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離開之後,張霖的眼淚更似斷線的珍珠,滾滾下落。葉楓在旁急得是手足無措,卻又不能再像以前一般抱着安慰,只是不住的搓着手,唉聲嘆氣。又過了半響,張霖才緩緩將眼淚收住,低聲問道:“你真的要離開成都?”葉楓聽她說話,心中稍微安穩了些,默然點了點頭。張霖便又道:“那你還來幹什麼?就是要看我這麼傷心麼?”說着眼淚又落了下來。
“不,不是。”葉楓不停地搖手,卻又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麼,支吾了半天,才喃喃道:“我就是,就是想再看看你。”張霖將臉上的淚珠擦去,幽怨地看了葉楓一眼,道:“看也看了,那你便去吧。”葉楓卻哪裡捨得?又木然呆立了片刻,最後終於鼓起勇氣,道:“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張霖沒有想到葉楓會想自己提這樣的要求,愣了片刻,馬上便答道:“好,我去收拾些東西。”便要轉身回去自己房間。葉楓卻一把將她拉住,道:“不用了,我出來時候帶了許多財物,足以讓我們用度一生。”張霖又怔了怔,急切道:“若是就這般走了,我身邊丫鬟僕役必然會受兄長責罰,還需得給兄長留封書信。”掙脫葉楓的手,道:“你在這等我片刻,馬上便好。”不等葉楓再勸,便匆匆跑開。葉楓卻似雷擊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伸出去的手,也久久沒有能夠收回來。
張霖確實很快就回來了,身後揹着一個小小的包袱,看着葉楓還在呆呆出神,本來快跑的腳步,卻顯得有些遲疑,慢慢走上前,低聲道:“我已經留好書信,走了吧?”葉楓本來注視着遠處,聽着她說話,才“恩”了一聲,道:“走了吧。”腳下卻遲遲不動。張霖見他如此,便順着葉楓的目光望去,卻是院中的鞦韆架,記得第一次兩人私下相會,便是在那鞦韆架旁邊。想到葉楓對自己的款款深情,張霖心中也只有默默嘆氣,自己身爲將門之後,雖然是女兒身,不能上陣殺敵,治國安邦,但卻也要擔負着朝庭的重任。遂輕扯了一下葉楓的衣襟,道:“走了。若是被兄長察覺,便大事不好了。”葉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復心情,才與張霖一起往後門而來。
這是在張府之內,雖然後院少有人來,兩人也都小心翼翼,惟恐被人知覺。直到院門,仍舊沒有碰見一人,張霖笑謂道:“出了門,我們便自由了。”說着便匆匆地跑將過去,伸手將門閂打開。可就在她將院門打開之際,口中跟着驚呼道:“二哥……”說着便跑回葉楓身邊,連聲喊道:“你快走,你快走。”
葉楓卻沒有開口,只是冷眼看着張紹帶家將迫進門來,才伸手止住張霖,冷然道:“要走,也是我們二人一起走。”張紹重重地哼了一聲,道:“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膽敢到張府無禮鬧事。”又轉多張霖,道:“妹子,還不過來。”
“不,二哥。”張霖十分畏懼地躲到了葉楓的背後,道:“我與楓郎兩相情願,望你能成全。”張紹勃然大怒,厲聲道:“住口,如此言語你也能說的出口?吾都以汝爲羞。”隨即又道:“葉楓,陛下明詔賜婚,百官俱知,你如此作爲,非但是公然抗旨,便是大將軍面上,是不好看。大將軍待汝不薄,如何敢行此禽獸之行?”葉楓冷笑道:“大將軍待我如何,無須汝多言。只是今日我必帶霖妹離開,便是大將軍自來,我也只好得罪。”
