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練軍方略

荀攸說:爲今之計,只有裡應外合。

戲志才說:敵衆我寡,難以用堂堂之陣取勝,欲要破賊,非借外因不可。

他兩個人的話雖不同,意思一樣,“裡應外合”和“非借外因不可”說的都是一回事兒。

簡單來說:就是擊敵人之短。

黃巾軍的短處是什麼?他們的短處就是他們的長處。他們的長處是“人多”,他們的短處也是“人多”。人多,所以勢衆,但因缺乏必要的訓練,人多又是他們的短處,會造成他們在組織與編制上的混亂。通過前些天的守城,荀攸、戲志才都敏銳地發現了這一點。

黃巾軍各個營頭的軍卒分別來自郡中各個縣、鄉,彼此不熟,當他們攻城之時,號令不一,當他們宿營之際,雜亂無章。這就給了荀貞們利用的機會。可以利用這一點,或者遣派細作潛入其內,或者用別的辦法使其內亂,然後趁亂取之,藉以取勝。

荀攸所說的“裡應外合”,“裡應”即此意也。

戲志才所說的“非借外因不可”,“外因”也即指此。

當然了,至於該怎麼“裡應外合”,該怎麼借用“外因”,還需要視具體情況而定,眼下尚不好說。畢竟荀攸、戲志才雖有智謀,並非“多智近妖”,不是掐指一算,就能盡知敵事,便能克敵制勝的,但不管怎麼說,他倆的思路一致:我軍欲要取勝,只有從敵人的短處下手。

荀貞也是這樣認爲的。

三人意見相同,對視一笑,都不禁油然升起一種“英雄所見略同”的奇異妙感。

……

帶兩千新編之卒,孤軍出城,進擊十萬衆之敵。

就算再虎膽之輩,對此也無法做到安之若素。他們三人,不管是表示反對的荀攸、抑或是出言贊同的戲志才,又或是表面上看起來鎮定自若的荀貞,對這件事其實都是忐忑和不安的。

在此之前,他們三人都沒有經歷過戰爭,對戰爭的瞭解全來自史書。

春秋百戰,戰國七雄,秦王掃**,楚漢爭天下,光武皇帝中興漢室。這些發生在過去的戰爭,從史書上看去令人熱血沸騰,無數的將星閃耀,無數的智謀計士,可那只是從書上看去。

從書上看去和親身經歷是截然不同的。

從書上看去,看到的是故事和傳奇。親身經歷,經歷的是殘酷和生死。

當從書面上看去時,那些只是過去的故事,只是別人的故事,他們可以爲某人某次的奇計、勇敢而擊節讚歎,他們可以讀至興酣處,以《漢書》下酒,他們只是一個旁觀者。

可現在,他們不再是旁觀者,而是親歷者。

戰爭不再只是記在書上的故事,它從書中走出,降臨在了他們的身上。

三人皆飽讀之士,尤其荀貞從後世穿越而來,他們三人皆知,這一次的太平道起事聲勢這麼大,漢家至今四百年,也只遇到了這一次而已,必然是會被後人記入史書中的。

就像他們讀過的那些故事一樣,他們的故事也可能會被後人讀起。

只是不知,當後人讀到他們的故事時,是會爲他們的剿平叛賊而讚歎、又或是會他們的失敗身死而嘆息?是會敬服他們的勇敢機謀,又或是會嘲笑他們的愚蠢輕敵?

後世之榮辱,今世之生死,盡在其間。先前守城,尚有堅城以爲倚托,五日後南下,將於無遮攔之野外迎敵,作爲一個初上戰場的人,誰又會不忐忑不安呢?須知,即使不說荀貞,即便是名顯後世的荀攸、戲志才今年也才二十多歲,也才只是兩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罷了。

而此時,這一份英雄相惜的奇異妙感,將他們的不安和忐忑沖淡了一些。

……

戲志才慨然說道:“功名成敗,在此一舉!”

荀攸不像戲志才那麼慨然,他謹慎地說道:“敵強我弱,不可輕敵。”

南下是五天後的事兒,現在不用考慮,荀貞想的是:“當務之急是練兵。府君只給了咱們五天,咱們得好好議議,這五天該怎麼用。”

“千餘鐵官徒,加上府君答應補給咱們的數百丁壯,兩千人,都是新卒,不知旗幟、不識金鼓、不通戰陣隊伍,需要教的東西太多了。五天肯定不夠。貞之,你是何打算?”

