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4襄陽之戰(十)

入夜十分,江東中軍大帳燈火輝煌。孫策、周瑜、呂蒙、徐盛、張鬆、負傷的周泰以及十數名江東將領圍在大帳中,守着一幅襄陽簡要地圖皺眉沉思。

“你們說,曹操會藏在哪裡?”孫策問。

周瑜稍作沉思,在地圖上指點道:“就今天斥候回報的訊息顯示,邪教的兵馬主要集中在城北。只有少量小股敵軍在南城活動,所以,可以肯定曹操必在城北。如此,搜索的範圍就縮小不少。”

“可是北城也很大,大街小巷交錯,四通八達,去哪找他啊!”呂蒙連連撓頭,像這樣的情況他還從來沒有遇到過。

“注意搜索深宅大院!”周瑜在地圖上點了幾個地方,“刺史府,蔡府,還有五間教堂要重點搜,掘地三尺也要把曹操抓出來。他一死,整個邪教大軍就會崩潰。”

“此法不可取!”魯肅提出了質疑,“曹賊狡猾,他絕對不會把自己暴露在這麼明顯的地方。”

“以子敬(魯肅表字)之意,他會在哪?”

魯肅推敲一陣,道:“他八成藏在這兒——東北角的這些小巷子裡。這些小巷地勢平坦,只需派一人趴在屋頂用邪教的望遠鏡觀察,便可洞悉周圍二里之內的全部情形。既方便指揮作戰,又可借縱橫交錯的地形安然退卻,可謂進可攻,退可守,對他更爲有利。”

“子敬所言甚是有理。明天,我便讓大軍去搜。”孫策道。

“不可!”周瑜搖了搖頭,“方纔子敬說了。曹孟德只需派一名望子在屋頂觀察便能看清周邊動靜。主公帥大軍前去,還沒到巷口,曹操便可提前洞察,逃之夭夭。所以與其白日搜索無功而返,不若今夜行動,借夜色掩護以雷霆手段給曹操以致命一擊。”

“公瑾所言有理。呂蒙,着你即刻領兵搜索襄陽東北小巷。”

“喏!”

周瑜叮囑呂蒙,道:“子明切記。兵馬過多目標太大無益偷襲,所以此次出戰所帶兵馬不易過多,關鍵在精。”

“多謝軍師提點。”呂蒙領命而走,從軍中點了一千精兵,讓士卒在鎧甲上塗滿炭灰,藉着夜色悄然向襄陽東北摸去。

離開中軍大帳走了約莫一里多,越過一片冒着焦煙的矮房便見一條小河攔在了面前。

呂蒙識得此河乃是一條人工河,因河邊楊柳依依遂得名柳絮河。過去它曾是襄陽城的南護城河,後隨着數百年城池擴建,這條河流便成了襄陽的城中河。昔日劉表在世時,身爲八俊之一的他憂喜風景雅趣,便對這條河流進行了改道,將其中一段攏到了他的府邸之中——也就是現在的刺史府內。

說起來這柳絮河寬十丈餘,深度也就一丈多。雖既不深夜不寬,但大軍終歸無法淌水過河。若想渡河要麼走橋,要麼乘舟,亦或者泅水。

呂蒙之所以選擇這條行軍路線,就是因爲他知道在這裡原本有一座橋可以直通對岸,來到河邊才發現,橋樑敦實石墩還在河中,木製的橋身卻在熊熊大火中燒成了灰燼,只剩下些冒着焦煙的殘肢驅殼。

顯然,在這裡借橋渡河是不可能了。至於泅水——江東子弟雖都會泅水,但在這寒冬時節泅水,無異於找死。至於乘舟……橋都沒了,曹操還會給他留下船隻?

呂蒙無奈,只好向西機動,尋找下一處渡河橋樑。

夜幕之下的襄陽古城格外寧靜,只有戰後聞着血腥飛來的烏鴉站在樹梢上,發出慘烈的悲鳴。它們圓睜着血紅的眼睛,盯着腳下路過的江東兵,似在看着一支支秀色可餐的食物,一副隨時等待他們陣亡,期待品咂他們美味的血肉模樣。那眼神看得江東兵心裡好一陣發慌。

路旁空無一人的深宅大院黑漆漆的戶門彷彿怪獸的巨口,似是隨時便會吞噬掉在他門前經過的人們。

刺骨的寒風烈烈吹拂着,將河邊的垂柳吹得東倒西歪,萬千光禿禿的柳條掃來掃去,活像魔鬼抓人的觸手。

江東卒們被月光下景色嚇的瑟瑟發抖,或者更準確的說,是神出鬼沒的聖母教士卒嚇破了他們的膽。

兩日之內,三千七百名袍澤死在了這襄陽城中,他們死的是那樣不明不白,連被殺死的都不知道。有江東兵親眼看到一名熟識的袍澤巡邏回到大寨,進寨門前還好好的,打個盹的工夫轉眼再去找他,卻發現對方七竅流血死在了自己的帳篷裡。事後人們才知道,那人乃是喝了襄陽城裡的井水被毒死的。

