤炙豬肉,另有二小盞盛有酥餅、櫻桃。
待菜品擺好,又有僕人在每張條桌上擺上一隻空碟、一罈酒,之後才退出去。
陳佑從頭看到尾,也是有些沒想到一場小宴都能做成這樣。相比之前黃世俊宴請他那一次,也就少了站在每張桌子後面服侍的婢女和舞樂罷了。
拿起酒瓶拔掉塞子,清亮的淡紅色酒漿倒進盞中。
陳佑端起酒盞對趙、潘二人笑道:“這要是早兩個月,你們可就喝不到這酒了!二位,滿飲此杯!”
早兩個月,他還沒出三年孝期,自然不能宴飲。其實按道理這三年他應該在家守孝的,不過當時龐典覺得不能讓陳佑這三年白白浪費,於是上書請當時的南平王奪情。
扯遠了,回到眼前,趙、潘二人也都端起斟滿的酒盞:“幹!”
三人仰頭一飲而盡,這一杯酒下肚,雖只有三人,但這氣氛就起來了。
重新滿上酒盞,陳佑喝了一口雞湯潤潤嗓子,這纔開口道:“這次我蒙大帥看重,被委派前去治理歸州,實在是誠惶誠恐,唯恐有不諧之事,誤了大帥佈置。”
潘美豪氣地道:“將明兄且放下心來,歸州不過四縣,哪怕廣節軍需要鎮守西邊,單憑我潘字營也足以鎮壓宵小!”
趙普亦是贊同道:“仲詢言之有理,我等且放手施爲。”
“話雖如此,但我等還是要好好合計合計纔是。”陳佑提醒了一句,然後朝趙普舉杯道:“則平,幹了!”
一連兩杯酒下肚,趙普臉上泛起了一絲紅暈,而陳佑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這邊廂潘美開口道:“其實說起來也沒啥,就按照大帥所說的三件事來辦就好。這三件事辦好了,其它的就交給京城委派的知州、知縣便好。”
聽了這話,陳佑還沒開口,趙普就忍不住道:“仲詢久在軍中可能不清楚地方的難處。大帥只是給了方向,然而要完成這個目標,還得有具體的手段。這纔是考驗親民官的地方!”
哪知潘美笑道:“則平你莫不是當過親民官?”
趙普臉色一滯,陳佑見此,連忙舉杯道:“來喝酒、喝酒!”
將這杯酒一飲而盡,潘美捏着筷子敲了敲面前的碗:“要我說,你們還是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現在是戰時,可不是平常能由着那些人跟我們扯皮。最重要的是什麼,我們是戰勝者!那些官吏,願意幹就幹,不願意就殺掉!地方豪富,配合的就留着,不配合的正好抄家發財!”
這話說着暢快,潘美更是情不自禁又喝了一盞酒。
陳佑和趙普面面相覷,潘美這樣激烈的手段聽起來很管用的樣子啊!
“喝!”潘美再次舉杯。
趙普臉上紅暈更甚,吃了幾口菜壓了壓,對陳、潘二人道:“將明、仲詢,莫要忘了大帥是如何說的,讓我們能不用軍隊就不用軍隊。若是真如仲詢所說,殺就能解決問題,大帥還說這話作甚?”
這話一出,喝得興起的潘美皺着眉頭冷靜下來:“卻是某考慮不周了!”
陳佑笑道:“仲詢所說可以作爲最後手段嘛!不過在此之前,咱們還有用正常的方式來,這叫先禮後兵嘛!”【1】
“先禮後兵?”趙普一愣,隨即大笑道,“這個說法好!先按規矩來,誰要是不聽我們的規矩,那就刀兵上說話了!”
潘美亦是撫掌笑道:“此言甚妙!當浮一大白!”說着,再次舉起酒盞。
“先父曾任歸州留守,不若這樣,某先以個人的名義行文各縣,着縣令丞簿尉聚於秭歸城如何?”
“如此甚好!”趙普連聲贊同,“正好我可以趁此機會收攏各縣衙役,到時藉助廣節軍一番整頓,便可用矣!”
陳佑搖頭道:“則平莫急!這整頓衙役的事情還是交給仲詢罷,你還需同我一齊面對那些官吏,否則我一人可對付不了!”
“哈哈!”趙普一陣大笑,“差點忘了,將明你一直領兵,對付這些官吏倒沒多少經驗。”
陳佑含笑舉盞。
同趙普說的正好相反,幹了幾十年的行政工作,他對付那些基層官油子經驗豐富地很;然而要是真讓他領兵,那才真的是兩眼一摸瞎。這也是他之前毫不猶豫應下行軍司馬的原因。
笑了一陣,潘美突然道:“對了,現如今應該是搶收搶種的季節了吧?”
陳佑一驚,仔細想了想,四月中旬,夏初,正好是芒種左右,該搶收春作物、搶種夏作物。
暗道一聲好險,朝潘美道:“幸虧仲詢提醒,差點將這事給忘了!我們要一邊搞治安,一邊要組織搶收搶種,不能耽誤了農事。”【2】
趙普也抹了抹額頭上滲出的汗珠:“確實如此,能搶一點是一點,總不能拿下一地就得靠其它地方輸送糧食。”
說到這個,陳佑突然笑道:“正好也可以趁着這個機會清查戶籍田畝,整理一下稅收。不知則平意下如何?”
“妙!”趙普讚了一聲,又舉起酒盞。
“一起幹了!”三人同時飲盡。
喝完,陳佑放下酒盞皺眉道:“如此,就只剩下廣節軍了。”
說着,他看向趙、潘二人:“不知則平、仲詢對廣節軍可有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