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是何等聰明的人,一看到張縣令煞白的臉色,一下子就明白了,心裡也有了底,這最後的一招,也是最有力的一招,也是他們這一方的底牌,已經奏效。
這個老傢伙,還是愛惜老命的,只要他要命,就好辦多了,事情就有轉機。
如果老傢伙想要魚死網破,就別無選擇,只好先要了他的老命了,如果這樣的話,勢必會爲自己一方帶來諸多麻煩,畢竟是一縣之長,不明不白的死去,一定被會追查到底的,,到時候,紙裡能不能包住火,就難說了。
還好,這張縣令很愛惜自己的老命。
生命誠可貴,跟劉家和張家的恩怨比起來,他還是更愛惜自己的命。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要魚死網破。
只要他惜命,只要他有所顧忌,只要他要的結局不是魚死網破,事情就有轉機,即使老天不下雨,劉季的命,也就無大礙了。
“住手!住手!都給我住手!”張縣令拼命大喊幾聲。
他的手裡,依然握着那隻小箭,已經回過神來,這就是對自己的警告,如果劉季的命丟了,他的老命,也會玩完,他的一把老骨頭,可不想做這隻小箭的靶子,如果再不住手的話,恐怕死的不是劉季,就是他自己了……
李師爺剛要命令手下人動手,手還停在半空中,手勢還沒有發出,就被張縣令的幾聲大喊制止了,一隻小箭在他手上,臉色煞白。
李師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同樣感覺到了異樣,僵在了那裡,不知道該怎麼做。
張縣令狠狠瞪了李師爺一眼,也不顧周圍老百姓的反應,肯定而大聲說,“來人,放開劉季!”
“大人,你……”李師爺剛要開口,張縣令又恨恨的瞪了他幾眼,大聲招呼着手下人,嚇得李師爺不敢吭聲了,心裡還在納悶,不是說好一定要結果了劉季嗎,怎麼轉眼之間,就變了呢?
究竟發生了什麼?
殊不知,那隻小箭,是一種無聲的力量,即使不說話,足夠震撼張縣令了,他只要魚死,卻不想網破,如果魚死的同時,網也必須破,他寧願魚不死,也要保證自己的老命無恙。
剛纔還準備衝上去的幾個衙役,一下子愣住了,看看李師爺,再瞅瞅張縣令,幾個人猛然回過神來,他纔是一縣之長,纔是最高長官,聽他的,肯定沒有錯,於是,放下氣勢洶洶的架子,反而七手八腳拔掉木樁,放出了劉季。
此時的劉季,有點眩暈,有點迷糊,也不知道是被剛纔的一幕又一幕嚇得,還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轉機弄懵了,只剩下了半條命的他,在頃刻之間,就在鬼門關前轉悠了好幾圈。
終於,自己的一條命,還是保住了,終於鬆弛下來了,劉季卻站立不穩,差點跌倒,呂澤等人趕緊上前扶住……
就在這個時侯,突然,一陣大風平地而起,颳了過來,颳得天昏地暗,颳得鬼神驚,把土地廟的房頂都快要掀翻了。
緊接着,平地炸起一個響雷,一下子就炸開了,一道閃電,劃破了夜空,照亮了這裡的一切。
真所謂是風疾雨驟,一陣漂泊大雨,像有人從天上倒下來了一般,傾盆而下。
周圍所有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大雨弄懵了,一個個愣在了那裡。
只見那個老者,上前一步,大聲呼喊着“神靈保佑,神靈保佑啊”,一邊喊着,一邊單腿跪了下來,跪在剛剛從牢籠之中攙扶出來的劉季面前。
所有的人,先是楞了一下,又瞅瞅那個半跪着的虔誠老者,再感覺一下淋在身上的大雨,頃刻之間,已經打溼了人們的衣衫。
人羣裡,幾個人也跟着跪了下來,隨即,周圍的老百姓,也都紛紛跪了下來…………
這場景,活脫脫就是神仙降臨人間,小小的土地廟前,成千上萬的老百姓,一個個都虔誠地跪了滿滿一地,這樣的場景,也震撼着所有人的心。
