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慢下來,阿京手裡的豬蹄也啃完了。用溼巾擦過手,很不文雅地撫一撫小腹:“都半飽了。填充量達百分 之五十以上了。”
路安淡淡地笑笑。把車開進一處燈光昏暗的停車場。門口的保安似乎認識車號,見到車過來,老遠就把車柵 擡起。站得筆直的小門崗還啪地在車外行了個禮。
“在什麼地方?進了省委大院了?”阿京看着門口敬禮的穿迷彩服的小崗衛。
“比省委大院舒服多了。”路安將車開進車位。立刻有小保安跑過來殷勤地開門。
阿京跳下車來,覺得頭上似乎輕了很多,伸手一摸,假髮不在了。連忙探頭到車裡看,座位上和地上都沒有 。
路安也發現了,走過來便牽着阿京的手:“一定是從窗子裡跳下來的時候掉了。不用找了。在這兒不用戴着 。”
他好喜歡牽着別人的手!阿京試圖輕輕甩開,路安很自然地緊緊握着,拉她往前走。好吧。阿京放棄了心裡 小小的掙扎。也許他家裡有妹妹,他經常習慣這樣牽着寵着。也許他就是個很親和很體貼的人。別無他意。 牽手而已麼。
出了車場,阿京四下裡望了一望,輕輕咦了一聲。
“嗯?”路安聽到,低下頭來,拉緊她一些,微微用力握了一下,以示詢問。
這地方,很眼熟。馬路上沒多少車,鬱鬱蔥蔥的道旁樹。映下片片陰涼。有些偏僻。
“這裡……”阿京偏頭看見了路旁臺階上高高的硃紅色大門,及門上金色的大字:單行道。
“我那天晚上被人迷昏的時候,從這裡走過去。”阿京指着單行道,又指指身後,“轉個彎,再走一段,就 是公司安排的酒店。我從這兒過去的時候,還好好看了一下這家神秘的……店。”
阿京憋了半天,說出一個店字。沒進去過,不知道是什麼場所?
“店?”路安笑起來,“怎麼聽你說着,就像是黑店?”
“真有點像啊。”阿京認真的點頭。笑着:“我當時還想,一定要打電話告訴你,然後,讓你來這裡探探密 ,告訴天下人,在這麼個偏僻的路段,有這樣一個神秘的場所。”
“你還滿會替我操心。”路安啼笑皆非,拉緊阿京:“走,現在就帶你進去探秘。”
說着又想起來:“對了,你睡着的時候,你們公司的人來探望過。我幫你請了半個月的假。”
“那麼長?”阿京很吃驚。
“也許你該考慮……”路安沉吟。
“考慮什麼?”
“以後再說吧。”路安擡起頭來,拉着阿京走上臺階。門口依然站着穿紅色長袍的迎賓。沒有晚上看到的那 麼恐怖。上去了,四個美女也沒有從臺階下看起來那樣高挑。
見到兩人上來,全部低下頭去深深鞠躬。
面前是長長的巷道。桔紅色的如同泥糊上去的圓弧狀牆面。轉彎處掛了些抽象畫,頂上有燈。沒有晚上看起 來那樣昏暗。
彎道很長。像個細細繞着彎迷宮,走了好幾分鐘仍在裡面繞着。阿京很好奇,伸手摸過桔紅色粗糙的牆面, 輕輕嘀咕:“這樣的設計,很奇怪,不知道要浪費多少空間?有什麼用意?藝術嗎?”
路安聽着她自言自語,笑笑,並不回答。
終於走完了彎彎曲曲的巷道。面前豁然開朗,是一個很大的大廳,像個酒吧。有個圓形大吧檯在中間,四周 都是小桌,窗明几淨。人不多。有幾個着馬甲的小夥在忙乎。
“我們終於出了游擊隊的地道戰了。”阿京站在巷道口。
“安哥。”幾個人見路安,連忙站起來,停下手中的活計,十分地尊重。
路安點頭,微笑。拉着阿京的手,繼續往裡走。
“他們認識你。你和這兒很熟悉啊?”阿京被他扯着,腳步有亂,感覺到身後有許多道目光充滿好奇直射過 來。令她有些發毛。
“嗯。”路安牽着她,想了一想,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我是這兒的半個老闆。”
啊。阿京不說話了。幸好一路進來,沒有把這裡損得太厲害!看來,看來,人說話的時候一定要弄清狀況, 三思而言!
穿過酒吧,進了一個小後院,不大,卻綠草茵茵,有流水有假山。還種了不知名的小樹。樹下有長椅鞦韆。 很恬靜,猶如有錢人家的清幽的小後院。
真舒服。阿京感慨了一下。“要不我們在這裡休息,坐一會兒?”
“你肚子不餓了?不是才填充了50%?還是先吃點東西。”路安回頭看着她,笑着。
倒是。路安不是半個老闆麼?等下再過來坐會兒。半個老闆,至少吃東西是不用出錢了。阿京有些得意。不 知道這酒吧不酒吧,別墅不別墅的地方,有什麼好吃的?
