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莞站在遠處,眼睜睜看着燕遲越走越近。
她目光貪戀的看着燕遲的眉眼,還沒反應過來人便被緊扣在了懷中。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懷抱,秦莞耳畔的轟鳴驟然散去,一時只剩下燕遲的呼吸和心跳聲。
高闊的夜空星河燦爛,身後的白鹿洲燈火昏黃,秦莞手一擡忍不住將燕遲腰身緊緊的抱了住,萬物都在此刻銷聲匿跡,她耳邊只有燕遲喊她名字的聲音,秦莞抿着脣,不知怎麼鼻尖便有些發酸。
燕遲緊緊抱着秦莞,忍不住在秦莞發頂之上吻了兩下,“莞莞,我回來了。”
秦莞臉頰在燕遲胸前蹭了蹭,輕輕的“嗯”了一聲。
感受到燕遲用力的手臂,她心間的酸澀方纔緩緩散了去,目光一擡,赫然便從燕遲肩頭看到了白楓,而在白楓身旁,此刻正站着四五個身着甲冑的人,在這四五個人之後,還有數千雙眼睛都往她這裡看過來,秦莞一個激靈,面上忽然着了火一般,她推了推燕遲,連忙從燕遲懷中退了出來。
“怎帶了這般多兵馬?”
秦莞藉着燕遲高挺身量的遮擋迅速的理了理跑亂的裙裾,低聲急問了一句。
燕遲見她這着急忙慌的樣子忍不住笑開,又替她理了理鬢髮,而後一把牽住她的手轉過了身來,“隨我來。”
白楓等人一直看着燕遲和秦莞,見二人走來,不由都面色一肅。
燕遲牽着秦莞,秦莞在衆人的注視之下背脊微挺,雪色昏光之中,不由又讓衆人驚豔了一番。
早就知道睿王娶了王妃,還是永慈郡主,卻不知道傳言之中的永慈郡主竟然是這般傾城之色!
燕遲牽着秦莞,緩步走到了隊伍之前,他還沒說話,一個年輕身量高瘦的將軍便笑着上前,“虞七拜見王妃!”
“拜見王妃……”
“拜見王妃!”
虞七一行禮,身邊諸將領俱是抱拳拱手,秦莞看着衆人脣角微彎,“不必多禮,你們遠來辛苦了。”
面上不動聲色,秦莞心底卻有些羞意,適才那一刻,燕遲忽然回來的驚喜讓她什麼都顧不得了,自然也沒想着當着這麼多人不好和燕遲如此親密,不由握緊了燕遲的手。
燕遲素來寡言,虞七卻是個話多的,秦莞不過客氣一句,他卻是道,“不辛苦不辛苦,最辛苦的是殿下,殿下好幾夜沒有睡了,卻說一定要趕回來,如此王妃便不必擔心了。”
當着這麼多人,虞七這話不知要引的多少人誤會,秦莞便轉眸看了燕遲一眼。
燕遲卻疏落坦然站在她身旁,肅然道,“行了,還照原來的計劃行軍,到了地方休整一日,等我消息。”
虞七利落的應聲,轉身小跑幾步便翻身上了馬背。
他將馬背上的令旗一揮,很快,身後所有人馬全都上了馬,虞七調轉馬頭,對着燕遲和秦莞一拱手,而後便揚起馬鞭策馬而去,他一走,身後數千將士也隨他而去,那條驚嚇了所有人的火龍,不多時便離開了白鹿洲東門外,而剩下的近百人仍然靜候着,這些人乃是燕遲的親衛,自然要跟着燕遲留在白鹿洲。
秦莞卻不知虞七去往何處,“他們這是要去哪裡?”
燕遲看向白鹿洲西南方向,“建州雖無駐軍大營,卻也有一萬人馬在西南清河原駐紮。”
秦莞心中一顫,“這是要……”
“不打,不過我們和建州知府說話,總也要有籌碼。”
秦莞瞬時便明白了燕遲的意思,心中一鬆,又問,“那你可是要留下的?”
燕遲旋即轉身望着她,“我答應過你,便絕不會食言。”
分隔多日,燕遲看着秦莞的眸子有種莫名的懾人之力,秦莞聽得這話心底更是一安。
“好,那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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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莞沒有想過燕遲會回來,如今他按照約定返回,秦莞心底便似撒了蜜一般又甜又暖,看着燕遲的目光也愈發含情,燕遲緊了緊秦莞的手,正忍不住要再拉她入懷,身後忽而響起腳步聲。
燕遲迴頭去看,便見陸由心和陸靜修等人都過來了。
燕遲只好收了心思上前,“姨母——”
陸由心心底的歡喜也就比秦莞差了一點點,看着燕遲好端端的站着,她眼底微紅,“都以爲你要留在黔州過年了,沒想到你竟然回來了,快,快進來,都一起進來,你回來便好了,莞兒這些日子也極辛苦,也擔心壞了。”
燕遲還不知園子裡生出的命案,此刻只疑問的看向秦莞,秦莞淡笑着搖了搖頭,燕遲只好暫時不問了,一轉眸,燕遲看到了陸靜修,此前來白鹿洲,燕遲並未見過此人,他雖然離去,卻是十分放心陸由心的,在他的設想之中,秦莞這幾日見不到旁人的外人,也不會暴露身份十分安全,可眼下竟然多了一個陌生的年輕男子?
