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晏走後,陸家這一檔子人迫不及待就要進去看陸修遠。
守在門口的宛童道:“大老爺,二老爺,二太太,國公爺吩咐過,今日得讓少爺好好休息,最好是別進去打擾他。”
“大哥是醒着還是昏迷了?”陸胤恆一臉着急。
“醒倒是醒着,就是體力太弱了,哪怕是老爺太太們進去了,他也不一定能跟你們說上話。”
“謝天謝地。”陸二太太雙手合十,“這孩子總算是平安度過一劫了。”
“娘,是不是等恢復了,大哥就能下地走動了?”陸幼萱上前來,激動又緊張地看着陸二太太。
“對。”陸二太太笑了笑,“這得多虧了你表姐夫宣國公,哦對了,還有客院的那位白公子……”
“咳……”陸二太太還沒說完,陸嘉平馬上就重重一咳,她馬上意識到了什麼,住了嘴。
“怎麼了?”陸幼萱面露疑惑,“娘方纔想說什麼?什麼白公子,咱們家來客人了嗎?”
陸二太太笑着給自己圓場,“沒什麼,就是想告訴你,你大哥能有復原的機會,全虧了你表姐夫,改日找個合適的機會,陸家得親自登門道謝。”
“這倒是。”娘不願意多說,陸幼萱也不想追問下去爲難她,“爹,娘,大伯父,咱們也別在外頭站着了,外頭坐去吧,大哥要是個能好的,咱們不用站他也能好,大哥要是好不了,咱就是把雙腿都給站沒了他也好不起來。”
雖然當下說這話多多少少有些“刻薄”,但話糙理不糙,兩位老爺細思過後都覺得有理,忙讓陸二太太招呼着女眷出了陸修遠的院子,兩兄弟和陸胤恆自然是留在外院。
陸幼萱則是挽着二嫂的胳膊跟着陸二太太去了內院。
“萱萱,你最近怎麼樣?”一坐下,陸二太太就迫不及待地問起來,親生的女兒就這麼一個,又是嫁入了王府,能不擔心麼,雖然每次回來都問,陸二太太還是覺得擔心不夠。
陸幼萱笑說:“娘寬心,女兒一切安好。”
這時,她二嫂林氏壓低聲音道:“聽聞王妃娘娘最近不大安生,可是讓你去侍疾了?”
這話說得委婉,可實際上在座的三人都明白,葉筠哪裡是不安生,倒像是被人給算計了,偏偏連皇帝都查不出蛛絲馬跡來,聽說是折了一隻手臂。
“倒也沒有經常去。”陸幼萱道:“只是偶爾過去照看一下。”
葉筠傷了臉,太醫說,雖然只是擦傷,但短時間內想要結疤脫痕是不可能的,所以葉筠如今整天把自己關在房裡,一言不合還會大發脾氣,好在葉筠不願意讓更多人看到她那副“尊容”,所以陸幼萱算是撿了個幸運,不用每天都去正院受氣。
不過聽說,昨兒送吃食的小丫鬟在葉筠換藥的時候冒冒失失地闖進去瞧見了她的臉,後來被打折了腿。
就因爲葉筠受傷,王爺最近對她的態度都好了很多,陸幼萱其實不太確定,倘若葉筠把怒火燒到自己身上來,王爺會否出面擋一擋,或許,王爺真的會看在葉筠身份的份上而放任自己被她欺負的吧?
