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家法

蔣夫人責罵道:“蔣寧珏,我以爲你平時就頂多做點混賬事,既然已經跟公主訂婚,這種事情怎麼還做的出來。公主今日在宮內,慘遭毒害,你居然還在外面花天酒地,更是不顧公主的顏面做出如此荒唐之事,簡直令蔣家蒙羞,蔣寧珏,你先給我跪在祠堂,家法伺候。”

一聽到家法,下人們都不自覺的打個寒顫,連一向花言巧語不務正業的蔣寧珏都變了臉色。童巖道:“夫人,當真如此嗎?”童巖還想說些求情的話,餘下的話都被蔣夫人冷冽的眼神給吞了下去。

“好。”蔣寧珏也不反駁,乖乖的跪在祠堂內。那發白的臉色顯示出他內心的極度不安。

這蔣府的家法她上輩子便略有所聞,分外嚴格,打板子都是輕的,還有後面三天的面壁思過折磨人心,期間不許人探望,每天只給一頓飯,身心折磨,基本上經受家法一遭,半個月都神情恍惚,就是七尺男兒也經受不住,蔣寧珏上一輩子經歷過一次,再見他時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雖不知道爲何受罰,但是那家法倒是給她留下極深的印象,連那時他都受不住,可想而知,嚴厲到什麼程度。

李宜安是想把給他點苦頭吃吃,但也不想讓他受這些傷害,她只想嚇唬嚇唬他,可不想真他打壞了。

“蔣夫人,先消消氣。這事情未免太過嚴格了。”她站在庭院中,一圈下人都在竊竊私語。

“公主,你不知,這寧珏現在真是越發放肆了,連你都不看在眼裡了。以前沒有婚約也就罷了,這已有婚約,萬不可這樣縱容他,我們蔣家可不認這樣一個不忠不孝之人。”

正說着下人已經把板子拿了出來,蔣夫人看也不看蔣寧珏,吩咐道:“來人,打!”

不一會兒便有兩個下人拿着棍棒走來,利索的把他壓在寬凳之上。

只見那笨重的板子上,隱隱有凹凸之跡配上那烏黑蹭亮的板子,李宜安都能想象到板子打在身上那皮開肉綻的感覺,“夫人,夫人,這事總的來說也是我的原因,要不是我沒有去赴約,寧珏也不會這樣做的,要罰夫人連我也罰着吧!”

“公主,你是你可是千金之軀,臣婦怎麼可能懲罰你呢!”

“蔣寧珏怎麼說也是駙馬,也是千金之軀,這蔣府的家法是不是先問過我!”她

蔣夫人:“公主,你這是鐵了心了!”

“夫人,我本想讓你略微懲罰一下,那成想夫人居然動用家法,夫人不心疼,我還心疼呢!”

李宜安儘量用着平和的語氣說道,她知道打了蔣寧珏畢竟誰都不好受,要是讓蔣夫人這頓打下去,恐怕這蔣寧珏以後見到她更是繞道而過,見都不見。

“夫人,你就手下留情。”

蔣夫人緩和一下,說:“寧珏,看在公主的面子上,我今日就不家法伺候了,日後萬不可再做着混賬的事情了。”見他還是滿臉的不服氣,蔣夫人道:‘還不快起來,謝過公主。’

蔣寧珏站起來,不情願的說道:“謝過公主。”

夫人一發話,下人們先是長呼一口氣,摸了摸頭上的冷汗,她道:“公主也餓了吧,讓公主看了笑話,來,先吃飯吧!”

將軍府的人口簡單,主子一共就那麼幾位,蔣寧珏上面還有一個姐姐,早些年嫁給了蘇州的富商,日子過的很是美滿,偶有年關她纔來走一趟。

蔣仁光常年在外領兵打仗,甚少在家,所以這一家全靠這蔣夫人操持,所幸近來大嵐王朝甚少發生戰亂,這蔣寧珏纔有在京城做這混賬的事情。

這就一點也與上輩子不同,她記得上輩子這個時候蔣寧珏已經跟隨着蔣仁光去往邊陲,但是現在並未前往而是一直待在京中。

她擡眼看着對面看不出什麼心情的蔣寧珏,面前再怎麼精美的食物,也挑不起她的興趣,吃了幾口便作罷了。

蔣寧珏此刻面無表情,讓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她算是發現了,這輩子的蔣寧珏雖然不如上輩子沉默,但心思卻比上輩子難猜了許多,常常讓人看不透。

就如現在,明明是她把這件事告知蔣夫人,蔣寧珏臉上對她卻沒有任何的不滿,甚至剛剛還主動給她夾菜。

蔣寧珏可那種無能之人,現在雖紈絝,該有的聰明勁還是有的,她可不認爲今日幫了他,蔣寧珏肯定不是因此對她心存感激,說不定心中還暗暗的記恨着。

今日之舉,她到底做的對還是不對。

男人的心,果然比海底的針還要難撈。

飯畢,李宜安記掛着事情,早早的便吃完,等着蔣夫人。

“夫人。”

“參加公主,不知公主深夜到訪有何事。”

“夫人不必多禮,我就是想多瞭解蔣寧珏。據我所知三個月前,蔣將軍曾遭敵人重創,險些喪命,可有此事!”

