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着隱隱的月色,楚月矮身在牆邊蹲下,只見四五個小巧的金鈴串在一條紅線上。
出發之前,羅慕生給的友情報告裡說,段青屋中的牆角下還有一串新增的鈴鐺不知做什麼用,叫她到時候先那棉花堵上就是。
從袖中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棉花將金鈴堵上,楚月擡手朝翎白做了一個好了的手勢,轉身走到書桌後頭開始一個一個地開機關尋。
月色西移,星光稀淡。
孃的!
小半盞茶後,楚月忿忿地將一個暗格轉回原位,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種煩躁,這都第幾個了?還是什麼都沒有,段青那老王八蛋還真是會藏東西!
按捺下性子,楚月小心地去開下一個機關,除了機關開啓的鈍響,屋中倏然響起一聲異響。
楚月的神色一凜下意識避開,以爲那暗格中又藏了什麼機關,等了等,卻是什麼都沒有,轉頭間,卻見牆邊被塞了棉花的金鈴正在不斷抖動。
“小楚。”翎白低低的嗓音自另一邊傳來。
楚月轉身看去,只見翎白的手中正拿着一封信。
楚月心中一喜,走到翎白的身旁接過打開信封,鼻間聞見一股陳舊的黴味,薰得神思倏然一恍。
“這是什麼東西?”翎白的嗓音在耳邊響起,霎時拉回了楚月的神思。
藏新的暗格雖然有黴味,可裡頭的信卻是新鮮,對着窗外透進的月光,楚月看着手中的信不由得一愣。
“小楚,這難道就是你以前說的洋文?”翎白在一旁問道。
“不是。”看着這信上甲骨文一般的文字,楚月心中的欣喜一掃,憋出兩個字來。
翎白又翻了翻手上的信封什麼線索也沒找到,問道:“那這是什麼?”
“只有那暗格連着鈴鐺,定是重要的東西沒錯了,先收着,回去叫羅慕生看看。”楚月將信藏進袖中,卻叫藏在袖中的匕首倏然劃了手指。
靠!楚月齜了齜牙,她藏在袖中的小匕首爲了以防自傷也是同袖劍一般按了機括了,平日裡刀刃內縮今兒個怎麼自己彈開了!看來得找人修修了。
萬幸尚帶着鹿皮手套,楚月的手上不過破了一點皮,也沒好意思同翎白說道,默默按老方法塞了張白紙回去,同翎白收拾好現場,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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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意院。
“給我起來。”
暗攏了燈火的屋中,楚月毫不猶豫地一把將半點沒有擔心他們的意思,早已安心就寢的羅慕生從牀上拖起來。
朦朧着勾人的桃花眼,羅慕生一面止不住地拼命打着哈欠,一面毫無還手之力地叫楚月與翎白一同拖到了桌子旁邊坐下。
“幹什麼……”羅慕生幽怨道。
楚月從袖中拿出信紙在燈下展開,拽住羅慕生的衣領將他的腦袋拉到信前,道:“看,這是哪兒的字,說了什麼?”
身爲隱星閣閣主,羅慕生對異族文字還是有所涉獵的。
“嗯……”礙於淫威,羅慕生強撐着眼皮看了一眼,“契丹文吶。”
契丹文?
楚月的眸中異光一閃,壓着羅慕生脖子的手一使勁兒,繼續問道:“說了什麼!”
羅慕生痛呼一聲,伸出手指顫顫巍巍地指着上邊的字道:“大賀鬱於……可汗……牛羊……糧草……”
“什麼東西?你到底會不會?”楚月猛地伸手一拍桌子,險些將羅慕生的鼻尖拍扁。
羅慕生一個激靈,摸了摸自己秀美的鼻尖霎時清醒了,討好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接過信紙,羅慕生眯起眼睛在燈下細看,半晌,掛着那得意的笑容道:“吶,大致就是段青把手上的一千兩百萬石糧草賣給了東契丹王庭,還稍稍訛了人家一把。”
東契丹?一千兩百萬石糧草?
楚月的心中霎時閃過清明,劉節是個閹人,造反是不肯能的,那他貪了那些糧草,必定是要出手的。
“那上面有沒有說銀子的去向?劉節的寶庫在哪裡?”楚月又問道。
羅慕生將手上的兩頁信紙一放,道:“賣糧草就賣糧草,難道還會冒險夾帶銀子?況且關外風沙烈又戰亂不斷的,劉節的寶庫怎麼可能建那麼遠?招契丹人搶啊?”
