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答應,那就沒得說了……”呂嫺輕哧一笑,道:“將他丟出去!”
臧霸與張遼早忍不得,大怒上前拖住荀攸,道:“滾出我營,帶着你的東西一起!”
此時沒人再心儀財物了。他們涌上的是憤怒。
同仇敵忔,萬衆一心!
徐庶明白,此時她說破此事,爲的就是這個。她並沒有完全放棄要攻打兗州的心。
兩手都做了準備,所以才抓住了談判的主動權!
這個女公子啊,徐庶都心熱的不行。
荀攸來不及說什麼,就被人給丟出呂營了,狼狽的說不出話來。
而呂布早已經急的不行,道:“刺客之事,爲父怎麼不知,我兒可有受傷?!我看看……”
他捉住呂嫺,撈過來仔細查看,呂嫺與他的身量一比,就跟小雞崽似的,呂布緊張的道:“這麼大的事爲什麼不與爲父商量?!嫺兒,你真是,你真是……爲父還沒老,沒到護不住你的程度!你怎麼能不說呢?!”
緊張的,責讓的,急躁的,怨怒的語氣。
還有自責的。
這件事呂布是完全不知道的,他此時是真的震驚到了,也駭到了,心裡是戰戰兢兢的惶恐,唯恐失去,腦子裡全是她可能會被刺殺的事。
彷彿被激怒的虎,要撕碎敵人的狠辣!
曹性等諸將也都上前,道:“女公子,這麼大的事,怎麼會,怎麼都沒人知道啊?!女公子的安危何其要緊,怎麼能半點不吱聲呢?!”
又有戰將去說徐庶,徐庶自然一一解釋,然而他心裡卻清楚。
此時已沒有人在意退兵之事了,也沒人在意財物與好處的事了,所有人都被激起了怒意,全是對呂嫺的維護和對曹營的怒火。
這戰意,從戰將,到兵士,從呂布到所有將士……燃燒起來,徹底的打消了營中所有的退兵之心。
沒了兩心三意,這談判,是真的以武力開始威脅曹營同意了……
徐庶真的很高興,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她一定能成事,能談成大事。
她一出手,就不失手。
直擊要害,不乏手腕。
這樣的一個人,何其的有魅力啊。
短短的一席話,達到了多少的效果?!
徐庶此時便是差點被衆戰將給吃了,他心裡也是甜的。
她太知道要害,與虎博弈,讓開兵器是愚蠢的,而拿着兵器脅迫威脅,可能會事半功倍。
呂布一臉急躁,偏偏還發不出來,呂嫺也是第一次見呂布這副受驚駭怕的樣子,一時之間又是感動又是心酸,忙道:“爹,我這不是沒事麼,真的沒事,那些刺客都被我殺了,一個沒剩……”
偏她這麼安撫,呂布也平靜不下來,他焦躁的不行,道:“萬一還有人再來呢?!”
竟是連有刺客刺殺他的可能,他也顧不上了,腦子裡全是這種可能,以呂布這種的性格,他若不是真的關心,他就不會表現出這種急躁來。
父女之情,到底是沒錯付了。呂嫺便覺自來以後的所有都值得了。
呂布縱然再不怎麼樣,在她眼中,在她這個當女兒的眼中,他是個好父親。
“不會的,不會的……來了我都能對付!”呂嫺安撫他。
呂布卻平靜不下來,一會兒咬牙要宰了曹操,一會兒又急躁的要殺上山找人算帳,一會兒又後悔放了荀攸,恨不得宰了他。
呂嫺好歹花費半天才安撫好他,但她身邊的親兵們都遭了殃了,被呂布逮住一頓好罵,申令以後再不准他們離開她半步。
呂嫺哭笑不得的同時,又是深深的感動。
好不容易安撫住呂布了,張遼,曹性,臧霸也輪番進來了。
張遼道:“女公子,這麼大的事,女公子不該自大,若是有什麼閃失,叫我等怎麼辦好,叫主公怎麼辦好?!叫徐州的基業怎麼辦好?!我營沒有主公不行,沒有女公子也不行啊……”
聽他的關切,呂嫺忙投降,道:“以後再不自大了。我保證。”
張遼嘆氣,她對自己的份量還沒有完全清醒的意識。
她啊……
曹性也道:“不是人人都是君子,不是人人都能有君子作風,女公子以後不得不防,以後這樣的事,不能再瞞着了……以後這樣的事不會少的。”
呂嫺毫無辦法,應了。
二人叮囑半天都出去了,頻回頭還不放心的樣子。呂嫺真是苦笑不已。
臧霸一直沒說話,見二人出去了,呂嫺才問道:“你又有什麼話說?!”
一副無奈的樣子。
臧霸淡定的很,彷彿剛剛對荀攸的怒色只是一閃而逝,他只是淡淡的道:“以後我跟着你!”