而此時的劉季,卻沒有心思顧及這些,已經被關了十幾天了,就是鐵打的漢子,也撐不住了,哪裡還有什麼精神,見到終於下雨了,悶在心裡的那口惡氣,一下子就出來了,再加上被大雨一澆,一下子就昏死了過去。
周圍的人一看,顯靈的神靈昏了過去,都驚得面如土色,一個個磕頭如搗蒜,生怕神靈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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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縣令鐵青着臉,鼻子都氣歪了,也顧不上大雨淋溼了全身,帶着幾個衙役,李師爺跟在後面,灰溜溜地回到了縣衙。
李師爺端着一杯新沏的綠茶,小心翼翼的來到張縣令面前,張縣令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心裡暗暗罵道;“都是你這個蠢才,出的什麼鬼主意,這下好了,不但沒有收拾了冤家對頭,還結了深仇,不僅如此,還帶回一隻小小的小箭,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李師爺是什麼樣的人,自然看得出,張縣令生氣了,而且是很生氣,非常生氣,氣的都要炸了,而且,後果很嚴重。
“這下可好,妖孽沒有當成,卻成了神靈,不等於給劉季裝上了一雙翅膀嗎?再想動他,更能難了。”張縣令氣急敗壞地說,
“咔”的一聲,把那隻小箭扔到李師爺面前。
“這是——”李師爺不明白,這隻看起來秀氣無比的小箭,不適合做兇器,倒滿適合做髮簪的,別在頭髮上,不大不小,剛剛好,可恰恰是這隻秀氣無比的小箭,卻是鋒利無比,讓張縣令大發脾氣,臉都綠了。
他疑惑着,這樣一隻小箭,怎麼會在縣令大人的手上呢?
張縣令一五一十的說出了實情,李師爺一下子就愣住了,當時的他,就在張縣令身邊,根本就沒有看到,更沒有注意到,竟然有這樣一隻小小的小箭,悄悄飛中了他的頭髮,要是對方想要他的命,簡直就是易如反掌。
李師爺的冷汗也下來了,事情發展到現在,不但沒有除掉劉季,還樹了一個勁敵,只是怎麼也想不到,在這小小的沛縣,居然藏有這樣的高手。
這個高手,會是誰呢?
蕭何、曹參、周昌三人,肯定沒有這樣的本事,他們祖居於此,即使是練點功夫,也不過是強身健體,呂澤也不大可能,他要是真有這樣的本事,七八年前,在牢獄之中,也不會任人擺佈了。
難道是沈食其?
他從小拜師學藝,儘管從來沒有外露過,卻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跟什麼名師學習過,至於學習什麼,更不清楚,要是他的話,就更難了,他和劉季,可是過命的交情。
似乎也不是,如果是的話,幾年前的他,何其落魄,都到了無家可歸的程度,難道會死守着一身絕技而不出手?不可能性也不大。
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劉季一方有一個絕世高手,再也輕易碰不得了。這纔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此時的張縣令,後悔的直搖頭,哀嘆聲不斷,悔的的腸子都清了。
這下,勁敵沒有除去,這個心腹大患,卻再也不敢碰了,只有人家找上門來的份兒,現在對方還沒有動手,哪一天發了狠,想要自己的老命,就像探囊取物一般,別說查,連一點痕跡都不會留下。
早知現在,又何必當初呢?悔也無益,只有唉聲嘆氣的份兒。
想當年,都是因爲呂稚這個女人,這個典型的紅顏禍水!女人都是禍水,蠱惑人心的禍水,看起來是沒有錯的,而自己放着好好的縣令,何必琢磨這些?