“萱萱啊,夫家比不得孃家,況且那是王府,你萬事要小心。”陸二太太拉着她的手,諄諄囑咐。
話說千遍不離其宗,反正都是爲了她好,陸幼萱都懂。
“娘,我知道。”她乖巧地應着。
林氏道:“早前聽你說賢王妃人很好,希望能像禮親王府那位一樣,與側妃侍妾們和睦相處,這樣咱們家萱萱也能少遭點罪。”
陸幼萱心中冷笑,禮親王府後院是出了名的和睦,這不是外面人傳的虛名,事實上也的確如此,東陽侯府那位姑奶奶當年雖然是因爲美貌而被禮親王看中的,但一頂青布小轎擡過去以後,並沒有受到任何的排擠和算計,反倒是與正側兩妃相處得詭異的和睦。要說,這也得歸功於雲慧本身就是個八面玲瓏的人,懂得如何才能在王府後宅長久地活下去,巴結討好阿諛奉承這些假把式她從來不用,對待正側兩妃,向來都是出自真心的,所以好心有好報,那二位待她也便如同親生姐妹一般,正主都拿她當寶護着,那些個侍妾就更不敢打雲慧的主意了。
所以說,雲慧腦子聰明是其一,最主要還得看禮親王妃的態度,這要是個容不得人的,你就算把心肝掏出來雙手奉上,對方也會嫌髒。
而葉筠顯然就不是禮親王妃那個級別的,外人或許會覺得她賢良大度才情出衆,可實際上葉筠也不過就是個小姑娘而已,閱歷淺,積澱下來的東西少,稍微受點刺激就能現出原形來,比起雍容沉穩的微微表姐,葉筠算是差了不止一個檔次。
嘴上淺淺笑着,陸幼萱道:“娘和二嫂都放寬心好了,王妃姐姐人是真不錯,人家天生就受的良好教養,一言一行都透着風度,反倒是我,要跟她好好學學呢!”學一學如何滴水不漏地算計人,更要學一學如何菩薩面孔蛇蠍心。
“那就好那就好。”陸二太太眼含淚花,每次做夢一不好,她就一整天都心不在焉,非得託個靠譜的婆子去賢王府打聽打聽才能吃得下。
婆子給的消息都是好的,而現在女兒也說過得好,那她就安心了。
陸幼萱不能在孃家待太久,與陸二太太和她二嫂隨便坐坐就回去了,每次來孃家一趟,她心中就止不住地歡喜,可這回沒能見到大哥,實在遺憾。
“走吧!”陸幼萱吩咐轎伕,再遺憾也是沒法的事,誰讓自己來晚了呢!
——
第二日卯時才過,陸嘉平就第一個去了陸修遠的房間問東問西。
陸修遠無奈失笑,“爹,哪有你說得那樣嚴重,不過就是暫時不能下地而已,只要湯藥和外敷藥不斷,再加些養護的補着,過不了多久孩兒就能像正常人一樣了。”
“我…我還是覺得難以置信。”陸嘉平激動得險些說不出話,“咱們想了那麼多年的法子,一點用都沒有,怎麼這會又突然……”
“國公爺是軍醫出身,而客院那位算是毒醫出身,有他們兩人的配合,孩兒這腿,想不好都難。”
“太好了,太好了。”陸嘉平熱淚盈眶,遠兒能恢復,那麼自己百年後也能與長姐有個完整的交代了。
陸修遠其實還很虛弱,昨夜到現在,根本沒恢復多少,不過難得看到舅舅高興成這樣,他便不忍心攆他出去,只是陪着說笑。
陸嘉平之後,陸嘉興以及陸二太太陸胤恆幾人又輪流進來看他。
陸修遠當然說自己沒事,只要雙腿能治好,那麼現在遭多大罪他都是樂意的。
“遠哥兒,等你真能下地走路了,嬸孃便廣發帖子把咱們家那些三親六戚請來坐坐給你慶賀。”陸二太太高興地道。
“還是別了吧!”陸修遠蹙蹙眉,他本來就不喜歡人多熱鬧的場合,再說,陸家那些親戚,十個有九個都是看中了陸家財大氣粗而巴結上來的,撇開這一層,還真沒幾個真心的,自己雙腿治癒是大喜事,何苦把那些個虛僞嘴臉聚到一起來噁心人。
“怎麼,你不喜歡嗎?”
“嗯,咱們自家人熱鬧熱鬧就成了。”陸修遠點點頭,“犯不着請那麼多人,我不習慣被人看貨一樣評頭論足。”
“噯,好,你不喜歡,那咱就不請。”陸二太太也有些暗惱,自己竟然只顧着高興,都忘了先問問遠哥兒的意見,好在他自己說出來了,否則自己要真把那麼多親戚給請來惹他不高興豈不是尷尬?
