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不仁,奪我妻兒。
這八個字猶如龍捲風一般,從城門口一直刮向整個京城,幾乎全京城的老百姓都在談論這件事。皇家的熱鬧誰都願意看,特別是這樣的桃色新聞,簡直是讓百姓打了雞血一般。
沒多久張家慘遭滅門的事情,就傳了出來,聽說就連都一個沒放過。雖說這事旁人不知道,可能在京城這麼光明正大殺人的,豈是一般人敢幹的事情。
所以百姓紛紛議論,這隻怕是那位的手筆。
“可不就是嘛,敢和天作對可不就是一個死字,要我說大丈夫能伸能屈的,何必爲一個留不住的女人這樣,”說話的人喝了一口茶,搖了搖頭,顯然是有些不敢相信。
旁邊立即有人反駁:“奪妻之恨猶如殺父之仇,怎麼就能這麼算了。”
這人說完,旁邊兩人也點了點頭,表示這話纔在理呢。
先前那人冷哼了一聲,朝着外頭看了一眼,說:“忍不了一時之氣,那就象那人一眼,從城樓上跳下來,腦袋摔碎了,最後還拉上一大家子墊背。”
此時衆人都沉默不語了,這處茶館是京城最熱鬧的茶館。本朝民風開放,朝廷對於百姓言論的管制也並不嚴格,因此就算時常有人在茶館中,高談闊論政事都不會有礙,而且在這處茶館因有不少對政事頗有些見解的文人會來,時常還會有辯論賽,因爲對於茶館生意一直很好。
只是樓上人的高談闊論剛停止,就見穿着京兆尹衙役官服的人闖進了茶館,直奔着二樓。領頭的人朝着方纔在討論城門跳樓案和滅門案的人看去,揮了揮手,後面的衙役就撲了過去,將坐在一張桌子上的四個人抓住。
其中一人立即高喊:“我們沒有犯事,你們爲何要抓我們?”
“沒有犯事?”領頭衙役冷酷地掃視了這四人一眼,哼笑一聲:“你是沒犯事,你是犯了口業。”
“帶走,”領頭人見四人都被制服了,一揮手就讓身後的壓抑跟着他們離開。
待走到樓下的時候,茶館掌櫃正躲在櫃檯後面,領頭人朝着樓上看了一眼,大吼一聲:“京兆尹懷疑這間茶館有非法活動,有人在茶樓裡頭誣陷聖上,藐視朝廷,不想跟我去京兆尹都趕緊給我滾。”
雖然這人說的囂張,可是樓上的人還是很快地就跑了下來,沒一會樓上樓下都跑光了,就剩下掌櫃和店小二在櫃檯後面瑟瑟發抖。
領頭人朝他們兩看了一眼,鄙視地一揮手說道:“帶走。”
而這樣的場景,在京城很多茶樓都能看見,不少人都被壓着往京兆尹去了。一路上的人指指點點,京兆尹的人也不在意,只大喇喇地壓着人往前走。
今日是大朝會,朝臣早已等在門口,這會京兆尹府尹不停地擦着額頭上的汗珠子。說實話,這事雖是皇上吩咐的,可這要是讓內閣的幾位老臣知道,只怕他這頂烏紗帽也帶不穩了。
如今皇上不愛問政事,等閒事情都是由內閣代爲查看,再分門別類將摺子分爲緊急、重要的,這樣皇上可以迅速地看了一些重要的摺子,或者是替內閣選定他們拿不準的摺子。
等大朝會一結束,整個朝廷都知道今天皇上幹了什麼事情。
謝舫等人都在內閣辦公的地點文淵閣,謝舫看了一眼首輔許寅,輕聲問道:“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如今皇上採用這般雷霆手段,只怕會收到適得其反的作用啊。”
許寅雖然和謝舫不對,可這會他也忍不住點頭,皇上這一招確實是昏招,也不知是哪個廢物給皇上出的主意。
雖然皇帝先前行事也頗爲荒誕,可到底在民間的風評還算不錯。皇帝寵幸道士和和尚,大肆修建佛廟和道觀,反而是讓百姓多了兩個可以上香請願的地方。
可這會事情實在是太惡劣,就算皇上的聲名難免都不得不受損。更何況,在京城之中居然還有滅門慘案出現,實在是影響太惡劣了。