蔣夫人端坐在高臺上,輕輕抿一口茶水,茶蓋觸碰到茶杯發出清脆的響聲,眼睛微眯,讓人看不出情緒。

蔣夫人雖看出來柔弱,但是能將這將軍府治理的井井有條,且能在這詭譎的京城中站有一席之地,手段計謀自然是有的。

這個時間點問這件事情,更何況還是早已過去幾個月的事情,讓她不得不多留幾個心眼。

她並未着急回答,而是反問道:“公主這話從何而知?”

“夫人莫擔心,你現在也知道現在蔣寧珏對我如同毒蛇猛獸,避之不及,我自然想多方面打聽一番。前些日子我聽說本來蔣將軍想讓蔣寧珏前往邊陲,不知爲何未去。”

蔣夫人略帶遲疑,李宜安瞧她神色問道:“難道有什麼難言之隱。”

蔣夫人見她執意要問,便答:“其實也未曾有過什麼。只是當時情況並未有書信中的那般緊急,又恰逢蔣寧珏那會兒正是做混事的時候,我這一不小心就處罰他便處罰重了,在家休養。所以才未曾前往。”

“是嗎?那將軍的傷是何人醫好的,我倒不知誰人有這麼大的本領。”

上輩子也是這個時候,邊陲突然爆發戰時,蔣將軍受傷,危在旦夕,蔣寧珏臨危受命前往邊陲。

也是這個時候,她跟俞書淮定的親,現在細細想來,那個時候倒是像是故意要支開蔣寧珏的,如果他沒走,李宜安相信兩人的親不會那麼快就成。

本以爲蔣寧珏已經去過邊陲了,但是她聽綠柳說,蔣寧珏根本就沒有離京。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蔣寧珏不可能放着蔣仁光不管的,唯一的便是有人很快找到了解藥,不需要蔣寧珏去邊陲。

歲藤摸瓜,她相信幕後之人很快便會揪出來。是人是鬼,是福是禍,到時便一目瞭然。

他的目的不像是傷害她,無緣無故的爲何要幫她呢!

蔣夫人把手中的茶杯輕輕放下,看向她道:“公主,是誰給你說的,仁光他危在旦夕。只是因爲戰時出了內奸,打亂了計劃,不過他很快就處理好了,並未你說的他危在旦夕這回事啊!”

李宜安低頭凝視,手指微微抖動,顯示出她內心的不平靜,“夫人,倒是我聽信了他人的話,請夫人莫怪罪。那能再問夫人,抓住內奸的是何人?我懷疑此人跟我早上中毒的事情有關聯。”

“這,這兩件事怎麼會是同一個人所爲呢?”蔣夫人疑惑的問道。

“夫人,你暫且不知,今日在與父皇對峙時,那人身上明明藏有毒藥,但是卻在我宮內點燃薰香時並未投毒,反而放了上好的安神藥。這讓我百思不得其解,又聽人說蔣將軍這事,總感覺是同一個人所爲。”

“確實有些蹊蹺,不過此人看來並未有害你之心。”

“確實。”她點了點頭道:“如果此人有害我之心,恐怕今日我還不能坐在這裡跟夫人閒聊了。”

“那我隨後修書一封,問問將軍。”

“謝謝夫人,那我就先告辭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李宜安這才安心,快走到門口時,忽然聽到蔣夫人那微弱卻十分有力的聲音傳來,“公主,臣婦也有一個問題,想要公主爲我解惑。”

李宜安站立在門前,一動不動,問道:“蔣夫人但說無妨。”

“公主對小兒可是真心。”

今晚的月亮很亮,可以清晰的看見庭院的一草一木,不遠處的紅色燈籠閃着微弱的光,隨着晚風的吹佛,盪漾出星碎的光影。

她想起每年的元宵節似乎無論她願不願意要,蔣寧珏總會親手做一盞燈籠掛在她的宮門前,說是讓她平安順遂,可惜上輩子的她很少在意,那每年的燈籠都隨意的讓宮人收走了。

不知爲何,她今年元宵很想再收一盞那裝着滿滿祝福的燈籠。

再也沒有人像他一樣把他放在心尖上了。

上輩子既然他守護了她一世,這輩子讓她守護她又何妨。

“他比我的命還要重要!”

“民婦記住公主的話,請公主不要忘記。”

她怎麼可能會忘記了上輩子的蝕骨之痛是怎麼也不能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