“是啊,五天肯定不夠,所以要分清主次,揀取主要的先教會他們,其它的以後再說吧。”

“何爲主,何爲次?”

“識旗幟、辨金鼓、知進退。這就是主。”

戲志才點了點頭,說道:“不錯。‘凡兵,制必先定,制先定則士不亂’。編伍、旗幟、金鼓、賞罰,此即制也。如今,編伍已定,部曲已成,接下來就是旗幟、金鼓了。

“……,只是,旗幟有很多種,依軍法:前後左右中,各軍旗幟皆不一,表示的號令亦不同:或低旗則急趨,或連飆則奮擊。金鼓亦有輕、重之分:‘鼓之則進,重鼓則擊;金之則止,重金則退。’鼓又有步、趨、騖、將、帥、伯之分:‘一步一鼓,步鼓也。十步一鼓,趨鼓也。音不絕,鶩鼓也。商,將鼓也。角,帥鼓也。小鼓,伯鼓也’。……,種種類類,教會一人容易,教會兩千人,使其進退如一人就難了。我擔心:便是隻教這些,五天也遠遠不夠啊。”

“各種旗幟、各類金鼓不必全教。我軍雖是新編,賊兵亦爲烏合。咱們只要比他們強就行了。”

“怎麼纔算比他們強?”

“首先旗幟上,只要各曲、各隊的新卒都能認識己曲、己隊的旗幟,能按照旗幟指向的方向前進就行,諸如‘低旗則急趨,或連飆則奮擊’之此類旗語,可以都不教。其次金鼓上,步、趨、騖、將、帥、伯等諸類鼓聲也可以都不教,只要教會他們‘鼓之則進,重鼓則擊;金之則止,重金則退’即可。……,有了這兩樣,至少他們就能聽懂簡單的命令,知道進退了。”

“也只能如此了。”

定下訓練的項目,接下來就是具體的訓練方式。

荀攸說道:“兩千新卒,說多不多,說少不少,若將之放在一起,嘈雜紛亂,難以訓練。貞之,你又打算如何練之?”

荀貞三人談談說說,漸行至城東門外。

城門已關,城樓聳立在黝黑的夜色中。

長長的城牆上插遍火把,在夜色中猶如一條火龍也似,火光中,時有成隊的郡卒巡邏走過。

荀貞擡眼望了望,說道:“兵法有云:‘伍長教成,合之什長。什長教成,合之卒長。卒長教成,合之伯長’。我決定即按此教練之。先教會各‘伍’,再‘合之什長’,待各什練好,再合之隊率,……,以此類推。”

荀攸說道:“伍、什好練,到隊、屯、曲乃至全軍之時,怕就不好練了。”

一伍五個人,一什十個人。一隊五十人,一屯百人,一曲兩百人。人少時還好練,人一多就不好練了,容易亂。

荀貞對此亦無可奈何,說道:“能練到何種程度就練到何種程度罷!”

荀攸、戲志才也是無計可施。荀攸嘆了口氣,再又說了一遍:“也只能如此了。”

議完訓練的項目和具體的訓練方法,戲志才提出個問題。

他說道:“貞之,你早在繁陽亭任亭長時就操練里民,後爲西鄉有秩薔夫時,又建西鄉別院,訓練門下的賓客勇士,並制定了十三條西鄉院令,類同軍法,以之部勒彼等。前些天守城與賊戰,我親眼見了,你帶出的這些里民、門客確實訓練有素,皆知金鼓、通旗幟、曉進退,有他們在千餘鐵官徒、奴中擔任伍、什、隊、屯、曲之職,爲骨幹、做教習,五天,固不足以將鐵官徒、奴練成強兵,但教會他們一些粗淺的戰陣之道應是足矣,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府君準備補給咱們的那數百丁壯,該怎麼辦?”

鐵官徒、奴裡常年在一起勞作,在紀律性和組織性上已有了一定的基礎,其中並有荀貞的門客爲骨幹,還算好教一點,文太守準備補給他們的那數百丁壯中全是尋常百姓,該怎麼教?

戲志才問道:“是將你門下的賓客抽出一部分放到這些丁壯裡邊,還是?”

荀貞早有定計,說道:“兵貴精,不貴多,與其分出賓客投入丁壯之中,不如傾盡全力操練鐵官徒、奴。以我不足三百之門客,練彼近千之鐵官徒、奴,五天尚嫌不夠,哪裡還有空再去顧那數百丁壯呢?”