過了小花園,進了一個小小的休息廳。整齊地擺着水機小桌和許多的速溶咖啡。牆上有兩朵漂亮的馬蹄蓮。 路安伸手,在馬蹄蓮的花蕊上按了一下。叮地響了一聲。牆壁打開,是個小電梯。敢情這休息廳其實是電梯 間。很巧妙的設計。阿京心裡癢癢的,進門時也用手摸了一下馬蹄蓮。涼涼的。瓷雕。
電梯在二樓停下。走出來,明亮的大廳。四面都是玻璃牆,放眼可以清晰地看到樓下的車水馬龍,綠樹成蔭 。大廳兩側是長長的走廊,小包間一個連着一個。有人出入。
電梯口有漂亮的迎賓,見到路安牽着阿京出來。連忙躬身:“安哥。”
路安點點頭,問:“蓮花廳有人嗎?”
“是的,子善將軍今天過來了。”
子善將軍?
阿京吃驚地擡起頭來,看看漂亮有禮的迎賓小姐,再看看一臉沉靜溫和的路安。沒有聽錯。將軍?什麼將軍 ?難道路安竟是高幹子弟?
“他來了?”路安微微地笑起來。“阿京,我帶你去認識一個有趣的老頭。”
“哦。”阿京應了一聲,提不起興趣。
“怎麼了?”路安低下頭來看她。
“沒什麼。”阿京搖搖頭。她不想認識什麼大人物。也不想結識高官貴爵。以前和楊本虎交往,從沒有去想 瞭解太多。冷不丁,就變成了林千嬌口中的太子爺。這位路安兄,又是哪路神仙?她很累。不想後腳還沒從 楊氏事件裡跳出來,前腳又踏進路氏迷霧裡去。
“子善是我二叔,人很和藹的。你不用擔心。老頭兒對吃的最挑了,今天遇上他,你可以大飽口服。”路安 彎下腰來,很真誠又用心地直視阿京的眼睛。
阿京的心跳了一跳,不敢和他正視,那一對如深潭一樣的眸子!看一眼會讓人溺水而亡!趕緊把臉扭朝一邊 ,笑着:“我不擔心。隨便吃什麼就好啊。還是別打擾你二叔吧?”不過心裡有些好奇:什麼將軍,被溫文 有禮的路安一口一個地稱作老頭兒?
路安笑笑,不再說什麼,拉着阿京大步走向大廳右邊。
黃色的小門上,有一朵淡紅的蓮花。不是畫的,是用粉色和白色的玉石鑲嵌上去的。栩栩如生。站在門邊穿 着同樣粉色長裙的女孩微微彎腰,將門打開。
路安輕聲道謝,帶阿京進去。
進了門裡,猶如踏入一片碧綠的荷池,滿室的牆壁皆是綠色的荷葉,連地板都如展開的帶着露珠的葉片,踩 在上面,彷彿騰架在荷池之上。還能隱隱見到有幾尾游魚在腳下時隱時現,擺尾嬉戲。
阿京好奇,掙脫了路安的手,蹲下來細看,原來是玻璃狀的大塊地磚,設了影像效果。如一個個小小的電視 屏幕,展放出青綠的荷葉。不過裡面的魚,搖頭擺尾,卻是真的。看起來是在玻璃磚下,果然養了紅的黃的 小錦鯉。
這樣的設計,真是奢華!
阿京站起來直搖頭。路安笑着問:“搖頭做什麼?”
阿京自然不好直說,隨口問:“不是蓮花廳麼?沒有蓮花嗎?”
路安笑笑,手往牆上方方正正的一個正方形按去。牆面與地面,慢慢升騰出幾枝粉色白色的花苞,慢慢展開 ,嬌豔美麗,赫然是大朵的荷花。荷花裡還藏了燈,升騰出來,又給房間增加了幾分暖意與亮色。
阿京正要發出驚歎,猛然聽得裡面傳出一串喃喃的嘮叨:“破安子爛安子臭安子死不長記心的安子,說了多 少次了,做事之前先想想,開燈之前先看看。這下又把我的湯打翻了。”
把湯打翻了?阿京看着路安。路安笑笑,牽了她的手走進去。裡面有一張很大的圓桌,圓桌中間綻開極大一 朵荷花,看樣子是路安按下開關後平白從桌子上升騰起來的。
粉色的荷花後面,坐着一個青布褂的老頭,頭髮烏黑油亮,一根根筆直挺立,如刺蝟一般。油黑的頭髮下, 卻是一張皺得如苦瓜皮一樣的老臉,一雙眼睛正眯成一條縫,手裡託着的半碗湯。見到兩個人進來,忽然哎 喲一聲,把碗放下,像一隻猴子一樣跳出來,站到阿京和路安的面前。
老頭兒又瘦又高,這般一站,比路安還高出半個頭來。繞着兩人轉了一圈,又轉了一圈。阿京還沒反應過來 ,老頭兒便又已跳回座位上坐着,這會兒卻眉開眼笑,一張老臉笑成一朵菊花:“嘿嘿,桃花來了,桃花來 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