可是不管是許寅旁敲側擊,還是謝舫曉之以理,皇帝的態度就是,這等賤民朕還不屑和他計較呢,死了就死了。不過皇上自個心裡頭也憋屈,人明明不是他殺的,可如今不管是這些朝臣也好,太后也好,都把此事算在了地上。
所以皇帝纔會命京兆尹在十五日內迅速破案,找到真兇,還京城一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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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頭亂的一塌糊塗,後宮也同樣熱鬧地很。就算外頭都罵成這樣了,可皇帝該去林雪柔宮裡頭,還照常去。
就連文貴妃都懷疑皇帝是被人下了降頭不成,要不然以他的性子怎麼可能對一個女子這麼長情。特別是外頭傳聞都已經把皇上比作周幽王,把林雪柔比作褒姒之流。
文貴妃忍不住在心頭呸了一聲,就林雪柔那等風姿的,也想當禍國殃民的妖妃。可不管文貴妃如何吃味,那如流水般的賞賜還是進了永和宮。
昭和殿靠近壽康宮,因恪王爺在此養傷,皇帝爲了怕人打擾恪王爺的清靜,特別派了一隊大內侍衛來保衛。
謝清溪原本向太后請旨,想將陸庭舟接回去休養。可是如今都過去了七日了,他還是沒醒來,太后早已經沒了先前的安心,日日發難責問太醫院的衆位太醫,自然更不會同意讓謝清溪帶着陸庭舟回去了。
此時謝清溪正在用早膳,卻聽外面的宮人說,林貴妃娘娘到了外頭,想要進來看看王爺。
謝清溪不由一怔,她來幹什麼。不過如今林雪柔身份再不是那個寄居在謝家的表姑娘,而是聖上親封的貴妃娘娘,就連謝清溪這個王妃娘娘見着她都要行禮。
其實說實話,謝清溪對林雪柔倒是沒有厭惡之情。不管陸庭舟受傷也好,還是被斥責也好,都是因皇帝而起。雖然林雪柔是那個起因,可這幾日外頭的傳聞,她也有所耳聞,她在後宮的日子,只怕不會象表面上這麼風光的。
因爲光是因爲陸庭舟受傷的事情,太后就會把這筆帳算在她的頭上。
不過她也不會聖母地去同情林雪柔,每個人都選擇了自己的路,說不定她心中此時也因爲自己飛上枝頭而高興着呢。
謝清溪又喝了一口碧粳米熬製的粥,吃了點炒青芹,這等簡單的菜越是考驗廚子的功底。聽說給她做飯的這個廚子,是太后娘娘特別賞賜過來的,專門伺候她的。
畢竟這會陸庭舟昏迷不醒,平日除了喝藥之外,就只能喝些流質的東西。謝清溪怕他營養不良,這幾日天天讓人給他熬製人蔘烏雞湯。
“王妃,貴妃娘娘就在門口等着呢,”硃砂忍不住說道,林雪柔來謝家的時候,硃砂年紀也還小呢,根本不記得這位,所以這會她有些忐忑不安。
謝清溪倒是不管,又夾了一個生煎包,包子上頭灑了一點蔥花,下面被煎得又黃又脆,咬下一口皮特別的勁道,裡頭的肉餡調製的更是好,肉是最上等的精肉做的,剁得碎碎的調位料放得恰到好處。
生煎包子也是江南的特色小吃點心,一個大大的平底鍋,包子從鍋的邊緣開始擺放,一圈又一圈地,待要熟的時候,再上面灑點蔥花提味。
謝清溪吃的津津有味,硃砂朝她看了一眼,這會也反倒不着急了,只垂手站在一旁。
待謝清溪吃完這個生煎包子,又將碗裡的粥喝完,才慢條斯理地放下筷子。此時旁邊的丫鬟趕緊地上帕子,讓她擦嘴,後頭端着漱口水的人也站到了硃砂的旁邊,硃砂將金盞遞給謝清溪,她喝了一口輕輕地吐在盆裡。
她如今雖不和太后住在一個宮裡,可是行事卻是一點都不會踏錯,這宮裡頭只怕都是她老人家的眼線,所以她在陸庭舟牀榻邊說了什麼話,太后都會直到的一清二楚。
待她不緊不慢地收拾妥當之後,這才扶着硃砂的手臂,輕聲道:“走,咱們這會去會會貴妃娘娘吧。”
