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開頭頂的遮掩物, 是天上清冷的月色,半個多時辰的疾行,從密道里出來, 衆人不免都有些喘。
“這是哪?”雲樂抹了把額頭上的薄汗問道。
楚月看了眼周遭的景物, 道:“按剛纔的方向, 應該是出的西城門, 往前走應該就是西山。”
四周的草木茂盛卻是雜亂, 在這月色下愈發顯得張牙舞爪,雲樂環視四周,不由得有些害怕, 問道:“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怎麼辦?
聞言,衆人皆微微一怔, 面上不由得黯然。
楚月的眸光在方夢蟬的面上輕輕滑過, 道:“先找個安全的地方過一晚。”
“對, ”方夢蟬深吸一口氣,勉強牽起嘴角, “先找個地方過了今晚。”
楚月的面上沒什麼表情,她也的確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原本她以爲只是幫方夢蟬擋個刺殺而已,殺了刺客,依舊一派平靜, 卻不想太子竟買通了禁衛, 成了一次必殺的圍剿。
她進密道的時候屋子裡的火勢已經是起來了, 也不知明日會是怎樣一派光景。
“小心。”地上的碎石枯枝甚多, 方夢蟬不慎絆了一下身形不穩, 楚月擡手一扶,耳旁卻倏然聽到一絲繃緊弓弦的細微響動。
“大家小心!”楚月的心中一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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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慘白, 樹林憧憧,羽箭從耳邊射過的呼嘯聲彷彿能顫動心絃。
千算萬算,終是算不到這密道口竟然還有人埋伏,難怪方纔在王府那麼輕易便讓他們脫身,原來是還有後手。
“跟上!”楚月聽下腳步,一劍擋掉迎面而來的羽箭,額間的碎髮已是叫汗水糊住。
密道口的伏擊讓人措手不及,她只能帶着方夢蟬跑,箭矢與刀劍,楚月粗略估算大約是三十幾個高手埋伏在這林中。
還真是瞧得起他們!
暗衛已經被打散,不知生死,雲鋒身上也已多了幾個窟窿,楚月的面色愈發沉冷。
“楚大人,雲鋒,還有云樂,你們先走吧,他們要的是我,我不能連累你們!”方夢蟬停下腳步道。
“王妃!”雲鋒和雲樂一怔。
“說什麼喪氣話,”楚月喝道,“你以爲宋景灝會放過你?那四個暗衛還有那一院子的丫鬟婆子都已是爲你而死,你若送死,早些如何不去!”
楚月的話可謂說得及不客氣,雲鋒和雲樂不由同時眉心一皺。
“放肆!”
“不得無禮!”
楚月冷冷道:“我楚月放肆的時候多了,我既然不能救王爺出來,又害得方之揚這般下場,那便只能護他的王妃周全,讓你自投羅網落在宋景灝手裡還不知怎麼着,不如我先殺了你。”
一旦方夢蟬讓宋景灝的人捉住,不論活人還是屍體,都是對付宋景暄的一顆有利棋子,既如此,還不如她先毀了棋來得乾淨。
方夢蟬叫楚月說的一愣,然後低笑了一聲,道:“是我錯了。”
“走!”楚月的面色冷冷,轉身就向前走。
枝椏交錯,將天上慘白的月色割得支離破碎,楚月也不知向前走了多久,只知樹林愈發茂密,天上的月光亦漸漸被遮擋,已是成了完全摸黑之勢。
“啊!”一聲低呼,雲樂被碎石絆倒在地。
楚月抹了一把額頭的汗停下來,“怎麼了?”
“沒事。”雲樂咬着牙,想要站起來卻是不能。
摸了一下腿,自知已是扭了,雲樂道:“王妃你先走,不要管我。”
“我怎麼可以不管你!”方夢蟬蹲下,擡手撫上雲樂的腿,“腿怎麼樣,讓我看看。”
雲鋒俯下身,亦想查看雲樂的傷勢,卻觸動了傷勢,猛地一陣咳嗽嗆出一口血來,“咳!”
楚月的眉心皺起,從袖中摸出一顆護心丹遞給雲峰,“服下。”
雲鋒接過丹藥送入口中,緩了一口氣,道:“我身受重傷,走不了多久,已是負累,你們先走,我去拖住他們。”
“王妃,你和楚大人先走。”雲樂亦抓住方夢蟬的手道:“雲樂武功低微,本就是累贅,你和楚大人先走,纔有可能逃脫。”
“不行,”方夢蟬搖頭,眸中是一種固執,“你可雲鋒誰都不可以留下,要走一起走!”