——
蘇晏用藥是很大膽的,連十八反都敢開,當初陸家人拿着方子去抓藥的時候,把藥鋪的掌櫃嚇出一身冷汗,再三問清楚這是國公爺親手開的方子以後纔敢抓。
正因爲他用藥膽大,所以再配上陸家庫房裡那些不易見的珍稀補藥以及易白配出來清毒的解藥,短短一個月的臥牀靜養,陸修遠就恢復了八成。
等蘇晏最後一次來看過,告訴陸家人已經復原得差不多的時候,府醫纔開始小心翼翼地給陸修遠拆繃帶。
所有人都像上次開刀一樣焦急緊張地等在門外。
前後只一炷香的功夫,繃帶就全部拆開了,陸修遠雙腿基本上已經復原,現如今就只等疤痕脫落了,只不過因爲開刀時的刀痕太深,那些疤只能去掉不太嚴重的一小部分,至於其他的,一輩子都會留在腿上。
可即便是這樣,陸修遠也高興。
尤其是府醫扶着他慢慢將雙腳落到地上的那一刻,他險些喜極而泣。
“我…我能走路了,這不是夢對不對?”
府醫替他高興,“少爺,這是真的,你能走路了。”
陸修遠嘗試着又往前走了兩步,那麼多年不曾走過路,所以走路的姿勢有些怪異,不過這都沒關係,多練習一段時日就能跟正常人一般無二了。
走到門邊,他伸出手緩緩地打開。
外面的陸嘉平等人一轉身見到,直接驚得忘了反應。
天!這真的是從小就不良於行的遠哥兒嗎?突然看到他能下地走動的樣子,實在是太震撼了!
“爹,二叔,嬸孃。”陸修遠看着他們,微微一笑,“我真的能走路了。”
“遠兒。”陸嘉平眼圈泛紅,走過去拍拍他的肩,“皇天不負有心人,總算對你公平一回了。”
陸修遠也覺得自己怕是這世上最幸運的人了,本來希望已經接近爲零的,哪曾想上天給了這麼厚重的一份恩賜,哦不,應該說是易白和蘇晏給的。
“爹,我要親自謝謝白公子。”陸修遠神情堅定。
“好好好。”這時候,陸嘉平自然什麼都說好,之前對易白的成見全都消失不見了,馬上奉爲上賓,吩咐陸二太太,“吩咐下去,晚上設宴,好好招待一下白公子。”
“我這就去。”陸二太太滿意地看了陸修遠一眼,帶着幾個婆子離開了。
“遠兒,你再多走幾步我好好看看。”陸嘉興欣喜地道:“從我見到你的第一天起,你就一直是坐在輪椅上的,要說下地走路,這麼多年我還是頭一回得見,新鮮着呢,來來來,你快多走幾步。”
陸修遠又慢慢往前走了幾步路。
“好,好啊!”陸嘉興撫掌,“這下可算是全須全尾了。”之前有流言說他們家遠哥兒娶不到媳婦,從今往後,他定要那些個嚼舌根子的打腫臉!哼哼,他們家遠哥兒本來就優秀,雙腿一好,哪怕年紀大了些,那也是個翩翩公子,用“玉樹臨風”四字來形容都不爲過,只要消息一散出去,哭着求着要嫁來做妾的都能排到城門外,至於想做正妻的,那就更是多不勝枚舉了。
看着陸修遠清俊挺拔的背影,陸嘉興望向一旁的陸嘉平,“大哥,等再過些時日就給遠哥兒議親吧,都這般年紀了,可不能耽誤了下代人。”
陸嘉平也想啊,可是自己早就放了話出去,“暫時怕是不行,遠哥兒說要去北燕。”
“什麼!”陸嘉興嚇得跳起來,“他去北燕做什麼?”
“你小點兒聲。”陸嘉平瞪他。
陸嘉興臉上誇張的表情收了收,特意壓低聲音,微怒,“這小子又想做什麼?”