燕遲先是生疑,然而等他對上陸靜修目光的時候,便見陸靜修眼底除了驚訝和不可置信,竟然還對他多了一絲絲排斥之意,燕遲並不敏感,只是敏銳,發現這一點,燕遲也並未放在心上,任何一人,看到半夜有人帶着幾千人馬出現在家門外只怕都要害怕,如此也是正常的……
見燕遲看向陸靜修,陸由心忙道,“這是三房的孩子,叫靜修……”
說着陸由心忙看向陸靜修,“靜修,這便是睿王。”
陸靜修愣愣的看着燕遲,腦海之中亂而混沌。
他是陸氏三房嫡長子,在嵐州也算天之驕子了,長大之後交朋引伴,也算見過了不少厲害的人物,可是若燕遲這樣的,他卻沒有見過,他自認高俊豪爽,武力過人,可當看到燕遲高坐在馬背上的那刻,他心底便又生出了莫名的發怵之感,他的俊朗不過是世家富足養出來的,可燕遲的俊美卻不同,他的五官刀削斧刻一般,自帶一種皇室的矜貴,他的身骨,直往那裡一站,便有種鋼澆鐵鑄般的懾人威勢,更不要說他帶着那般多兵馬的浩然聲勢了!
他沒有見過,也不敢去想,他只知道,看到燕遲的那一刻,他便忽然明白了自己這幾日以來的荒唐可笑。
他本不明白爲何看到秦莞的時候總會有些緊張恐慌之感,亦對如何引得秦莞注意百般心思卻不得要領,可如今看到燕遲他方纔明白了,原來世上當真有天作之合四字,秦莞尋常和誰在一處都有遺世獨立之姿,可她剛在依偎在燕遲懷中時,卻是那般自然妥帖,眼下他二人執手而立,便如同日月之輝相耀,而他,不過是一顆落在天邊的黯淡星子。
陸靜修喉頭髮堵,指尖發涼,眼見燕遲的目光看過來,明知道自己應該像往日交友那般笑着上前見禮,可他這會兒卻動彈不得,他直直的看着燕遲,心底頹唐自慚之中又有一絲蠢動的念頭——
燕遲的確是真正的天之驕子,可那不過是因爲他出身在皇室!
而他自己也不差,他也是嵐州人人稱道的陸氏五公子,他也……
陸靜修心底的唯一一絲火光在燕遲目光看過來的時候熄滅,他心中慌亂而緊張,可燕遲的目光卻是這樣的篤定博大卻又深不可測,燕遲眼中分明沒有惡意,可他卻覺得自己一下子低在了塵埃之中,而燕遲便是那胸懷天下尊貴不可及的王,陸靜修心底有什麼碎裂了,他一瞬間甚至有些想轉身逃走……
“睿、睿王殿下——”
陸靜修到底還是反應了過來,他後退一步,拱手做拜,這片刻之間的心念百轉,在旁人看來也不過是反應慢了一點罷了,陸由心無奈的搖了搖頭,忙繼續道,“是不是趕路沒歇息過?快,我們回去,我這就吩咐廚房——”
“姨母,不必忙碌,我的確幾夜未曾閤眼了,眼下也吃不下什麼,讓莞莞照顧我便可,我也想與她好好說說話。倒是我的這些兵將,麻煩姨母照看一二。”燕遲語氣溫和,目光也從陸靜修身上移了開。
陸由心一聽這話當即笑道,“好好好,那行,那好歹我讓廚房送點茶點過去,其他的我眼下便不安排了,明日過年,咱們還能在一處吃個年夜飯,你回來姨母真高興!”
燕遲淡笑了一下應了,而後便帶着秦莞朝菡萏館而去,還沒走出幾步,他便一手將秦莞腰身摟了住,又低頭與她說了一句什麼,秦莞聞言往燕遲臂彎靠了靠,側看着燕遲的面頰上笑顏如花。
茯苓和白櫻也開心極了,此刻也墜在二人不遠處跟着,陸由心笑盈盈的看着二人越走越遠,欣然道,“他們的感情可真是好啊,琴瑟和鳴兩心相悅,姐姐若是在天之靈看到,想來也是極開心的。”
說完這話,陸由心轉身和白楓商議隨行兵將的住處,唯獨剩下陸靜修站在原地。
他目光慘淡的看着秦莞二人遠走。
他本還有些心虛之感,可適才燕遲那一瞥,分明只將他當做了路邊的一株野草似的,根本沒有將他看在眼底。
陸靜修一顆心落入了谷底,一時不知道是該覺屈辱還是該覺得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