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就連距離葉護營地遠一些的小營寨中的人,也因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再一看葉護的大纛的確是在後退,當即也緊跟着後退。
對於突厥人來說,這個夜晚的一切發生得都實在是太突然、也太血腥。而現在這兩聲呼喊,可以說是直接扯斷了他們頭腦之中最後緊繃着的弦。
這些天雖然他們被堵在山谷之中進退不得,但是至少在戰局上是處於優勢的,漢人甚至連回樂城的城牆都越不過去,更不要說威脅到後面的營地了,可是似乎轉眼之間天翻地覆,這彷彿從天而降的漢人軍隊徹底攪動了整個營地的平靜。
而在大多數人的眼中,突厥葉護當然就是他們的守護神,是不折不扣的狼王,這從突厥吐屯的那些部衆哪怕是去當炮灰也希望能夠得到突厥葉護的青睞就可以看出。可是現在不知道葉護那邊都發生了什麼,但是葉護在撤退這是所有人都看在眼裡的。
突厥葉護都擋不住眼前的這些敵人,那麼自己除了抓緊向後跑之外還有什麼其餘的選擇呢?
一時間突厥人的婦孺老弱都開始不管不顧的向南退卻,但是他們卻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向南跑的話固然是遠離了從北方而來的大漢軍隊,卻無疑更靠近從南方殺過來的漢軍主力。
原本負責斷後的突厥騎兵還是很有次序的且戰且退,突厥人能夠擊敗草原霸主柔然人、征服鐵勒人,甚至還把吐谷渾打的連連後退,是有一套完全的進退戰術的,哪怕是騎兵本身不擅長這樣一點一點的後退,這些突厥騎兵做的也無可挑剔。
他們交替掩護不斷地對後面壓上來的漢軍將士射箭,以至於於翼和徐德言一時半會兒也不敢直接帶着兵馬衝上來,畢竟北面的戰況還不明瞭,若是突厥騎兵調轉馬頭直接向這邊殺回來,那麼迎接漢軍的將是沒頂之災。
身處其位,於翼和徐德言就算是再內心激盪,也必須要考慮很有可能發生的殘酷現實。曹劌論戰之中說的非常清楚,“吾視其轍亂,望其旗靡,故逐之。”,而突厥人的撤退有條不紊,自然不能直接貿然追逐。
只是他們怎麼都沒有想到,原本有序撤退的突厥人,驟然變得混亂,兩側的突厥騎兵率先開始加速離開戰場,而其餘的騎兵也不再是和之前那樣交替掩護,似乎前方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怎麼回事?”徐德言詫異的看向驟然間亂了方寸的突厥人,難不成這個時候突厥人還在想着能不能誘敵深入?
“北面顯然亂了,繼續向北半里應該就是原來突厥葉護所在的位置,可是你看視線範圍之內可能看到突厥葉護的大纛?”於翼沉聲說道,“這說明突厥葉護已經先一步回去主持戰局了。”
徐德言神情一震:“如此說來北面的戰鬥非常順利?”
“或許是順利,又或許是焦灼,但是至少對於我們來說,不能再這麼慢吞吞的向前推進了。”於翼霍然勒住戰馬,“我們走!”
“殺!”漢家將士們同時邁動步伐,越過曾經是突厥人進攻開始位置的戰線,越過那些滿地散落的盾牌和器械,全力向北挺進。
漢軍的突然猛攻讓原本準備回去支援葉護的突厥騎兵都有些不知所措,無奈之下只能最簡單的兵分兩路,原本準備快速脫離戰場的中路騎兵只能盡力折返,否則若是讓兩邊的漢軍把突厥騎兵壓縮在一個很小的範圍內,那麼對於突厥人來說不啻於死路一條。
不過僅剩下的這些突厥騎兵也就是三四千人,面對人數上萬、而且這麼多天的戰鬥早就已經憋了一肚子氣的漢軍主力,幾乎沒有多少抵擋之力。
漢軍原本最擅長的就是弓弩,而在之前的戰鬥中,狹窄的谷地和正面戰場幾乎很難讓漢軍完全展開,所以也幾乎沒有機會能夠讓弓弩手把威力發揮出來,否則突厥人用騎兵直接衝擊城池,就要事先受到漢軍箭雨的覆蓋,死傷必然慘重。
此時突厥人驟然調轉馬頭,而漢家弓弩手自然也不和他們客氣,一排一排已經完全展開隊形的弓弩手向兩側散開,而中間的弓弩手和負責掩護的步卒則開始逐步後退。
當突厥騎兵以爲漢軍膽小而嘲笑他們的時候,卻不知道他們在漢軍弓弩手的目光之中已經和死人沒有什麼兩樣了。
“放!”隨着徐德言一聲令下。
萬箭齊發。
已經向兩翼張開的漢家弓弩手盡最大可能把箭矢傾瀉向衝上來的突厥騎兵,就像是死神張開雙臂迎接生命的結束。
交叉覆蓋的箭矢幾乎把整個突厥騎兵隊伍都籠罩在其中,鮮血蓬蓬迸濺,一排一排的突厥人倒下。突厥騎兵們或許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會遭遇這樣的對手,畢竟在之前他們的對手主要是柔然人和鮮卑人,對方也是使用相同的騎兵戰術,很少真正有和這樣大規模的步卒和更多的弓弩手對決的可能。
尤其是在這一段時間的交戰之中,漢軍弓弩的威力也沒有展現出來,所以現在突厥人終究是低估了漢軍。大批的突厥騎兵倒下,而剩下的突厥騎兵被裹在同伴之中、裹在這衝鋒的浪潮之中,無論他們願意還是不願意,現在他們能做的也就只有硬頂着漢軍的箭矢繼續向前。
最終只有極少數的騎兵能夠衝到陣前,而迎接他們的將士一邊倒的屠殺。盾牌手在弓弩手完成第一輪射箭之後就開始再一次向前推進,不斷地壓縮騎兵的運動空間,而長矛手跟在後面把長矛同時刺出盾牌的縫隙,從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個不可擊破的鋼鐵壁壘在一點一點的向着這邊推移。
突厥騎兵在這個時候就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撞在這鋼鐵壁壘上粉身碎骨,一個是調轉馬頭在亂矢和自家人的衝撞中僥倖求生。
大多數的突厥騎兵還是選擇了前者,很快一面面盾牌就被染紅,當然也偶爾有幾面盾牌被推到,突厥騎兵還沒有來得及衝進去大殺特殺,就被七八個甚至更多的人圍上來,長矛和短刀一起招呼,戰馬先嘶鳴一聲,直接把人甩下馬背,而不等突厥騎兵站起來,就很乾脆的被亂刀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