陸嘉平無奈,“遠兒是大人了,有自己的想法和分寸,他想做什麼,便由着他去好了。”那天陸修遠說過的話,過後陸嘉平仔細反思過,自己的確是不該繼續這麼束縛着他,否則不讓他出去闖闖世面,很多東西他一輩子都不會懂。
陸嘉興急了,“大哥,你莫不是被這臭小子給說服了?怎麼前後態度都不一樣了?”
陸嘉平斜他一眼,“遠兒都二十老幾的人了,你能管他一輩子不成?”
“只要他樂意,一輩子就一輩子啊!”陸嘉興挺挺胸脯,長輩姿態十足,輕哼,“反正咱們管他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陸嘉平揉揉額頭,“老古董。”準備走開。
“哎老大你別走啊!”陸嘉興一把抓住他,“這話都還沒說清楚呢,你做什麼要同意遠兒去北燕?”
陸嘉平只好實話實說,“先前他提出來的時候我不同意,便只好放出條件,說只要他有本事治好雙腿,就讓他去。”
“這這這……”陸嘉興噎住,沒話說了,一口氣堵在喉嚨口。
陸嘉平繼續道:“再說,咱們管他這麼多年,也是時候放開手了,被困在輪椅上二十年,他想做的事情可多着哩,哪是你我這樣健全的人想得到的,由着他算了,我相信以遠兒的智慧,不至於輕易就在誰手上栽了跟頭。”
聽陸嘉平這麼說,陸嘉興自然是無話,悶悶地說:“既然大哥已經拿了主意,那我便不管了,只是三弟那邊,是否需要找個機會通知他一聲?”
“嗯。”陸嘉平點點頭,“我會託人找機會給他透個底的。”
由開初的費勁到現在的行走自如,陸修遠適應得極快,心頭高興,便連園子裡的花香味鳥叫聲都變得新鮮起來,一個人在小院裡溜達了好幾圈。
宛童臉上全是笑,就那麼傻傻的看着自家少爺像初學步的嬰孩那樣對一切能通過走路去夠到的東西充滿了好奇和新鮮感,或是在花圃裡掐朵花,或是站在琉璃魚缸旁邊逗弄裡面的紅尾魚。
總而言之,這樣的少爺就好像獲得了新生,靈動有生氣,整個人都脫胎換骨了。
“少爺。”站了一會兒,宛童忍不住出聲,“該吃早飯了。”
“就來。”陸修遠碾碎手中的嬌花,快步朝着遊廊上走去,想到了什麼,又道:“這樣吧,讓人把早飯都送到白公子院兒去,我今天早上在那吃飯。”
“好。”只要少爺能高興,宛童是不會輕易質疑主子決定的。
金鷗一大早就把陸修遠恢復的消息告訴了易白,然後就看到自家主子那萬年不變的淡漠臉上竟然詭異地浮現了滿足的笑容。
金鷗很是納悶,一個外人而已,至於麼?
當然至於,因爲這不僅僅是易白在毒術研究上更近一層的表現,還是他親手救了兄長的天大喜悅,完全掩飾不住的。
不多會兒,聽到外頭有人來,金鷗先一步走出去看又進來彙報,“主子,是陸少爺要過來陪您吃早飯。”
“哦。”易白淡淡地應,臉上看不出什麼來,心裡早就期待着能看到陸修遠走路的樣子。
等下人們把早飯都擺好,陸修遠才緩步走來。
一進門,易白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
陸修遠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怎麼了?”
“感覺如何?”易白問。
“感覺…像是重新活過來了,對什麼都充滿了希望。”陸修遠眉眼間掩不住的愉悅,親自給易白盛湯,“你呢?若是哪裡不對勁了,一定要及時說,我也好想法子。”
“我無大礙。”易白垂下眼眸,他身上處處是病,都習以爲常了,說不說都是一樣的,能想到什麼法子?
“我爹已經同意我去北燕了,你挑個日子,咱們就啓程。”陸修遠道。
這雙腿終於能走出南涼了,他一定要去北燕,去看看當年把他娘騙得那麼慘的負心男人家國是什麼樣子的,他的後代都有些什麼人,又或許,能借着自己在北燕的那一部分勢利讓他們吃點苦頭?