呂嫺愕然,嘴角一抽,道:“……跟着我?!”
臧霸點點頭。
呂嫺見他坐在帳中不走了,一時特別無奈的道:“你又不是真的俠客,何必只一人之勇?!既有領萬兵之能,自然要領萬兵爲將一方,哪有棄爲主帥,而爲一兵卒的道理?!這算什麼,做我的保鏢嗎?!”
臧霸卻是點了點頭,道:“我從未在乎什麼功祿顯名,我認定了你爲主,自然跟着你,爲一保鏢也無妨,不必談什麼大材小用。天下可用之材那麼多,少我一個也不少!”
他說的那麼理所當然,全叫呂嫺愕然不已,良久道:“何必呢?你如此重義,我怎麼回報你?!”
臧霸道:“無須回報,知己難求,霸一生,只求一知己,如是而已。士爲知己者死,是霸所求。”
“行吧,求仁得仁。”呂嫺嘆了一口氣,估摸着以後是甩不脫他的了。
思忖間便起了逗弄的心思,道:“你若不離帳,以後少不得要被他們打趣,以爲我們有什麼呢,我是沒臉沒皮,不要臉面,你也不要了?!”
臧霸譏誚的看了她一眼,白了她一眼。
“什麼意思?!”呂嫺怒了,道:“我,也是天之嬌女!”
真對不起,恕沒人能想起來她是女人。
見臧霸無動於衷,呂嫺真是特別無語,笑道:“以後送你一石頭的外號,你這性格,與石頭也沒差別了。”
石頭嗎?!
做一塊頑石也挺好。
呂嫺笑道:“真有刺客來,說真的,你的拳腳功夫,未必是他們的對手。武將有武將的路數,而刺客有刺客的路數,是不一樣的。到時候,還不是看我的?!”
臧霸卻不語,看來是堅決不改變主意了。
呂嫺見嚇不退他,也只能認了命。只是臧霸每天練槍棒倒是更勤快了不少。可見是真的上了心,認真的不行。
說實話,這份心,呂嫺是真的很感動的。來這亂世,其實收穫很多。
這一輩子,不管成敗,有這些人在,也是值得了。
呂營上上下下一改因雨而生的喪氣,軍心震盪,全是直取曹操的銳氣。
荀攸是真的沒想到自己一行不利就算了,萬萬沒有想到,會淪落到這種地步的時候。
他帶着隨從進了山隘,暫居下來,只是派人給曹操送了信。
言明瞭境況,曹操看了信焉能不怒?!
一面心驚於呂嫺激起了已怯戰的呂營的銳氣,一面也心驚於她的格局。
提出了他萬萬不會答應的條件!
接天子去徐州,要兗州三城的條件,她也敢提?!
“其心非小,其心非小!”曹操來回徘徊,臉色都要氣歪了。
程昱哪不知道他快氣瘋了,道:“主公,只恐提這個條件是爲了旁的……”
“操自知她是爲了旁的,然而敢提出來,她也是夠大膽,是操小看她了,公達也小視她了,三言兩語,有此成效,此人,此人……”曹操道:“以後誰還能製得住她?!放虎歸山,若是此次不成,待其深根固本,再難拔也,不能答應,不管什麼條件都不能答應!”
曹操咬牙。
程昱默然,他又何嘗不知道威脅。
然而對方強勢,何嘗又不是因爲曹操處於弱勢。
現在的曹營哪還有什麼可恃條件而言,呂營尚有戰意,可是曹營中兵早已經連絲毫戰意都沒了。
勉強與呂軍戰,雖可佔據地利,然而,士氣低靡,無有戰意,鋒芒不再,怎麼抵擋長久?!
程昱看曹操恨到極致,臉色漸漸白了,便也知道他明白了機要之處。
這就是現實,與無奈。
不受人力所控制的敗勢與現實。
“她說要接天子去徐州,半真半假,然天子會當真,許都會當真,百姓也會當真……”程昱道:“其用心非小,此事若傳回許都,定會人心動盪……”
這正是曹操恐慌的。
他來回徘徊,只覺得駭懼,這女子太會掐人七寸了。
“不知見好就收,他徐州果真能拖得起,耗得起嗎,也未必!”曹操道。
“劉備軍已將至陳留……”程昱無奈的道。
曹操愕然,隨即也是一沉思,道:“差點忘了,還有他……”
程昱聽明白了,道:“呂布父女若退,便將淮南袁術之處視作己之境也,必圖淮南,哪容得劉備沾手?!”
曹操道:“袁術蠢材,野心勃勃的譖號犯禁,結果到現在連自保的能力也沒了,他的淮南早保不住了……倒是劉備與孫策,可以用作制衡之境,還有劉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