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端着托盤一步一步走上樓梯, 脣邊是淺淺的笑容,將托盤端到賀琛面前,笑道:“昨兒個說好的, 今兒個給你燉燕窩粥, 不過是白燕, 那血燕瞧着成色不大好, 我想着還是用了白燕, 你嚐嚐。”
楚月舀了一勺燕窩粥送到賀琛的脣邊,餘光似沒有瞟到新榮那垂頭默然的模樣。
“阿月的手藝,自是好的。”賀琛攬過楚月在腿間坐下, 眸光往新榮身上淡淡一瞟,示意他下去。
“這秋日乾燥, 吃這些東西最是滋潤, 上回我叫人送到衙門的冰糖雪梨你吃了沒有?”楚月靠在賀琛的懷裡, 一切神色語調如平常。
“吃了。”賀琛應道,那勺子舀了一勺粥到楚月的脣邊, “辛苦了半日,你也嚐嚐?”
“嗯……”楚月眸底的光芒微顫,擡臉間卻是的笑容盈盈。
女人,真是這個世間最會撒謊的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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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淒涼,一點黑影自屋頂上飛速騰挪而過, 直到一處守衛森嚴的紅牆屋瓦的府宅前停下。
有夜宵的聲音響起。
“大人。”偏僻的巷內, 幾道暗影落下。
“府裡的情況怎麼樣?”楚月問道。
“一切正常。”
正常?楚月的眉心皺了一下, 道:“今夜有人刺殺, 我先進去, 你們在外策應。”
隱星閣人詫異地對視了一眼,這消息他們竟是點沒聽說, 尚未反應,楚月已沒了影子。
“是……”
…………………………
雖不常來,但楚月對宣王府的地形倒也還算知道,大約記得如今宋景暄和方夢蟬住在一起,所以便直接往宋景暄住的地方去。
府中寂靜,連燭火都少見,楚月與黑暗中行走,又要找着小路,心中警惕難免分散,轉過一處假山,驀然叫一影子攔住。
“誰!”銀光一閃,長劍已是架在了楚月的脖頸上。
楚月的心中凜了一下,但藉着月光仍是看清攔路之人正是雲鋒。
“是我。”楚月將黑色的蒙面巾往下一拉,“楚月。”
“你是。”雲鋒的面色一頓,卻仍是沒有收了手上的劍,譏誚道:“我還道楚大人失蹤了,這會兒怎麼想起來到王府來?”
樹倒猢猻散,雲鋒同這王府幾度沉浮,早已見慣了登高踩低世態炎涼,可仍是忿忿,如今王府又入陷阱,卻始終不見楚月人影,只道楚月如其他趨炎附勢的小人一般跑了。
楚月的耳中刺痛,直接道:“我收到消息,東宮今夜會派人來刺殺王妃。”
“刺殺王妃?”雲鋒的面色一怔,然後冷笑一聲道:“王妃與世無爭,東宮刺殺她做什麼?我看你倒是像來刺探情報的!”
“王妃昨夜是不是偷偷出府去見了楊義說了什麼?”楚月直接挑明,“東宮已經知道了,爲不留後患,所以已決定殺了王妃。”
雲鋒聞言,見楚月說出方夢蟬見楊義之事,不由得眸光一變,“此話當真!”
“叮!”
楚月的手指一扣一彈,已震開雲鋒的劍旋身而出,冷冷道:“本官若是真想做什麼,憑你還攔不住。”
“你……”雲鋒的眉心皺起,握劍的手緊了又緊,終是道:“你跟我來,若是有詐,我定不饒你!”
楚月冷哼了一聲,不欲在多做口舌之爭,拂袖往前走去。
王府的道路複雜,但既都是熟門熟路之人,走起來也並不費多少時間,只是雲鋒在進二門時,腳步有些遲疑,楚月瞧了一眼,直接進去。
夜色孤清,一盞昏暗的殘燈幽幽,映着裡面的不眠之人。
楚月是直接進的院子,門口當值的丫鬟婆子見着她嚇了一跳,驚了裡頭的人。
“是誰?”一個模樣俏麗的丫鬟從裡頭出來,手底下一點寒光隱隱,顯然是藏着刀鋒。
楚月扯了面巾,也不避什麼,揚聲道:“在下楚月,有要事求見王妃。”
屋子裡靜了一下,然後一道聲音響起,“請大人進來。”
“王妃……”門口守着的婆子丫鬟一愣,顯然是對於方夢蟬讓她這個“外男”入內的命令十分吃驚。
楚月自不會有猶疑,擡腳便往裡走,倒是雲鋒立在了院門口的位置,再沒往裡進一步。
屋內的陳設低調簡單,但一掛晶瑩的珠簾叫整間屋子平添了一分柔軟。
楚月進了門,也沒有行禮,道:“東宮派人行刺,你快跟我走!”