“可以的話,我想明天就走。”易白道,多浪費一天的時間,他死的機率就大一點,時間緊迫,可不能再耽誤下去了。
“行,你說明天那就明天。”
陸修遠想都不想就答應,這讓易白有些訝異,“你都不問問我爲何這麼急?”
陸修遠淡笑,“既然早晚都要去,那麼明天走與一年後走又有什麼分別?”
易白默然,似乎是這麼個理。
——
當天晚上,陸家設宴款待了易白這位“貴客”,好在除了那麼幾個關鍵人物,其他人都不知道他是誰,否則這麼暴露容貌是很危險的。
之後,陸修遠又去了書房把櫃上的事務與陸嘉平徹底交接了一下。
末了,陸嘉平囑咐他,“遠兒,要記得回家。”
這話說得,直接讓陸修遠酸了鼻尖,“舅舅放心,我還會回來的,畢竟,陸府纔是我的家。”
“嗯,去準備準備,明早天一亮,我親自送你們出城。”
陸嘉平果然說到做到,五更天不到就起身。
陸修遠則是一夜未眠,或者說,他其實有點小興奮,一想到自己終於能靠着雙腿去北燕那麼遠的地方,他一個晚上就不斷地幻想着北燕的這樣那樣,總而言之,對那些東西充滿了未知的好奇。
而睡得最好的,當屬易白,他這個人心態很沉穩,雖然在金鷗看來,自家主子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但在易白身上,你完全看不到一個將死之人對於生活的絕望以及對於命運不公的怨憤,該吃吃,該睡睡,他向來這樣。
“悶着頭做什麼?拿東西。”一切準備就緒,易白率先走了出去。
金鷗急急回過神,馬山把昨夜就收拾好的包袱扛在肩上跟了上去。
陸修遠早就在外面等了。
易白見到他雙眼有些烏青,頗爲意外,“怎麼,昨夜興奮得睡不着?”
陸修遠沒承認,“大抵是雙腿剛痊癒的緣故,還不太適應。”
易白沒多言,來送行的陸嘉平用複雜的目光看着他,他也沒什麼太大的感觸,招呼都不打直接上了馬車,易白不會騎馬,或者說,從小到大他都沒機會騎馬,雖然那些年他身上的毒還沒發作,但下屬們都擔心他會出什麼意外,所以每次他提及的時候,基本都是被全票否決了的。
陸修遠更不會騎馬,這倆兄弟便只能坐馬車。
不過看在易白有嚴重潔癖的份上,陸修遠直接讓人備了兩輛馬車,等易白上了前頭一輛,他才和陸嘉平辭行,“爹就不必送了吧,又不是小孩子了,能找到路,再說如今天色尚早,您再回去補個回籠覺,否則一會兒沒精神去櫃上。”
“說好了送你們出城的。”從小到大,陸修遠都是個乖孩子,每天出去的時間再長,到了晚上也一定會回來,除了雙腿不良於行,他身上就沒有過其他不良記錄,而陸嘉平作爲“養父”,早就習慣了每天都能看到這個乖順聽話的兒子,如今兒子要走,陸嘉平心頭是不好受的,在陸修遠沒看到的角度,眼窩早就溼熱了,“走吧,一會兒該誤時辰了。”
陸修遠點點頭,轉身上馬車,吩咐宛童啓程。
到了北城門外,便是真正分別的時刻,陸嘉平忍不住嘆氣,“遠兒,你只帶了這個小童,會不會太少了?”
