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總之這件案子太詭異了,成王殿下抓住這個案子,一定會對付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心中慌亂,眼看着朱公公被揪了出來,這才讓小人離開京城,小人本來是……可因爲京中還有親故在,所以半途回來,小人本沒有回來壞事的心,可皇后娘娘卻不依不饒,原來皇后娘娘本來就打算等小人去了洛州之後殺掉小人,眼看着小人返回,皇后娘娘立刻派人捉拿了小人,昨夜,他們想將小人或埋在那墳堆裡!”
王翰一口氣說完,額上冷汗淋漓。
他不住地喘氣,又擡眸看了眼燕遲,燕遲神色冷沉如水。
“王翰。”冷不丁的,燕遲忽然開口了。
這一開口,便準確的叫出了他的名字,王翰身子一顫,不可置信。
他從來沒有說出自己的名字,可眼下燕遲卻一字不差的喊了出來,這分明就是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很顯然,昨天晚上燕遲派人調查過他!如此正好!
“是,小人正是叫王翰,殿下,小人無半句虛言!絕不敢矇騙殿下!皇后娘娘在去歲處死了宋希聞,屍體當真是小人送出去的,當時和小人一道出去的,還有宮中的一個公公。”
燕遲狹眸看着王翰,王翰連忙道,“那公公是內府庫房負責採買的,當時便是用採買的名頭將人送出去的,那人叫……叫康元博……是的,就是這個人……”
燕遲看了一眼白楓,白楓會意,轉身便走了出去。
“你看到宋希聞屍體的時候,他是什麼樣子?”
燕遲語聲冷靜低沉,王翰半分不敢大意,“他……他是被放在採買的馬車裡面送出去的,當時人已經僵硬了,身上衣衫有些破爛,有血跡,但是不多,面上不見什麼傷痕,看起來十分安詳,當時我沒看出來他是怎麼死的,但是想想也知道,御懲司有很多法子叫人死的無聲無息……”
“皇后親自審問了他?”
王翰搖頭,“這個小人不知,但是當時朱公公說這是皇后的命令。”
“後來你將屍體埋在何處,可還記得?”
王翰眉頭微皺,一時有些遲疑,“這個……當時是晚上,只記得馬車出了京城一路往棲梧山下去,後來就順着那條山溝一直往裡面走,小人記不清走了多久,天色漆黑,小人們也有點害怕,便挖了坑將人埋了……”
想到埋屍體,王翰不由打了個冷戰,昨天晚上,他就差點被埋了。
“皇后還讓你做過其他什麼事?”
王翰搖了搖頭,“平日裡,也不過是將禁衛軍內的消息報上去,真的十分隱秘的事,就這一件,那之後再沒別的了。”
燕遲眯眸,這件事的確詭異。
他不信秦莞驗錯了人,可屍體怎麼出現在了晉王府後院?
“來人——”
燕遲一喚,白楓立刻又從外面走了進來,擡了擡下頜,燕遲眼底閃着幾分懾人的薄光,“派幾個人,天黑之後,帶着他去一趟棲梧山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宋希聞的屍體。”
白楓明白了意思,立刻應聲。
燕遲點頭,“退下吧,暫時安心在王府待着。”
王翰摸了一把額頭的薄汗,又附身磕了個頭,這才起身退下。
王翰離開,燕遲心底便冒出了數個疑問。
宋希聞是晉王貼身的侍衛,這個人死了,爲晉王作證的唯一人證就沒了,當初這個人消失在了御懲司,因爲是親王侍衛,事情又發生在宮中,刑部和大理寺只以爲人受刑沒了,竟然沒深入追究,如果當初牽扯出了皇后,後面的事走向便大不相同。
皇后殺了宋希聞,那晉王的死是否也是皇后所爲?
可當時的晉王,雖說有人支持,可並沒有對太子造成十足的威脅!
還是說,皇后爲了杜絕一切可能性,從而抓住了這個機會徹底的將晉王剷除?!
畢竟衆目睽睽之下晉王“殺死”了瑾妃。
……
……
秦莞得到消息的時候天色已經不算早,然而她沒有猶豫的往府門處去,剛走到正院,卻碰上了從外面回來的秦琰,秦琰挑眉,“怎麼?要出門?”