身爲屬下,自當爲主子鞠躬盡瘁,如今這番形勢,如何還這般扭捏!楚月的眉心不由緊緊蹙起,但心知若這番話出口,估計方夢蟬當場就要和她翻臉,雲樂乃方夢蟬從小到大的丫鬟,又陪嫁到王府,可謂情同姐妹,雲鋒的性子豪爽,常在宋景暄左右,進出王府,估摸與方夢蟬也是有交情,換做是她也不能輕易捨棄,何況方夢蟬。
只是按如今的這般形勢,身爲唯一的“局外人”,楚月應當替她做出最好的選擇。
眸光一沉,楚月的指尖凝起一股真氣,若是點了她的穴道,帶着是麻煩了些,但總比帶着兩個負累好,可是……楚月的眸光從雲鋒和雲樂身上劃過,兩人皆是狼狽不堪,雲鋒身上更是傷口遍佈,但那眸中的忠誠卻是一點不改……
想起當初初見雲鋒時,那個年少輕狂帶着一絲絲囂張的少年先鋒,秋狩時的美酒談笑,如何能讓她看着他去送死……
猶豫不過一瞬間,可形勢已變,黑暗中倏然亮起火把,明亮的火光剎那撕裂黑暗。
楚月的眼睛叫突如其來的光刺地微眯,轉頭看去,只見周圍的已亮起一支支火把,一羣身着黑衣的人手執刀劍緩緩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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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後看,倒是沒有火把,卻是一片長長的斜波,深不見底,也不知下面是什麼。
“王妃。”
火光映照,黑衣人中走出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楊義。
“楊義,你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見到罪魁禍首,雲鋒的心上火起,已是破口大罵,這麼多年的交情瞬間成了欺騙,論是誰也無法平息心頭之火。
楊義沒有看雲鋒,只是看向方夢蟬,道:“王妃,束手就擒吧,屬下還能給你個痛快。”
“呸,你個王八蛋,”雲鋒大罵,“我當初真是瞎了眼纔會同你這種人稱兄道弟這麼多年!”
楊義的面無表情,只是從方夢蟬的身上移開,看向楚月。
“楚大人,你本已是局外人,現在離開,我便當做沒有看見你。”
“呵。”楚月冷笑,手指從劍身上緩緩劃過,“認識你這麼久,我倒是從來沒有和你這個王府第
一護衛交過手,只是不知你的血可配沾上我的劍鋒。”
長劍直指,楚月的態度明顯。
“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楊義的面色一冷,擡手便要揮下。
“楊義!”方夢蟬倏然揚聲道,擡眸看着楊義,一字一句問道:“楊義,我且問你,你入王府這麼多年,景暄可有曾做過一件對不起你的事?他與國公府之間的掙扎與堅持,他想要做的事,你難道不比我清楚嗎!”
聞言,楊義的面色一頓,眸間劃過黯然。
“可是,血海深仇,不得不報,若有來世,楊義當牛做馬賠給王爺!”
語畢,手上揮下,寒光乍起。
楚月的心頭一片冰寒,卻是決絕,護在方夢蟬身旁,一步不移。
劍光冰寒,刀劍刺入骨肉的悶聲混雜在劍鋒的交錯間,殺氣夾雜着劍氣,血腥的味道漸漸蔓延。
楚月記不得她已有多久沒有經歷這般敵我實力差距分明的廝殺了,或者是從來沒有經歷過這般劣勢的廝殺,但奇怪的,心中卻並沒有所謂的恐懼與焦灼,大約是明白,這是手中的長劍爲何而戰的緣故。
心中升起一種自嘲,倒是沒有想到,她楚月今生還會有爲了情義不顧生死的時候。
銳利的疼痛從手臂上傳來,楚月反手一劍刺穿對方的咽喉,卻沒有躲過從背後劃過肩膀的劍鋒,多年的江湖經驗叫她下意識從肘下反刺解決掉背後的威脅。
有道是擒賊先擒王,可這般形勢的刺殺,便是殺了楊義也於事無補,只能拼命殺到最後一個。
長劍迎頭劈下,楚月擡手一擋,不由叫逼退一步,卻倏然覺腳後跟一塌,竟已是被逼到了那斜波的邊緣。
靠!
楚月咬牙,奮力往回一頂,弓身一劍劃破了對方的肚腑,眼光一錯間卻見方夢蟬亦叫人逼到了邊緣,正要援手,卻見她腳下的土一塌。
“王妃!”
楚月伸手一把拉住方夢蟬,眼角的餘光卻見寒光襲來,忙揮劍一擋,刀劍相擊,楚月只覺一股猛力將自己推了出去,腳下一空,便落下了斜坡。
“王妃!”
耳邊有聽到雲樂聲嘶力竭的聲音,可楚月已是管不了這麼多,身體不由自主地朝下滾去,楚月只能盡力護住頭部,然後單腳上縮,拔出靴子裡藏的匕首,用盡全力往地上扎去,卻叫下落的力量卸光了所有力道,被逼滾落見倏的看見一顆斜生的樹幹粗壯,擋在前面,眼看便要撞上去。
楚月的心下凜然,體內的真氣流轉,拼盡全力猛地將身子弓起,然後一斜。
悶痛自頭間傳來,山間的碎石樹枝無數,楚月躲過了樹幹,卻躲不過那些散落的山石,雖不大,可撞上卻亦是力道極大。
暈眩的感覺剎那傳來,楚月眼前的光亮一晃,便漸漸開始模糊開來……
隱約間,身子似乎是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