方夢蟬穿着一件簡單居家的便服,略顯素淡的顏色在昏暗的燭火下愈發寡淡,聽着楚月的話,只是微皺了一下眉心,道:“我憑什麼信你。”
楚月頓了一下,明眸卻是透出一種堅毅,道:“憑我不是東宮的人。我雖不能救他出來,但起碼該掃平一切後顧之憂。”
從那回西山礦場的事情後,她雖在宋景暄面前極力不露出端倪,但是她瘋了一般在那裡挖石頭的事情卻是在場的人有目共睹,還有之後她閉門不出,更是顯得心虛,足以叫宋景暄不再將她劃在王府的心腹之列。
可是雖然她不能再作爲一個心腹,但做些力所能及的事還是可以的。
一點火苗幽幽,方夢蟬看着楚月,如水美目中透出一種同送宋景暄一般的黑沉,然後點頭。
“好,我信你。”
楚月的脣角輕輕一勾,信任達成,似乎接下來的事都變得簡單了好多。
“我們接下來應該怎麼辦?”方夢蟬道。
楚月的神色微凝,眉心輕蹙了一下,最好的辦法是轉移出府,但如今皇帝卻是明旨將王府中人軟
禁在府,出府就是抗旨,必會叫人安上造反的罪名,可不出府,憑他們這些人也不知能不能扛得住。
“你有多少人?”楚月問道。
方夢蟬也知情況不妙,道:“除了雲樂,院外還有景暄留下的四個暗衛。”
裡外加上雲鋒,能打的不過八個人,還有院裡其他的丫鬟婆子,這形勢果真是極壞的。
“那,”楚月頓了一下,自覺此問不妥,但仍是道:“有沒有密道?”
方夢蟬的面上一愣,然後沉吟了一下,方要開口,只聽外頭一陣響動傳來,雲樂已慌張推門而進。
“王妃,有刺客!”
聞言,楚月同方夢蟬的面色同時一凜。
“有多少人?”楚月冷聲問道。
“不知道,他們用的是弓箭!”雲樂道。
“什麼,弓箭!”楚月的眸光一變,上前兩步開了條門縫往外一看,只見果真是實實在在的羽箭自院門射入,雲鋒同四個暗衛正在抵擋,掩上門縫的瞬間,楚月瞥見凌空竟有數道火光射來。
不好!
楚月的心中暗咒,這天下的刺客哪有這般大膽的,況這府門外還有皇帝親派的禁軍把守,這般羽箭火攻,難道就不怕引來門口的禁軍?宋景灝有這麼蠢嗎?唯一的解釋就是,這門外的禁軍是東宮的人!
沒有什麼刺客,也沒有什麼刺殺,根本就是門口禁軍往裡的一回圍剿!
有叫點了火的羽箭破窗而入,楚月袖中的長劍出鞘擋過,回身道:“密道在哪兒?”
前後窗扇都被羽箭刺穿,想是屋外四面都已被弓箭手包圍,方夢蟬閃身避過箭矢,看着熟悉的屋中燃起一處處火光,眸間劃過一道心酸,咬了咬脣,退到屋中的一處衣櫃前,道:“跟我來。”
楚月餘光瞥見密道的門已開,一個閃身到門邊挑開了半扇門頂着箭矢飛身到雲鋒身旁,道:“屋裡有密道,進來!”
箭矢密集,刀光劍影,箭對着屋子,而刀則對着屋外的人,有血腥味蔓延開來,院中外頭的婆子丫鬟大多已成了屍體,雲鋒的身上已有幾處淺傷,手執着長劍,勢要將刺客組在我院門外。
“都進去!”楚月的手上的長劍連挑,劍招毒辣,同雲鋒與暗衛聯手將第一波刺客逼退。
雲鋒不語,只是同身旁的四個暗衛交換了一個眼色,然後一同往屋內退去。
楚月握劍的手緊握,腰間藏着的是隨身攜帶的信號彈,本以爲只是刺客,所以不敢引人注目只叫暗堂的人策應在外,如今再喚人進來,恐怕也是於事無補。
匆匆退進密道,閉了密道之門,楚月看了眼雲鋒同那四個暗衛,已是掛了彩。
“此地不宜久留,他們肯定馬上會搜過來,這王府是不能留了,這密道的出口在哪裡?”楚月問道。
方夢蟬的手上拿着火摺子,道:“聽景暄說,是在城外。”
城外!這倒是夠遠的,若這回逃出去,還不知能不能回來,不過如今出城卻也是個極好的辦法。
“那就先出城再說。”楚月說完,率先向前走去。
一路無話,楚月一行人快步在密道里穿梭着,好在並不是那種複雜的密道,大約走了半個多時辰,終於到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