秦莞頷首,“是,我打算去鋪子看看。”
秦逸的鋪子如今都在秦莞手中,這是極其正常的事,秦琰本來點了點頭,可就在秦莞邁步之時,秦琰忽然道,“九妹妹——”
他這語氣一出,秦莞便知道他有話要說。
秦莞疑惑的看着秦琰,秦琰抿脣的擡了擡下頜,示意秦莞去一旁的廊下說話。
秦莞便移步,“三哥要說什麼?”
秦琰先是苦笑一下,“聽說父親找你說話了?”
秦莞也哭笑不得,“是,想來三哥知道大伯說了什麼。”
秦琰嘆了口氣,“九妹妹,你能理解嗎?”
“理解自然能理解。”秦莞頷首,“侯府的家業不是憑空而來的,何況八姐已經是太子妃,這其中的厲害我知曉——”
秦琰眼底越來越亮,然而秦莞話鋒一轉,“不過,我只是一個弱女子罷了,很多事無法左右,朝堂上的爭鬥我也不懂,在我能力範圍內,我希望看到公理正義。”
“公理正義……倘若旁人說這話我是要笑的,可是你說,我卻覺得很是動人,從看到你當初爲了秦湘折返回去,看到你在豫州幫忙查黃金大劫案我便知道了,你和其他女子不同,你口中說自己是弱女子,可你心底卻是念着那句爲天地立心,爲百姓立命,很多朝中男兒都及不上你……”
秦莞失笑,“三哥如此誇讚,可是要欲抑先揚?”
秦琰搖頭,“不,你我立場不同,責任不同,選擇自然也不同。”秦琰定定的看了秦莞片刻,“只是希望九妹妹明白,如果事情有一日到了無法收場的地步,侯府中,不論是父親,還是我,都會有所取捨,到時候,九妹妹不要怪我們。”
秦琰很平靜,因爲平靜,便沒了威脅的意味。
秦莞看着秦琰,心底波瀾不驚的,秦述和胡氏將秦琰教養的很好,只是,爲什麼偏偏要選擇太子呢?
“三哥覺得,自己的選擇正確嗎?”
秦琰一訝,沒想到秦莞會這樣說,自己的話其實不算客氣,他本意是給秦莞提個醒,可話意卻可能會讓秦莞惱怒,可沒想到她不僅不氣,還生出了這樣的疑問。
秦琰失笑,“莫非九妹妹覺得成王殿下更適合做儲君?”
秦莞搖頭,“沒到最後一刻,誰都有可能做儲君,三哥以爲太子殿下是最適合做儲君的人選,可是三哥有沒有想過,皇位從來不是誰適合誰就能坐上去的。”
秦琰的表情頓時變了,“九妹妹,你這話……”
秦莞笑開,花容明燦,“三哥給我提個醒,我自然也要給三哥提個醒,三哥聽聽就算吧。”
秦琰抿着脣欲言又止,卻好似被秦莞這話給戳到了,心頭生出隱憂了,而相比之下,他的話對秦莞的影響就小的多了,秦莞一笑,“那我就先出府去了。”
秦琰胡亂的點了點頭,看着秦莞轉身而走的背影,心底又一次有些驚歎,甚至有些懷疑,自己這個侯府世子,二十年的心智竟然還比不上秦莞這個命途坎坷的小姑娘。
而秦莞剛纔的話……
秦琰搖了搖頭,生生將秦莞的話從腦海之中趕了出去。
已經做了選擇,他們沒有後悔的權利,也絕不會後悔!
……
……
秦莞上了馬車,直奔西邊的宅子。
她的身份到底還是有些打眼,不可能每次都去睿親王府。
馬車在一片蒼黃的夕陽餘暉之中往西駛去,一路經過熱鬧的街市,又在常樂坊的巷子裡彎彎繞繞走了片刻,便到了韓老伯所在的宅子。
秦莞剛敲了門,大門便被打了開,二寶的小腦袋在後面一探而出,看到秦莞眼底微微一亮,卻羞澀的低下頭去,“小姐,客人來了多時了。”
秦莞一笑,掏出兩顆銀果子給二寶,快步走向正屋。
韓老伯正端了茶從側院出來,看到秦莞趕忙行禮,秦莞接過茶盤,“我去便好,韓伯去歇着吧——”
韓老伯看了屋子一眼,“那好,小姐有吩咐再喊老奴。”
秦莞點點頭,端着茶盤進了屋子,燕遲一襲黑袍,正站在屋內窗前,他雙手抱懷看着門口,脣角噙着一絲笑意,秦莞看到他這樣子心底一鬆,喪事辦完了,他人緩過來幾分,氣色好看多了,隨即擡了擡手,“韓伯給你煮了最好的茶!”