戲志才深表贊同,說道:“然也,並且除此之外,鐵官徒、奴乃新建之軍,其編伍剛剛組成,各伍、什、隊、屯、曲之長也是剛剛纔任命下去的,若貿然改之,朝令夕改,兵法大忌,恐會造成軍心不穩。”表示完贊同,他又問道,“既如此,那數百丁壯,你打算如何安排?”

“我打算託付給卿。”

“託付給我?”

“不錯。志才、公達,你二人皆通兵法,知練兵之道。我有意將兩千新卒分成兩部,鐵官徒、奴這邊,由我和公達操練之,……,那數百丁壯,志才,就交由你訓練管帶,如何?”

荀攸、戲志才皆聰明之士,一聽荀貞此言,即知他的意思。

很明顯,荀貞這是打算把鐵官徒、奴作爲將來南下擊賊的主力,而把那數百丁壯作爲協助配合了。

這樣做,有兩個好處:一是可以集中全力操練鐵官徒、奴,再一個就是把鐵官徒、奴與數百丁壯分成了兩個系統,可以彼此牽制。

鐵官徒、奴與數百丁壯都是新卒,不摸底氣,當臨敵接戰之時他們會做出何種反應,誰也不知。將他們分成兩個系統,最起碼當一部萬一生變時,可以把另一部壓上去。

戲志才笑道:“君爲兵曹掾,我爲兵曹史。君有令,忠焉能辭?只是,咱們只有五天時間,我可不能保證能把他們練得有多好。”

“不必練得多好,只要把他們編成什伍,粗知進退,教會他們搖旗吶喊即可。”

戲志才笑道:“這個容易。”

荀貞於馬上拱了拱手,說道:“全拜託兩位了。”

……

到了門洞,荀貞叫開城門,與荀攸、戲志才馳馬奔出。

樂進、文聘、許仲、陳褒、江禽、劉鄧、程偃、小夏、小任等人已在城門外相候。

過了護城河不遠,就是千餘鐵官徒、奴、工匠暫時的宿營之地。

在荀攸、戲志才、樂進、文聘等人的簇擁下,荀貞先入營中視察了一遍。因爲缺乏築營的材料,時間也緊促,營地搭建得很簡陋,大部分的徒、奴、工匠都是露宿。

“夜晚寒涼,不能露宿而眠,得想辦法弄來些被褥禦寒。”

戲志才眨了眨眼,心道:“這新卒暫宿之營地,是貞之親自指揮着搭建起來的,缺少禦寒之物,他早就知道,剛纔在太守府議事時沒有提起,爲何卻在此時當衆提起?”心念電轉,明白了荀貞的意思,心說,“貞之這是想市恩於新卒,以希望能在最短的時間裡得其親附啊。”

他應聲接道:“賊兵圍城多日,連日激戰,消耗甚多,郡府裡如今也是物資短缺。荀君,這禦寒之物不好弄啊。”

荀貞正色說道:“鐵官諸君遠馳百餘里,冒生死之奇險,援救郡朝,都是忠義之士!怎能讓忠義之士露宿受涼?郡府裡物資短缺?那就從城裡買!……,小夏、小任,你兩個馬上帶人進城,帶上錢,去各個裡中,向百姓購買被褥厚衣,能買多少是多少!務必不能使一人受寒!”

小夏、小任接令:“諾!”叫了幾個人,轉馬回城。

“荀君仁厚,荀君仁厚!今吾等能從荀君,真是天大的幸事。”

荀貞轉眼看去,見說話的是個身長八尺,黑麪亂須的壯漢,卻是認得。

此人名叫祁渾,鐵官徒,乃是樂進在鐵官裡的心腹之一。

在樂進突捕範繩以及隨後盡殺鐵官中的太平道衆兩事中,這個人都立下了不小的功勞。下午時,樂進專門向荀貞引見過他,因其有功,現在樂進麾下任了一個隊率之職。

說起來樂進之所以能得此人甘爲其用,緣於發生在去年的一件事。去年十月,祁渾的老父亡故,他沒有兄弟姐妹,是樂進託請荀貞派人給他父親送的葬。自此之後,他就對樂進死心塌地。——樂進在鐵官裡的其他心腹,也大多都是用類似的施恩收攬到的。

