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定原在益州任職,借職務之便,貪墨漢軍衣甲三千餘套,長槍、弓箭無數,其族精兵三千,還有數萬壯丁,此時準備完畢,準備就近奇襲漏江縣城,搶奪武庫兵甲武裝族人。
高定族中勇將鄂煥,原是夷奴,自小跟隨高定左右,身長九尺,面貌醜惡,使一枝方天戟,有萬夫不當之勇,此時正率領前鋒向漏江縣城急行。忽有斥侯來報,道:“前方官路有漢軍軍卡,阻斷道路。”
鄂煥跟隨高定走南闖北,見多識多,聞言大驚,連忙打發左右急報高定,命令部下於路旁就地歇息,策馬上前觀察。只見前方一隊漢卒就路設卡,路旁已經立好軍營,軍營門口挑着一杆大旗,上書一個大大的“陳”字,又有一面稍小的旗幟,上書一個“李”字。鄂煥見識不凡,一見便知此是益州兵曹營將陳武部下,鄂煥此行本想突襲漏江,若是與此路兵馬發生戰事,戰前計劃便須做出改變。
鄂煥不能自決,只能靜候高定決斷。鄂煥這邊停下行軍,漢軍已經得到消息,漢軍斥侯潛上前去,將來敵具體情況探聽明白,急赴軍營報告。在此地設卡者是校尉李應,部下六百人馬,聽說敵軍人多勢衆,不敢怠慢,急忙集合全軍,於路擺好軍陣,又使人急報陳武。
李應選擇設卡之地,是蠻兵必經之路,地形險要,雖然兵少,但是足以抵擋一會。待高定拍馬趕到之時,李應部已經做好萬全準備,要想從此地經過,唯有強攻一途。高定自幼讀過兵書,遠遠觀察一番,謂鄂煥道:“漢卒將才無數,一個小小校尉,短時間內能做出如此安排,足可獨擋一面。事已至此,欲罷不能,鄂煥只管統兵進攻。”
高定曾任太守,知曉漢軍弓駑厲害,準備了不少鐵質和巨木盾,攜帶時甚費力氣,此時卻派上了立場。只見盾兵排起盾陣,開始向前移動,後面長槍手和朴刀手跟在其後。
李應仔細觀察逐漸上前的蠻兵進入射程,並未命令弓駑手放箭,悄聲向隨軍情報官說了幾句。情報官疾快回營,不一會,隨他過來一隊精銳健卒,衣着與益州兵馬稍有不同,正是姜述直管的擲彈手。
漢軍之中有四個兵種,主將並無管轄權力,一是軍功體系,軍功統、軍功記、軍功督察等,隸屬軍功司管理。二是炮兵體系,士兵皆是正宗漢兵,出身皆是良家,直屬姜述管轄。三是情報體系,情報官皆屬情報司管理。四是新兵種擲彈兵,士兵皆是青州籍人,日常訓練與日常漢卒不同,自成體系,隸屬姜信管理。
擲彈手、炮兵在益州兵曹各營皆有編制,其中炮兵一營,擲彈手一營,火炮、炮彈皆笨重之物,往來全部依仗後勤,因爲行程極慢,至今尚未送到。擲彈手皆配有雙馬,一馬載人,一馬載物,行動甚是輕便,此次隨同李嚴一同趕來,分配到各部配合作戰。
擲彈手小隊長名叫江小河,是東萊江四海的族人,國學畢業後分至擲彈手營。江小河貧苦人家出身,學習訓練十分刻苦,因爲成績突出接連升任。李應方纔召集部下之時,李應向情報官瞭解情況,知曉目前以寡擊衆,只能固守以待援兵。想在這險峻之處破關而入,只能憑藉密集陣法,以人海戰術取勝。而應付密集陣法最有效地手段,除了弓駑,便是炮彈和手榴彈。
手榴彈是長山軍事要塞研究而成,與後世手榴彈相比,顯得十分笨重,威力也遠遠不及,但在漢代來說,這種手榴彈已經是神兵利器,遠非尋常百姓所能想象。
江小河早已計量好擲彈位置,問李應要了一隊盾兵衛護,讓部下運送手榴彈過去,此時見蠻人逐漸攻上,連忙引領部下來到預定位置。擲彈手陣地位於路側小丘之上,巧妙的融入李應組成的防禦陣式之中。
江小河目測敵軍已經進入擲彈範圍,下令道:“全部擲彈手都有,從左到右分爲十個區域,各依日常訓練,劃區試擲。”
這一隊擲彈手只有五十人,五十顆手榴彈猛然拋出,在這偌大的戰場上如同射了五十箭一樣普通,但是效果卻截然不同,只聽一連串爆炸巨聲傳來,五十顆手榴彈在蠻兵人羣內爆炸,頓時血肉橫飛。
要說這五十顆手榴彈的威力其實不大,殺傷敵軍不足百人,但是場面看起來十分驚人,一時間煙霧瀰漫,殘軀斷肢四飛,讓進攻的蠻兵感受到強烈的恐懼。