陸修遠道:“爹只管放心,孩兒行事自有分寸。”當然不可能只帶宛童一個人,這一路上,暗中保護的隱衛就有二十餘人,況且陸修遠的私人勢力是很可怕的,很多地方都有他的暗樁,所以莫說只帶宛童一人,他就算隻身一人在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狀態下帶着大量銀票招搖過市,起歹念的人也絕對碰不到他一根汗毛,跟更別提搶劫他,暗中那批花了重金培養出來的隱衛可不是吃素的,其作用接近死士,最大的特點:絕對忠心。
這也是蘇晏當初查蘇星燁下落時會來請陸修遠的原因,因爲他知道,這個人絕對沒有表面上的那麼“弱”。
陸嘉平聽他這麼一說,也明白了什麼,頓時放下心來,“那就好,這一路上多多保重,得空了,就給爹寫封信報個平安,莫讓全家人都牽掛着。”
“嗯,好。”陸修遠極其溫和地道:“爹回去吧,孩兒這就走了。”
“走吧,我看着你走。”陸嘉平哽咽了一下,目送着馬車駛出城門直至徹底消失在視線內才轉身回府。
兩兄弟身體都不好的原因,這一路走得極緩,易白也算爭氣,自陸府吐過那一回血之後到現在都沒有再發作,哪怕是舟車勞頓,也只是顯得比往常疲累一點,要說特殊反應,還真沒有。
進入北燕皇都的前一夜,一行人在皇城外三十里處的客棧歇腳,晚飯時分,陸修遠問易白:“我讓人在城南購置了一處宅子,到時候你是直接住進去還是想回丞相府?”
易白深深看他一眼,爾後又垂下眼眸,“去城南。”
他早就不是什麼國師,更不是丞相府的嫡長子,一個本該死了的人突然出現,引起的轟動可想而知,況且當初還是宣宗帝親眼看着他“死”的,這件事一旦暴露出來,不僅他會遇險,就連丞相府也得被牽連,雖然他早就盼着與宣宗帝正面交鋒,卻不希望搭進一個丞相府來,尤其是易舟。
想到那個性格暴躁的“弟弟”,易白皺皺眉,當初自己走的時候什麼也沒跟他解釋,聽金鷗說,易舟怒得險些衝入宮殺了宣宗帝。
從小到大,除了易卓明,就是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對他最好了,雖然易舟脾氣火爆,是皇都出了名的小霸王,可在易白眼裡卻不是這樣的,小時候覺得他聒噪,長大後明白了,易舟重情重義,對外人沒心沒肺,對他,絕對是掏心掏肺。
其實當初在佈置這個計劃的時候,他也糾結過到底要不要告訴易舟真相,可是又一想,反正自己馬上就快死了,何苦呢,讓易舟看到他死一次就好了,沒必要這麼折騰人。
陸修遠二話不說,吩咐宛童,“去城南。”
這處宅子清幽安靜,對於都喜靜的兩兄弟來說再合適不過,裡頭伺候的丫鬟是在他們到之前就買好的,甚至是其他的諸如管事廚娘花匠之類,也全都是陸修遠的人安排的,絕對可以放心使喚。
把房間安排好以後,陸修遠讓人燒了熱水沐浴,從南涼到北燕這段時日,他腿上的疤又脫落了好大一部分,而脫落出來的地方每天都用蘇晏配的藥塗抹,能勉強消除掉一點點,不過陸修遠不是很在乎這些,對他來講,只要雙腿能下地,哪怕是這張臉破了相也無所謂。
他只知道易白爲了幫他調配解藥嘔心瀝血,卻不知易白其實是拿命配出來的解藥,日夜不休的那半月,等同於消耗了易白三成的命數。
晚飯過後,陸修遠來找易白,“你知道北燕都有什麼特別一點的地方嗎?”
易白正在燈下看書,聞言擡起頭,“你想做什麼?”
“遊玩。”
“你來北燕,就是爲了遊玩?”
“不然你以爲我是爲了什麼?”
易白沒答話,也是,自己肩負血海深仇,可陸修遠不同,他無需有那麼多的心理負擔,更不用日夜想着報仇,因爲他連自己仇人是誰都不知道。
“我還有事,讓金鷗帶你去。”易白把書翻過一頁,跳動的燈火下,長睫垂下兩扇暗影。
陸修遠坐在他對面,“能告訴,你爲何要對付宣宗帝嗎?”
“與你無關。”易白淡淡四個字打發他。
陸修遠不悅,“怎麼與我無關,你我如今可是合作關係,我不僅在錢財上支持你,就連自己的隱衛都調了好大一部分來給你支使,敢說還與我無關?”