事到如今,弄得如此被動,看起來,這人是不能走錯的,一旦錯了一步,以後就會步步被動,步步受牽制,還要爲以前的錯誤付出相應的代價。
後悔啊,真是後悔,張縣令暗自嘆息,可是,天下也沒有賣後悔藥的,不是嗎?
李師爺早就看出了張縣令的意思,他就是吃這碗飯的,察言觀色,見風使舵,落井下石,是他的看家本事,他也是指望這一點混飯吃的。
張縣令的失敗,就是李師爺的失敗,這就意味着,李師爺的計劃全盤失敗,不僅沒有除掉劉季這個心腹大患,言聽計從的小心思,也宣告失敗,張家的家產,還有一縣之長的實權,就化成了泡影。
以後,他的話,就不會好使了,這些,對一個師爺來說,是致命的,他還怎麼善罷甘休?
即使張縣令想罷手,李師爺怎麼會就此罷手,更何況,他和劉季的仇,也算是結下了,有恩可以不報,而有仇必報,這是他的做事原則。
儘管半路殺出來一隻小箭,是他無論如何也預料不到的,這小小的沛縣,臥虎藏龍,千真萬確成了心腹大患,借用張縣令的手,除掉他們,纔是萬全之策。
這段時間,李師爺暗中做了手腳,貪了不少銀子,發了不小的財,黑了張縣令的黑錢,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而張縣令,就成了他的擋箭牌。
而且,他那那些黑錢,都用在了巴結上司上面,有錢好辦事,只等時機成熟,就可以取而代之,沛縣是個富足之地,一個縣頂的上十個的肥缺……
“我們不能出手,就借刀殺人,”李師爺壞水又冒了出來,小心翼翼的說,同時,小眼睛悄悄注視着張縣令的表情,哪怕一絲一毫的變化,都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張縣令沒有說話,這次可不比從前了,以前自己在沛縣,可以說是說一不二,現在不同了,那隻小箭,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裡,標誌着高手在場,標誌着對手的實力,也標誌着自己已經明顯處於下風。
李師爺見到張縣令沒有說話,知道事情很嚴重,已經成了他的心腹大患,卻又礙於那隻小巧的精緻小箭,恐怕有所閃失。
“在這裡不好動手,我們可以把他弄出沛縣。”李師爺繼續說,“藉助大秦朝的律法……”
“此話怎講?”張縣令停止了抱怨,露處了興趣,問道。
“大人怎麼忘了,秦皇選中了驪山,要爲自己修造陵墓,需要徵調大量民衆服役,也就需要有官吏把這些人送到驪山去,”李師爺壞笑着。“衆所周知,參加陵墓的修建,幾乎等於有去無回,所以,途中逃跑的人很多。”
“按照大秦朝法律,不能如數將服役民衆送往既定地點,或者沒有按期到達,負責人都要被罰苦役,或者受其他懲罰。”張縣令接過話題,狡黠地說。
“我們暗中安排好,讓人跑得差不多了,到了那個時侯,就不是我們要劉季的命了,還怕他能飛上天不成?”李師爺接着說。
這一招,可以說是一箭雙鵰,劉季觸犯大秦律法,作爲頂頭上司的張縣令,怎麼會不被牽連,不但除掉劉季,連張縣令,也一鍋端了。
張縣令一邊聽着,一邊琢磨,大秦律法,是最嚴苛的,一旦觸犯,就沒有絲毫迴旋的餘地,要說這一招,可謂是萬全之策,既不用自己動手,又用不着自己出面,在無形之中,藉助大秦律法,除掉劉季這個心腹大患,就讓這隻秀氣的小箭,去找秦二世的人頭吧。
“借刀殺人,”張縣令一邊點頭,一邊稱讚着,“壞,太壞了,真是又壞又聰明!”
說完,兩個人哈哈大笑起來。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劉季一方已經留了一手,並沒有想要事態繼續擴大,只是警告了一下,並沒有下狠手,卻奈何,這樣的警告,不但沒有改變這些小人的心性,倒成了他們下黑手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