此時宮門已大開,林雪柔帶着丫鬟就站在丹陛上,旁邊是漢白玉砌成的欄杆,陽光照射過昭和殿的屋脊,金色琉璃瓦在陽光下更加璀璨輝煌。
“不知貴妃娘娘嫁到,有失遠迎,”謝清溪走到林雪柔的跟前,微微一屈膝,沒等林雪柔叫起,她自個就先站了起來。
林雪柔身邊跟着的都是皇帝親賜給她的宮女,而此時站在她身邊的一個兩鬢有些灰白的嬤嬤。待林雪柔開口笑道:“瞧你說的,咱們都是一家人……”
“貴妃娘娘,”林雪柔正要和她敘舊呢,旁邊的嬤嬤突然打斷道:“方纔王妃娘娘給您行禮,按着宮裡頭的規矩,你也應該給她還禮的。”
林雪柔略有些慌張,不過片刻之後,她點了點頭,笑道:“本宮剛入宮不久,對宮裡頭的禮儀還不熟悉,多謝容嬤嬤教導。”
是的,站在林雪柔身邊的嬤嬤就是從前教導過謝清溪的容嬤嬤。不過謝清溪瞧着容嬤嬤不苟言笑的面孔,覺得只怕林表姑在她手底下,比自己可難多了。
不用問也知道,這肯定是太后娘娘賞的。
“不知貴妃娘娘過來有什麼事嗎?”謝清溪問道,她顯然是一點也沒有邀請林雪柔進去坐坐的意思。
好在林雪柔這幾日見着後宮的不少妃嬪,再尷尬的事情都遇到了。她自覺自己已吃了這樣多的苦,如今就是再看些白眼又有何妨呢。所以她反倒是一點沒將謝清溪的冷待放在眼中,反而是有些可憐楚楚地說道:“我聽聞恪王府重傷,特備了禮物過來看看王爺。”
謝清溪盯着她看了半天,所以現在這位林表姑是太天真了,還是心機已經深到不可測了。難道她不知道陸庭舟爲何而受傷嗎?
“娘娘是皇上後宮妃嬪,王妃是外男,如今王爺在皇宮中養傷本就皇上格外開恩,所以不敢勞煩貴妃娘娘,”謝清溪不冷不淡地拒絕。
就算在尋常宅門中,小叔子受傷了,難不成大哥的姨娘還能拿着禮物上門去看望不成。
陸庭舟受傷之後,文貴妃、德妃還有成賢妃都派人送了重禮過來,而幾位皇子也紛紛過來看望他。但是象林雪柔這樣,自個提着東西巴巴上門的,可還真是頭一個。
“娘娘是千金之尊,如今又懷有皇嗣,實在不該過分勞累,所以娘娘請先回吧,”謝清溪口吻不清不淡,不過態度卻是堅決地拒絕。
好在沒多久,就見裡面竄出一隻白色的狐狸,撲過來就是咬着謝清溪的裙襬,想將她往殿內拉。
“王妃娘娘,王爺醒來了,”只見齊心一路小跑出來,臉上滿是驚喜和振奮。
謝清溪顧不得林雪柔,一轉身就進去,她提着裙襬到後面幾乎是在小跑。待她到了牀榻邊,就看見陸庭舟睜開眼睛,他臉色蒼白,可在看見她的一瞬間,卻還是露出了笑意。
“庭舟,”謝清溪半跪在牀邊,握着他的手,就是扣在自己的臉頰上,眼淚順着眼角止不住地流下。
雖然知道他不會有事,雖然知道他會醒來,可是看着那樣躺在牀上一動都不動的他,謝清溪在心底還是難受的要命。如今見他再次睜開眼睛,她只覺壓在胸口那塊大石,此時真的落下了。
“我餓了,“就在謝清溪有滿肚子的話要說時,就見牀上的人可憐兮兮的說道。
謝清溪板着臉:“活該。”
“媳婦,”陸庭舟再次拉着她的手,可憐兮兮地說道。
謝清溪這才破涕爲笑,抽抽地說道:“你知不知道,我快擔心死了。”
“對不起,”陸庭舟伸手摸了摸她的臉。
就在謝清溪忍不住想撲進他懷中大哭一場的時候,就聽陸庭舟淡淡地問:“媳婦,我怎麼覺得你好像長胖了?”
謝清溪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尷尬地問:“真的嗎?”
陸庭舟點了點頭,有些痛心地說道:“你不是說擔心我的嗎?”
“就是擔心,所以吃飯的時候,纔多吃了兩碗,”謝清溪臉一下漲紅了,她這面色紅潤的小模樣,好像真不象擔心死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