易白放下書,臉色還是沒什麼波動,“你上次不是說要找姑母?有這時間跑來打聽我的事,還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家人,陸修遠,合作關係不是血緣關係,我希望你能保持點界限,我的事,不希望你過問。”
“我也不想過問。”陸修遠並不是個會輕易動怒的人,雖然易白很不客氣,但說的不無道理,他方纔的確是管得有點多,可細究下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很多時候竟然自然而然就把易白當成是自己很要好的兄弟,所以很多時候不由自主就逾矩,非得要等到易白冷下臉才突然反省。
“不想過問那最好。”易白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又打了個哈欠,“我要休息了,你請便。”
於是,陸修遠就這麼被“攆”了出來,對着緊閉的房門黑臉好久才轉身,易白說的那些,他怎麼可能沒想過?甚至可以說從他開始培養隱衛那一年就讓人一直追查母親的下落了,可是畢竟年代久遠,想通過大海撈針的方式來找,怎麼可能會有線索,而從舅舅嘴裡知道真相以後,他明白了唯一的希望在朱太后身上,可憑自己如今的的身份地位,想從那樣一個精於算計的一國太后身上打主意?這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太長麼?
所以即便他手裡有些勢利,在一國太后跟前也只能是小打小鬧,尋找母親最終下落這件事還需從長計議,並非一朝一夕就能急得來的,當下麼,自然是該如何便如何,沒必要憂思太多徒添煩惱。
翌日,易白果然吩咐金鷗帶着陸修遠外出四處遊玩。
金鷗不幹,“屬下是主子的人,義務是保護主一人,至於旁人的死活,屬下管不着。”
易白撫着眉,“不是讓你去保護他,是讓你帶着他四處轉。”
金鷗更不幹了,“隨便找個本地人都能帶着他四處轉,陸家不是富可敵國嗎?莫非連這點錢都捨不得出?”
易白很想抽死他,“這麼說吧,讓你支開陸修遠,我纔好行動。”
“主子要做什麼?”
“你管得着?”
“……屬下只是想確保主子的安危。”
“滾!”
金鷗最後還是帶着陸修遠出門了,至於去的地方……也沒什麼特殊的目標,既然主子想讓自己絆住陸修遠,那他絆住就是了。
確保陸修遠已經徹底離開宅子,易白才戴上面具避開人流混雜的幾個地方一路來到邰家。
門房見他不願意真面目示人,懷疑他別有居心,“哎哎哎,你是誰,來這兒做什麼?”
邰家是北燕現如今的第一世族,每天上門拜訪的門客多不勝數,但像易白這樣帶着個面具遮遮掩掩的,還是頭一個。
易白從袖袋裡拿出那枚特殊玉墜來遞給門房,“煩請把這東西交給邰老夫人。”
門房皺皺眉,“你想見老夫人?”
自從邰家那位外孫,國師大人易白死了以後,老夫人的身體就大不如從前了,如今是能少見客就少見客,哪怕是幾個兒媳每天去請安,她也覺得煩,索性直接放話,若無特殊情況,禁止任何人前去她院兒裡打擾。
“是。”易白點頭。
“老夫人不見外客。”門房直接道:“你頂多能見到掌家的大太太。”
易白眯了眯眼,“老夫人爲何不見外客?”
“這不是你該過問的事。”門房冷下臉來,大有揮手趕人的意思。
易白當然不會走,他想要得到朱太后最明確的動向,就必須在朝中有個強大的外援,而邰家無疑是首選,以邰老夫人對他的寵愛,不可能不幫這個忙。
可現在麻煩的是,他見不到邰老夫人。
易白想了又想,只能賭一把了,“你能否告訴老夫人,我認識陸清綰?”
門房跑進去,把易白的話轉告給了邰老夫人,邰老夫人嚇得不輕,當年知道陸清綰頂替邰芷雲嫁給易丞相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那麼到底是誰會以這樣的方式上門來,這是打算以陸清綰爲把柄威脅邰家?
“把人請進來!”老夫人臉色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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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莽荒:王牌特工vs野人老公》—福星兒
簡介:穿越古代算什麼,穿越蠻荒馴野人,找個首領做老公,沒羞沒臊才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