一直有消息流傳說劉節有一個金庫,貪污來的東西都放在那兒了,若能查到那金庫的位置上報朝廷,拉不了劉節下馬也能讓他心痛欲裂。
大打了一個哈欠,羅慕生掩着嘴巴道:“傳言不可盡信,畢竟你之前不僅叫我查過,還親自派賈仁祿他們去查過,費了一年的功夫卻都是空手而歸。”
楚月的眸光沉沉,“空穴不會來風,既有此說法便定有來由。”
羅慕生暗歎了一口,垂下的眸光叫纖長的睫毛蓋得密不透風,“小月,我雖支持你報仇,可卻不想你因此起了執念。”
楚月的眸光一顫,目中的沉聲漸漸散去,擡手將信收起,涼涼道:“羅閣主莫非忘了你當初的一碗魚湯?”
“啊哈。”羅慕生眯眼一笑,打着哈欠往牀邊走去,“唉,天色不早了我困了。”
“嗤。”楚月冷嗤一聲,擡手揮滅了燭火,同翎白一道從羅慕生的屋子出來,各自回房。
月色清渺,院中的另一屋裡的修長身影在聽見楚月回屋的聲響後,不屑又譏誚地涼涼哼了一聲,壓下心中得彆扭,手中的指風一彈滅了那一豆已亮了大半夜的暗暗燭火。
翌日。
有過昨日晚膳賀琛那深情脈脈的夾菜之後,楚月深覺着用膳這種事體還是在各人的屋中解決比較好,是以便臨時通知了廚房給人送飯上門。
“右護法。”
楚月方用餐完畢,便見羅慕生一身銀白蜀繡衣衫如蝴蝶一般飛了進來。
“作甚?”楚月拿帕子擦了擦嘴,淡淡道。
羅慕生將一封密信放到楚月面前,悠悠道:“剛剛收到的消息,武林盟已聯合各大門派圍攻天冥壇,昨兒個已經出發了,最近的今日估計就能到,護法大人您打算怎麼辦?”
楚月的眸光微沉,“義父如今是鐵了心要與武林盟爲敵,我能怎麼辦。”
“喏,這是武林盟給楚玉少的英雄帖。”羅慕生將一張紅色的帖子放到楚月面前,“這回你打算是做單面細作呢還是雙面細作?”
楚月將帖子交給身旁仍在啃包子的翎白,冷冷道:“閉上你的臭嘴。”
“嘁。”羅慕生嗤了一聲,方甩了衣襬坐下,便瞧見驚瀾帶着硫巖走進來。
“右護法,教主請您過去,說是有要事相商。”
要事相商?
楚月不動聲色地與羅慕生對視了一眼,起身道:“好,我隨你去。”
“小翎。”羅慕生目送着楚月和硫巖轉身朝門外而去,眸光微閃,從袖下遞給他一支信號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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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硫巖,你可知武林盟已聯合各大派圍攻聖壇之事?”
方出寫意院不久,楚月便開口問道。
“什麼!武林盟已聯合各大門派圍攻聖壇?”硫巖一驚。
楚月的眸光微閃,“你難道不知道?”
硫巖搖了搖頭。
“義父大概已經知道,所以才叫我前去議事,不知可有召集其他人?”楚月問道。
硫巖皺了皺眉,眸中的神色微頓,道:“近幾個月聖主老是頭疼,大夫說是陳年舊疾犯了,開得藥十分複雜,可聖主不願旁人知曉,是以屬下整日裡都在藥房侍候,不知聖主有無召集其他人。”
楚月的眉梢微挑,“義父的頭疼?”
“是,已有幾個月了。”硫巖點頭,“聖主一直只看了一回大夫,與武林盟大戰在即,還請護法勸勸聖主。”
“好,我知道了。”
說話間已到了肖蓋得書房,楚月的脣角有禮地勾了勾,轉身敲門進去。
“孩兒拜見義父。”楚月推門進屋,只見那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揹着她負手立在牆上那一大幅山水圖前。
“嗯。”身前的中年男子低低地應了一聲,似含着沉重的愁思。
聽着那嗓音中的憂愁,楚月心中卻是淡淡一喜,勸道:“義父,武林盟已兩個各大門派圍攻我聖壇,小羅說最近的幾個門派今日便能到明光山下,義父如今我們送議和書過去還來得及。”
天冥壇與武林盟相安無事已有幾年,這回不過是武林盟的面子上過不去,只要他們給足面子和誠意,依武林盟如今幾個長老的性子,再讓她這個玉少去各派掌門哪裡敲敲邊鼓,大概事情就能這麼過去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