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蘇府管家的說法,於叔帶着該月向着東北方向去了。於是凌晨如快馬加鞭地向着東北方向追了過去。這樣一連走了三日都沒有看到於叔他們的身影。到了第四日的時候,她有了不好的預感,右眼皮一直在跳。
下馬走了一會就看到前面幾個江湖人氏正在說些什麼,於是她把馬拴在大樹上。運用起輕功,悄無聲息地落在了他們附近的一處大樹的樹伢上,偷聽他們說話。本來也就是因爲這些人行爲鬼鬼祟祟,她想知道他們在交談些什麼。她的打算也就是如果他們討論的內容與她無關的話,她就不會插手。江湖上面的事情她不懂,卻也懂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老大,我說那個妞長得還真是水靈……”那個人並沒有把整句話說完,因爲被他稱之爲老大的人打斷了。
“少打那些主意,上面還要我們安然無恙把她帶回去呢。”凌晨如凝神看去,那羣江湖人裡面就屬那個老大看起來沉穩。
他們討論的似乎跟她並沒有多大的關係,她就要轉身離開,卻聽到了下面一句。
“老大,那個妞明明是個瞎子,你說她能躲在哪裡去,我們找了幾日都沒有找到。”明顯的有點不耐煩的口吻。
“這個林子是有點大,一點點找總是能夠找到的。上面還等着我們把她帶回去。都別說抱怨之類的話,拿到獎響之後,我們平分。”
凌晨如此刻已經飄到了幾十米開外,對於那幫人她並沒有下手,而是嘆了口氣,爭取在他們前面找到於叔該月他們。
當晚的天氣並不好,下起了很大的暴雨。凌晨如就只好在山上找了個山洞避雨。很不巧,她剛好不容易找到一處山洞,還沒來得及取火,那羣江湖人氏就也找到了這處山洞,凌晨如不想與他們發生什麼衝突,於是向山洞的內部走去,這一走才發現這處山洞很深很深,越往裡走空氣就越潮溼。不知道在黑暗中行走了多久,直到有暗器聲傳在耳側,大約是因爲周圍太黑暗了,暗器失去了準頭。
“誰?”她輕聲地問道。並且打亮了身上的火折。接着她就聽到了女孩子的哭聲,過了一會,凌晨如的眼睛才適應眼前的明亮。這纔看清哭泣的女孩子就是該月。她很恐慌的樣子,而且她的裙子上面沾染了血跡,好不容易她止住了哭泣,該月擡起了頭來,衝着她喊道,“凌姐姐。”
這個時候的該月就像是飽受驚嚇的貓科動物,凌晨如走了過去,把她抱在懷裡,說道,“我來了,你就不用再怕什麼了,我會保護好你。”
“凌姐姐,我們出去好不好,這裡……有血,我好怕。”
“外面在下暴雨,等暴雨停了,我們再出去好不好?”凌晨如柔聲地哄着她。等到雨停,他們就該離開山洞了。
“可是這裡都是血,我好怕。”該月說道,聲音裡面滿是驚恐。
“找你的人還在外面,現在不宜出去。”
該月開始哭了起來,“就是他們!他們殺了於叔!我要是眼睛還能看見的話,就不會拖累到於叔的。”
“凌姐姐,你去爲於叔報仇好不好?”要不是眼睛看不見,她斷然不會躲在這裡這麼多天。說完她自嘲地笑了笑,到底是太懦弱,可是這世上也沒人能懂她想活下去的意念有多強大。“算了,凌姐姐,你就不要孤身再去犯險了。你不要去了。”她知道外面那幾個小角色難不倒凌姐姐,但是驚動了在暗處的長老可就不好了。說完話題一轉,“我們就往這山洞裡面走,好不好。”也許是條出路。
“凌姐姐,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吧。花燈節上面你說我很奇怪,其實我雖然是京都的人,但是以前從未離開過宗玉宮半步。我現在已經可以告訴你,我的真實身份了,我就是想親口告訴你。我是宗玉宮的聖女。”
“從我五歲的時候開始,他們就說我是神選定的聖女。我是從百位小姑娘裡面挑出來,神所眷顧的人。”
“我根本就不想當什麼聖女,我那時候還在跟鄰居的大哥哥玩過家家的遊戲,那時候還真的是幼稚啊,就想過長大了要當大哥哥的新娘,那時候根本就是連這個世上還有喜歡這個詞都不知道。我是被我爹孃抓去宗玉宮的,本以爲我會回來跟那個大哥哥一起玩剩下的過家家的遊戲。但是我當時是真的不知道,我去往宗玉宮的路是回不了頭的。”
“有時候啊,我也會想想啊,要是我當年沒有被所謂的神所選中,現在就會跟那個大哥哥訂下婚約了吧,然後就會過上很平凡安寧的生活。我是喜歡過平凡的生活,然而那樣的話,我就不會遇到煜哥哥了。其他都不遺憾,我遺憾的只有再也無法遇到煜哥哥了。”如果該月的眼睛還沒被毀的話,此刻她的眼睛裡面一定是滿懷着光。
景煜的存在對於她來說就是光一般的存在吧。
“當聖女真的是很無趣乏味的事情,凌姐姐你可能完全無法想象,我每日啊,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看經文,就那樣枯燥無味的經文啊,我生生地把它看出來了味道。其次呢,就是呆在神殿裡面,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要想,就是把自己放空了,跪在神像下面,這樣美曰其名爲伺候神。”說到這裡,該月自嘲地笑了笑,“我根本就不相信這世上還有神的存在,說什麼我是能夠取悅於神的人,這根本就是騙子想出來的騙局。我身處其中完全無能爲力。我本來也是相信這世上有神的,我對他本來是充滿憧憬的,但是對於那些壞人說什麼不是不報,而是時候未到。我看到的都是那些滿懷忠義的人死在我的面前。死了好多好多人啊,我都記不清我見過多少血腥了。那些讓我害怕。”
聽該月說到這裡的時候,凌晨如聯想到宮裡有傳聞,聖女喜歡殺人,每天都要殺人才能睡得安穩,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她的手上。世上人皆這樣以爲,又有誰知道聖女是怕血的呢。這裡面有蹊蹺。
“其他的惡人我不知道,我知道阮左使就是壞人,我根本就沒有殺過人,那些人卻都爲我而死。他每天都在我面前殺人,只要我一日不背叛景煜,他就抓一個景煜的手下,讓他死在我的面前。我……爲此做了很多的噩夢,有時候想想啊,只要我背叛了景煜,那些人都不會死。是我的執拗啊害死了他們啊。還有有的時候害怕做噩夢連覺都不敢睡。我害死了這麼多人,這樣的境況,所謂的神就是這樣眷顧我的?所以像我這樣的人只要能活下去,即使是眼睛看不見了也沒什麼啊。命運吧。”
“我這些年都是這樣熬過來的啊。”
——你究竟是有多孤單,纔會向我坦誠地說那麼多。是沒有什麼說話的人吧。
凌晨如拍了拍趴在她肩上的該月,卻發現她已經安然睡着了。臉上還帶有淚痕。嗯,應該是哭累了吧。
等你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就會是嶄新的一天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