高定從未聽說過漢軍這般利器,在後面呆呆看了半晌,忽然發現自己正在做着一件斷送身家性命的蠢事,看着族人壯丁排成密集的箭矢陣式上前,那箭頭處在擲彈手的攻擊下,很快變得稀疏起來。
方纔箭頭處排列的皆是盾兵,此時傷亡大半,李應部下弓駑手開始發威,尚未正式接戰,蠻兵前軍五百人已經損失慘重,去了大半。高定部下皆是依照漢軍訓練之法訓練,軍令未下,只能硬着頭皮前進。而擲彈手在敵軍稀疏之時,並不浪費手榴彈,只待蠻人集兵上前,才按照日常訓練擲彈。擲彈手兩次密集擲彈,配合李應部弓駑攻擊,高定三千精銳部下已經損折三分之一。
高定見不是路,急忙下令部下撤回,高定部下兵將被手榴彈之威早嚇得失了膽魄,聞聽回軍命令,忙不迭地轉身退回,連受傷的族人也不管不顧。前進道路被阻,奇襲漏江的計劃已經不可行,高定認爲以目前戰力,若想攻破前方漢軍,精銳部下或將損失乾淨,當下決定退回山寨,據堡而守。
李應見蠻軍退回,也不追擊,只是讓部下打掃戰場,對蠻族傷兵根本不問情形,補上一刀就地解決。等到收拾完戰場,李嚴、陳武也已統兵趕到,看看天色已晚,就地紮營立寨,連夜派出斥侯,打探高定主力去向。
次日清晨,李嚴彙總情報官和部下斥侯消息,認定高定已經縮回老巢,當即兵分三路,近萬漢卒浩浩蕩蕩殺往蠻寨。李嚴往昔征戰南蠻,心性十分堅定,行軍途中,凡經蠻寨,只要不是漢人,則族滅之,高定藏兵於民襲擾漢軍後路的計策頓時告破。
因爲蠻寨密集,一路之上刀光劍影,血光橫濺,因此行程甚慢。高定族人有聽聞漢軍屠寨消息者,紛紛扶老攜幼,皆往高定堡寨而來,一時間高定堡寨人滿爲患。
高定原任高官,知曉姜述對待異族手段之毒辣,因爲錯估形勢,鬼迷心竅,竟然想謀反作亂,此時族人地盤被漢軍穩步吞食,族人被殺者不計其數,聽着斥侯不斷報來的噩耗,高定不由後悔不迭,爲了保存族民火種,高定讓親信手下將部分幼兒送入深山,以期逃過這次滅族之禍。高定一族在益州落根多年,分枝散葉,族人計有十四萬之衆,經過三日屠殺,減員已有三分之一,其中精明者見高定敗局已定,不往深山而逃,反而扮爲流民,向漢人區域逃去。
高定一族與漢民雜居已久,會說當地漢人語言,又明白漢人習俗,尋常關卡輕易就會瞞過。可惜姜述執政以來,實行戶籍登記制度,到了流民收容所,一經審訊,登時露出馬腳。法政也是狠辣人物,非常時期怎會行婦人之慈?這些以爲逃過一劫的熟蠻,逃過李嚴的屠刀,卻遭到法政無情的屠殺。
高定依託險峻地形,固守堡寨不戰,然而堡寨於漢軍眼中,只要稍有破綻,便會爆破開路,不到三日,前方三道關卡皆失,高定的大本營暴露在漢軍的刀鋒之下。
望着天上乾淨清澈的明月,高定內心起伏不定,實話而言,高定治政能力不弱,又熟悉番務,出任車師太守,爲穩定當地局勢做出不少貢獻。若是沒有野心,安心爲朝廷效力,久後或會積功封個侯爵,得以光大門楣,族人久後也會融入漢人。無奈野心作怪,竟然想做個逍遙自在的番王,觸了姜述逆鱗,身家性命不保不說,合族老小怕是也在劫難逃。
高定嘆了口氣,回到書房,喚鄂煥過來,道:“明日清晨我自縛去漢營,族人或會效仿烏恆舊事,皆貶爲奴。你武藝高強,又非我族族人,日後可報名從軍,謀個前程,護佑族人平安,便是報我往日之恩。”
鄂煥泣而退下,連夜逃往深山躲藏,後來輾轉逃到占城境內,往周瑜軍營投軍,因功提拔爲郎將,成爲周瑜手下一員干將。
次日,高定自縛請降,姜述果然如高定料想那般,效防烏恆故事,貶其族人爲奴,修築益州道路,五年後入籍分至各州爲民。姜述憶起高定功勞,並未害其性命,讓他與族人一起服役。
高定一路既平,再說建寧雍闓一路,自從張羨、田利設謀以後,派人密切監視雍闓舉動。張羨、田利在姜述登基以後,跟隨劉曄、李嚴等一道返回益州,高定造訪雍闓之時便已得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