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路燈次地亮起,陣陣晚風迎面拂來,白天那股熱死人不償命的暑氣也微微散了些,隨之而來的,還有蚊子。
我無奈地從石凳上站了起來,跺了跺腳,忍着想撓癢癢的衝動,又漫無目的地往前走。
我已經這樣走走停停一整天了,早上從酒店偷溜出來時的不管不顧,漸漸變成了不知所措,再加上這會兒飢腸轆轆的,我突然有點後悔自己早上那股突如其來的衝動。
不知道酒店那邊現在亂成什麼樣了?老爸是不是大發雷霆了?賀高翔會不會也很生氣?
懊惱地抓了抓頭髮,我欲哭無淚地停在十字路口的紅綠燈前,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去哪裡。
手機落在酒店,錢包也沒帶,誰能想到堂堂葉氏實業集團董事長的掌上明珠寶貝獨生女,此刻就在大馬路上一臉茫茫然地捱餓?
假如尹南歌看到我現在這副鬼樣子,恐怕會樂得想開個派對慶祝吧?我無奈地嘆了口氣,總算深刻體會了一把“自作孽不可活”的意思!
原本這個時候,我應該身着晚禮服,亦步亦趨地跟在賀高翔旁邊,舉着高腳杯到處去感謝各位賓客百忙之中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簡丹常常恨鐵不成鋼地指着我的鼻子斥責我出生的時候把腦子忘在孃胎裡了,回回遇上事,總是腦袋一熱就各種不管不顧。做爲從小和我一塊長大的資深閨蜜,她對我的這種指摘常常被我自動歸結爲是變相的嘲諷。但這會兒,我突然覺得她說得真是對極了。
可要不是她,我也不會逃婚。我有些自嘲,又突然想哭。
旁邊傳來兩聲汽車的喇叭聲,我下意識地轉頭朝聲音的源頭看過去,隨即愣了愣。
就在我怔愣地間隙裡,車裡的人已經推門下車,繞過車頭朝人行道上的我走了過來,每一步,都像邁在我心頭一般,令我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
我愕然地看着來人在我面前站定,突然有那麼點好像在做夢的錯覺。
假如不是夢,這也該是我的幻覺吧?
利落的短髮,似笑非笑的清俊眉眼,微微上挑的薄脣,這樣乍看之下帥氣英俊謙和有禮的男人,不正是半年前追着陳予歆出國去的盛非凡?
一句“你怎麼會在這兒”還沒問出去,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的盛非凡已經搶先開了口:“葉婠婠,我還以爲你這次真的能嫁出去……”
仍舊是從前那種吊兒郎當的腔調,別人哪裡疼痛他就戳哪裡。這樣的盛非凡,怎麼會是幻覺!
我迅速從自己的恍惚裡回過神來,盛非凡的下一句話已經接踵而來:“一輩子一次的婚禮也能被攪成這樣,心裡不好受吧?”
好受你妹!我咬緊牙關,心中腹誹:果然毒舌這種病是沒治的,就算遠渡重洋鍍金成海龜又怎樣,還不一樣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臉上卻迅速攢起笑容,不動聲色地反擊他:“那你呢?把予歆追回來了?”
要是我沒記錯,前幾天陳予歆纔在朋友圈裡發了一條她這幾天正準備從美國飛維也納的說說,我當時還想着盛非凡約摸是要跟着去的,現在看來,佳人好像並沒有讓他遠渡重洋的追隨感動啊!
不知怎地,我心裡隱約有種報復的快感。
盛非凡臉上的笑意果然短暫地停頓了一下,隨即又滿不在乎地扯了扯脣,一副我不跟你一般見識的大度樣,答非所問道:“要回家?我送你一程吧?”
大約是怕我拒絕,他又飛快地加了一句:“我離開酒店的時候,葉伯伯似乎在嚷着要報警,或者你更願意讓警察來護送?”他作勢要掏手機,臉上是極少見的正經神色。
這事要是鬧到警察那去,我爸估計能登報把我作廢了!我咬了咬嘴脣,想也沒想就伸手扯住他:“你送我回去就行了!”
看着盛非凡得逞的笑臉,我心裡卻涌起一抹小小的難過,原來即使到了現在也一樣,只要提到陳予歆,他立刻就能收起自己的刻薄,轉移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