當日,像他那般被毒死的人還有很多。得虧後來孫策下了死命令,封死城內一切水源,禁止飲用、食用城中食物,這才減少了中毒者的數量。

不過即便如此,每個時辰仍有大量的江東兵死於聖母教士卒的暗殺。

想到這兒,一衆江東兵禁不住脊樑一陣發涼,總覺得有人在窺視自己。說不準那會兒就會從某個地方射出流矢取走自己的性命。

一行如臨大敵,小心翼翼前行,終於在午夜時分來到一架橫跨柳絮河的土橋前方。

呂蒙藉着月色星光打量了一番周邊情況,見四周沒有敵人蹤影,躬着身子率先走上了橋樑。後面的兵卒有樣學樣跟了上去。千名士卒眼見過了一半,卻在這個時候聽到“轟隆”一聲巨響。土橋竟被攔腰炸成了兩節,中間一段人頭最爲密集的橋身在**巨大的爆破力量作用下生生炸上了天,殘屍、活人、土塊落了一河。三十多人當場陣亡,二百餘人落入水中,被原本用來保護他們的沉重甲冑拖到了幾近結冰的河底。

呂蒙短暫的愣了一下,他首先想到的是曹操手中竟然還有**。這仗不好打啦!

他卻是不知,眼下這點**是殘留在襄陽**倉地面上的藥灰。是臧霸好不容易刮地皮蒐羅來的,湊了半個**包就用了個一乾二淨。

呂蒙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立刻意識到局面的不利。千名士卒死傷甚多,餘下的人因橋樑斷開,被分隔在了柳絮河的南北兩岸。“敵襲,敵襲,注意警戒。”

就在這個時候,安靜的夜裡傳出一聲清脆的牛筋崩彈聲響,“嗡”。

隨即,兩枚一丈多長的鐵槍從天而降,跟穿糖葫蘆似的分別將五名江東卒串成一串,牢牢紮在了地上。

越來越多的鐵槍接連不斷射入密集的江東兵陣,造成巨大殺傷。

“是弩車!邪教的弩車……”有人高喊。

呂蒙回言詢問,“看到在哪個方向了嗎?”

“太黑了,看不見!”

“該死!”呂蒙恨得牙根發癢,“注意隱藏!他們照樣看不到咱們!”他立刻悟出,教會的士卒是借了鋼槽爆炸發出的亮光確定他們位置,進而發動的攻勢。

呂蒙的話剛剛說完,一枚引燃槍尖的鐵槍從天而降,雖沒能奪去人命,卻將方圓一丈範圍內的江東兵暴露在了視野之中,緊隨其後便是一串鐵槍投擲,接連取走十多條人命。

“都躲到暗處去。你們幾個,到那間房子後面去。一會兒聽我指令,去把弩車給我毀了。”

“喏!”一支江東小隊掃了一眼剛纔冒火鐵槍飛來的位置,向呂蒙點了點頭,一溜小跑向呂蒙所說的土坯房後院牆跑去。走了約莫二十多步,只覺大地一鬆……“啊……”紛紛落入陷阱。

陷阱裡林立着削尖了的晾衣杆破體而出,登時把他們紮成了篩子。

緊隨其後,周邊響起一陣羅鳴,左右兩邊院落大門洞開,殺出臧霸和曹昂,細細數來足有五百多人,將背靠柳絮河的呂蒙團團圍住,

與之相應的,于禁聚攏潛伏在城北的六百餘衛士將北岸的江東卒也圍了起來。

教會一方人數佔優,加之以逸待勞,攻勢突然,一衆江東卒節節敗退,被洶洶而來的教會兵馬擠進冰冷的河水。

呂蒙奮力廝殺,可怎奈孤木難支。竟被身邊士卒無意間連推帶搡擠到河邊,“噗通”一聲,直接沉到了水底。

冰水棲身,呂蒙登時渾身僵硬起來。在強烈的求生慾望驅使下,他奮力反抗,活動一陣也不知是身體恢復了暖意,還是適應了河水的冰涼。僵硬的感覺漸漸退去。

他憋着氣從靴子裡抽出隨身匕首,將捆綁鎧甲的絨線一一割開,鎧甲離體,超重的感覺頓失,雙腿猛一登河底淤泥,浮上水面長出一口氣“咕……”

這是他第一次覺得呼吸原來是件這麼令人身心愉悅,讓人覺得幸福的事情。

“那邊還有個活的,射死他!”

正在享受呼吸快感的呂蒙聽了這話,登時嚇得魂飛魄散,一頭潛回水底,拼了命的往下游遊,連手臂中箭也不管不顧。

是夜,呂蒙率領的千人突襲隊全軍覆沒,只有呂蒙一人負傷在天明時分返回中軍。

看着渾身溼透的呂蒙,孫策氣得跟發了情的貓似的在大帳裡侷促不安的走來走去。“王八蛋!”

呂蒙一臉羞愧,捂着傷口瑟瑟發抖跪地請罪,“末將無能。末將是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