燕遲上前來將茶盤接過,還沒開口秦莞便道,“王翰交代清楚了?”
燕遲頷首,直接道,“都說清楚了,宋希聞是死在宮中的,是皇后的命令,人死之後,皇后讓朱於成將人送出宮去,朱於成便找了王翰和一個叫康文博的太監一起以採買的由頭送人出宮,王翰他們將屍體送到了棲梧山西北山溝之中埋了。”
秦莞倒茶的手明顯的一頓,燕遲看的清清楚楚,眯眸掃過秦莞平靜的臉。
“你早已知道了?”
秦莞有意外,可意外的卻又不夠。 щщщ◆ ttκΛ n◆ ¢ ○
他這一席話,倒像是驗證了什麼似的……
秦莞遞上一杯香氣馥郁的清茶,“驗屍的時候,我驗到了一些不該出現在晉王府的東西,我猜測,那屍體曾經被人移動過。”
燕遲的眸色頓時微變,秦莞驗屍已經多日,這一茬卻從未向他提起。
秦莞道,“這一點我誰都沒有說,一旦說了這件事就會變得複雜,我只想確定此人的身份……”
燕遲道,“我派人帶着王翰去找屍體了。”
如果找到了屍體,那這個人便不是宋希聞,或許是巧合,剛好和宋希聞相像罷了。
如果這樣,這個案子的性質又變了。
秦莞面色冷沉了一分,“我沒將這個線索告訴鄭大人,爲的便是想坐實死者是宋希聞,如果王翰找到了屍體,那也不衝突。”
燕遲抿了一口茶,眼底疑惑微生,秦莞是什麼樣的人他太清楚了!
爲了查晉王府的案子,她竟然開始在驗屍一道上隱瞞作假。
燕遲不是秉持公理正義的人,他只是再一次的發現,秦莞將晉王案看的比他想象之中還要重要,他不自覺的開始想秦莞的動機。
放下茶盞,燕遲拋開了這些雜念,“這一點先不論,宋希聞的身份坐實了,最慌亂的是皇后,屍體分明被處理在了別處,可如今卻出現在了晉王府。”
“這就可以解釋,爲何朱於成會死,王翰會離開禁衛軍。”
說着秦莞忽然道,“那個太監叫什麼?康……”
“康文博。”燕遲說完,語聲一沉,“我已經叫人去查了,這個人三日之前跌進了掖庭的荒井裡淹死了。”
秦莞的神色委頓下來,她剛纔剎那間想到了。
王翰是禁衛軍,好端端的禁衛軍除非遇到宮中暴亂,否則不可能隨便意外死亡,而中毒又容易被看出來,最好的便是悄無聲息消失,雖然也奇怪,至少不會被定性,可康文博就不同,太監在主子們眼底等同牛馬,想要他的性命,易如反掌。
秦莞抿了抿脣,“康文博死了,那就只剩下王翰了。”
燕遲看着秦莞,“你想怎麼做?”
秦莞眼底閃過幾分明滅的微芒,她在猶豫掙扎,放在椅臂上的粉拳微攥,秦莞深吸口氣好似下定了決心一般的道,“我想把他……交給成王。”
燕遲沉定的看着秦莞,片刻後點了點頭,“好。”
秦莞腦海之中閃出無數個念頭和可能性,成王是蠢蠢欲動的豹子,他的目標只有一個,便是皇后和東宮,王翰的出現,對他而言便如正需要一把趁手的武器她便遞上了一把利劍,這把裡間,說不定可以洞穿皇后和東宮的心臟。
尤其在這個皇后已經被議論紛紛的處境之中……
然而秦莞想了許多,仍然沒有想到一個理由來放棄這個機會。
“你在顧忌侯府?”燕遲握住秦莞攥緊的拳頭。
秦莞苦笑一下,“大伯只怕要對我動殺心了……”
燕遲想了想道,“交給我處理。”
秦莞挑眉,燕遲便道,“正好,我需要成王幫個忙。”
秦莞不知燕遲什麼意思,卻很是信任的點了點頭。
對着燕遲,她不自覺的就想信任他,甚至,連心底最深處的隱秘都蠢動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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