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騰這兩巴掌,不僅打蒙了馬岱馬休,也讓周邊的士兵們全都噤了聲,傻子也能看得出來眼下這場面不太對勁,這種時候沒人會沒眼力見去幹涉馬騰處理家事。
衆目睽睽之下,馬岱馬休一下就赤紅了臉,在人前被父親教訓,對他們也是件羞恥的事情,至於馬騰的詢問,他們也一時不好回答。
但他們越是如此,馬騰越是心頭火氣,自己差點就被坑死了,這兩個兒子現在卻一聲不吭,這愈發讓他不滿。
在他正要繼續教訓的時候,卻聽得人羣中猛地響起一道聲音。
“父親不必逼問了,此事乃是孩兒一意孤行,馬岱馬休不過是屈從罷了,父親若要責怪,儘管責怪孩兒便是!”
衆人齊刷刷的看去,就看到馬超從分開的人羣中走上前來。
馬超神色沉重,來到馬騰面前之後,也與馬岱馬休一般跪在地上。
“還望父親恕罪,孩兒只是不信父親會向玄夏屈服,以爲是許辰脅迫軟禁了父親,在心急之下才不得不起兵東出,如今父親安然得歸,孩兒也就徹底放心了!”
馬超說完話,便伏下身體行了大禮,此時此刻他的心裡十分複雜,很難說有多麼高興。
在他的預想裡,起兵之後,朝廷應該會處死馬騰以泄憤纔對的,畢竟西涼已經起兵,馬騰就是說再多也無濟於事。
他更不相信許辰會蠢到把馬騰放回涼州,一旦馬騰回來就翻臉,那時候顏面盡失的就是許辰了。
但是,最不可能的事情它偏偏就是發生了,馬超完全沒有想到馬騰還真的能安然無恙的回來,而如此一來,自己一切打算就徹底落空。
在這個時代,兒子永遠都沒辦法與父親叫板,馬超可以私下做些事情爭取個人目的,但永遠不能在明面上挑戰馬騰的權威,孝道這種絕對正確,在西涼這種野性之地也一樣通行。
馬騰走到馬超面前,父子倆一個站着一個跪着,兩人目光對視,當中的情緒卻十分複雜。
他們都知道彼此心裡在想些什麼,但這樣也讓他們更加難以坦然面對,父子之間無形之中已經有了巨大的裂痕。
當兒子做出了坑害父親的事情,那麼父親就很難再把兒子當兒子看了,只要想想馬超做的這一切事情,馬騰就忍不住開始心寒。
兒子當然是很重要的存在,但對馬騰來說,兒子並不只有一個而已。
“爲父回來,讓你失望了吧。”
馬騰的聲音十分低沉,周邊的士兵都聽不清他說了什麼,但是旁邊的馬岱馬休卻不敢置信的看了過去,他們不知道馬騰爲什麼要說這種話。
直到現在,這兩個人也只是看到表面的浪花,而沒有意識到水面之下更加致命的暗流。
馬超倒是身軀一震,但他最終沒有選擇狡辯什麼,父子兩人對事情緣由心知肚明,坑害父親也就算了,但把父親當做蠢貨,那就太不該了。
深吸一口氣之後,他選擇直接不回答這個問題,反而是死死盯着馬騰,然後大吼出聲。
“起兵之事是孩兒冒失了,父親要打要罰孩兒都認了,只是孩兒做這件事並非沒有原因,父親來信要領涼州歸附玄夏,此事孩兒絕難相信,您從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怎麼可能把涼州百萬軍民賣給玄夏,讓孩兒相信這種事情,不如讓孩兒去死!”
說到這裡,馬超的雙眼竟也發紅起來,聲音也忍不住有些委屈:“涼州尚有軍民百萬可戰,父親您怎麼可能會不戰而降,這可不是咱們涼州勇士能做出的事情,父親您告訴我,那封信一定是朝廷脅迫之下才寫的吧!”
經這麼一喊,在場無數士兵齊刷刷的把目光聚集在馬騰身上,從他們的表情來看,他們都十分好奇馬騰的回答。
馬騰的眼睛一下眯了起來,他死死盯着馬超,心裡又驚又怒。
這還真是自己的好大兒啊,坑害自己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還想當衆逼宮!
這個問題若是自己一個回答不好,那麼自己在西涼軍的威望瞬間就要遭受重創,自己要麼被馬超逼得順勢起兵,要麼就要喪失軍心,那馬超反而可以藉機接過馬氏的大旗繼續統領西涼軍。
這份心機不可聞不厲害,還真讓馬騰對自家兒子刮目相看了。
以前只道馬超作戰勇猛頗有自己風範,直到這個時候他才驚覺馬超不僅武勇無雙,真的用起心計來也不容小看。
不得不說,這一下馬騰確實被架住了,若是承認歸附朝廷,那就掉入了馬超的話語陷阱,但若否認的話,那也意味着自己只能繼續馬超起兵的道路,便也沒有什麼立場指責馬超。
好在,馬騰也是有備而來,既然決定要歸附了,又怎麼會沒有說辭。
朝着馬超冷哼一聲之後,他轉而面對起衆多士兵們:“弟兄們,吾馬騰也不與你們來虛的,今日便告知你們,涼州歸附一事某確實答應了!”
此言一出,士兵們頓時一片轟然,他們都是不敢相信這件事情。
然而,馬騰卻並不着急,都在西涼混誰不知道誰啊,歸附其實也不是西涼人難以接受的事情,以前能臣服大漢,現在就不能臣服玄夏了?
說到底,還得看歸附的價碼而已。
更不要說玄夏的強大那是有目共睹,西涼軍嘴上不怕死,真的能不死的那肯定還是不死的好。
而隨之,馬騰便開始大聲叫喊起來。
“某爲什麼歸附,因爲大漢壞,而玄夏好,歸附之後這涼州還是咱們涼州人的涼州,我馬騰也還在涼州陪着兄弟們,這裡以前怎麼樣,以後還是怎麼樣!”
只此一言,周邊人便也安靜下去不少,這實際上是馬騰做出的一個保證,那就是歸附之後朝廷無意對本地豪族動手。
如此一來,歸附最大的阻力,便也消解了一大半,若是本地豪族不願點頭,歸附的事兒基本就辦不下去。
當然,不對涼州豪族動手這也不過是緩兵之計而已,馬騰雖然知道以後遲早會有清算的那一天,但這時候卻不可能說出口來。
涼州豪族以後慘不慘他管不着了,他只要先把馬氏給保住纔是正理。
而當涼州豪族最擔心的事情得到解決之後,他們的心思不由自主就活泛起來了,既然可保自家平安,好像歸附也不是什麼不能接受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