張紹更是大怒,轉喝左右道:“將此無義之賊拿下送與大將軍親自處置。”旁邊家將早等候多時,聽得這聲令下,便一起上前,來擒葉楓。葉楓向來以醫術見稱,若非知己之人,並不知道他身懷武藝,而且十分不弱。此刻逼迫無奈,葉楓也只好出手相抗,這些家將都不是其對手,只是須臾工夫,便一一放倒在地,只剩張紹一人還在呆呆地看着他。葉楓卻是知道張紹不會武藝,冷冷地看着他,抖了抖衣衫,轉頭對張霖道:“我們走吧。”
張霖無奈地看了其兄一眼,便要隨着葉楓出門。張紹卻突然大聲喊道:“妹子,你就不顧及府中上下數十百人的性命麼?”張霖於是急切問道:“二哥此言何意?”張紹嘆息一聲,道:“爲兄也深知對不起你,但昨日大將軍於嚴府詢問起你,言語之中十分有意。爲兄又不知你已有心上之人,是以連夜進宮,奏請陛下,娘娘。如今聖旨已下,妹子你若是與人私奔,怪罪下來,閤府上下,豈能有一人不罪?即便是爲兄對不住你,可憐你那兩個年幼的侄兒……”張霖聽到此處,也沒了主意,只是把眼睛望着葉楓,又望了望張紹,不知道該何去何從?良久道:“有娘娘在,陛下即便怪罪下來,二哥也是有驚無險。”張紹卻苦笑道:“說句不敬的言語,你二人離開,爲兄確實不十分懼怕陛下怪罪,但大將軍處又如何交代?如今廟堂之上,百官生死任免,皆大將軍一言而定。如今鬧出這等笑話,豈能輕饒於我?即便有皇后娘娘,只怕也不能保全。”
張霖聽其兄長如此說來,也知道其中的厲害關係,遂轉謂葉楓道:“楓郎,這卻如何是好?”葉楓冷眼看他兄妹二人說話,並不插嘴,此刻聽她問及,才緩緩道:“你若不肯隨我離開,我也不會怪你。”張霖仍舊是兩頭看了看,猶豫不決,最後卻終於還是道:“我豈能因爲一人之故,而連累全家人?”又對着葉楓低聲道:“楓郎,你我今生怕是無緣了,只有……”葉楓卻不等她將話說完,猛然一拳擊在門板之上,高聲罵道:“豎子欺人太甚。”便不再理會二人,一路飛奔而去。
張霖被葉楓這破空的一聲大喝,驚了半響,良久纔回過神來,對着其兄道:“二哥,現在卻如何是好?”張紹也只是不住苦笑,道:“誰想葉楓也有這般武藝?本欲將他擒下,和你一道送去陛下與趙舒面前處置,使他二人心生芥蒂,現在卻是全盤部署落空。但葉楓此刻心中已然恨極趙舒,自然不會在回去爲他效力。計雖不成,但能去趙舒如此一心腹臂膀,也不算全然無功。”張霖木然點了點頭,看着葉楓離去的方向,突然之間覺得心中空蕩蕩的,默默唸道:楓郎,對不起。
張紹善於察言觀色,對其妹的心思,自然一眼看破,乃勸慰道:“此計也是不得已而爲之,妹子可千萬不能怨恨爲兄。”張霖也知道兄長是爲了能夠重振漢室皇權,才一心與趙舒爲敵,所以得知自己與葉楓交往之後,便定下此挑撥之計。要怪自然是不能怪他,只能怪趙舒當權,只能怪自己怎麼生在了張氏家族。看着兄長臉上的歉意,張霖勉強笑了笑,道:“二哥言重了。姐姐都能嫁與陛下,我又如何不能嫁與趙舒?”說完,便轉身回去自己房中。
張紹看着妹妹消瘦的背影,知道她的心裡的痛苦,卻又能怎樣?自己親手斷送了兩個妹妹的終身,雖說是爲了朝廷,但心中又何嘗好受,只能怨自己沒有用?想着張紹便提手左右開弓,狠狠給了自己兩個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