……

士爲知己者死。鐵官徒們不是“士”,或許也不知“知己”之意,但他們知道“義”。

樂進以“高高在上”的鐵官主簿的身份,“折節下士”,不但沒有看不起他們這幫犯了法的鐵官刑徒,反而以恩義結之,他們無以回報,只能以死相報了。

自然,龍生九子,子子不同,一樣米養百樣人,也不是所有的鐵官徒都是“尚義輕生”之人,但樂進又不是不會識人的庸人,對施恩的對象他也是經過再三選擇的,也許會看錯一個人,不會看錯所有的人。

……

祁渾拜倒在荀貞的馬前,高聲感謝。

荀貞心說:“這傢伙長得五大三粗,看似個粗莽之人,倒是挺有眼色。”跳下馬來,親將他扶起,笑道,“爾等冒奇險長驅百餘里馳救郡朝,郡朝諸公無不敬佩爾等之忠義,府君對爾等也是讚不絕口。貞自少讀聖賢之書,最敬服的就是忠義之士。……,你這一拜,我可不敢當!”

潁陰荀氏乃是潁川之望,名重天下,在場的鐵官徒、奴們都聽過荀氏之名。

荀貞昔爲北部督郵,威行郡北,逐貪誅惡,手刃前鐵官長沈馴,號爲乳虎,在場的鐵官徒、奴們也都知其事蹟。

對鐵官徒、奴來說,荀貞既是荀氏子弟,又是故督郵、今兵曹掾,實在高不可攀,但見他對祁渾卻如此的和顏悅色,並對他們如此的大加誇讚,着實令祁渾等人驚訝以及感動。

如果說祁渾先前的言行還只是因爲“有眼色”,在荀貞下馬這一扶後,他是真的爲之心折了。

109 無情未必真豪傑 爭徐需重爭臧霸152 潘文珪負甲拔縣 關雲長渡淮克城8 士族19 二荀優劣24 河南諸侯荀曹雄7 邯鄲陌上九月秋(七)107 轉戰十縣至平輿(上)24 搜山千騎入深幽(十五)16 搜山千騎入深幽(七)44 董卓狼顧問英雄(中)88 遠謀圖據中原地 欲與孫堅結姻親5 尋賢不遇(上)33 鸞鳳擇良木而棲189 聚得幹才羽愈豐(下)292 陳國相襄軍第一(一)1 光和六年(上)178 袁紹表舉豫刺史75 時當秋收堂上議 夜讀淮南閨中樂31 搜山千騎入深幽(二十二)76 貴顯何氏兩將軍283 西鄰北接豫與兗11 前倨後恭因何故22 枉費心機空費時149 潘文珪負甲拔縣 關雲長渡淮克城(十六)45 天寒遙寄冬衣去212 幽兵臨冀可謀兗52 下邳國荀貞得子 廣陵郡笮融逞威(中)101 許逢共上辣毒計 二袁不謀而意和76 江東猛虎方列陣 幷州飛將已出營106 汝水岸邊降何儀17 推功相讓191 唯天子方有王命64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161 陶謙難催泰山兵56 行若純儒實懷詭25 臨水慨嘆古今事 蒞敵思量遠近兵71 初見一龍(上)73 大丈夫寧鳴而死94 襲陣兵退夏侯惇(十二)100 荀友若奉使離冀 曹孟德吐露忠亮65 安之若素使人奇76 張飛宿將襲如狼(上)131 聖旨一下赴冀州(一)97 趙子龍進克歷城47 張飛急襲葛陂西45 天寒遙寄冬衣去38 搜山千騎入深幽(二十九)46 盜馬258 輕小利乃能遠圖158 劉玄德兩戰援徐3 殺人57 二月習射(上)14 搜山千騎入深幽(五)60 鎮東結與糜家婚24 杜買93 夜夜磨我削葵刀32 君爲虎士1 邯鄲陌上九月秋(一)3 路見白骨露於野32 國家棟梁傅南容129 孔融一怒殺名士70 今才知君是誰人220 陶恭祖數求歸鄉28 搜山千騎入深幽(十九)4 將近臨湘桃花盛89 風捲雷動誅鄴趙(五)190 非荀侯無以安徐139 潘文珪負甲拔縣 關雲長渡淮克城(六)300 陳國相襄軍第一(九)4 豫州乳虎第一威129 孔融一怒殺名士48 惟是小人最難養54 臨戰合刃之急者三261 重儒引風導以良42 孫郎威震定潁外122 孫堅族微壯志高53 只知太守不知君2 二李陰與澤賊通85 姚叔潛丹陽募兵 辛玉郎潁川議糧73 健兒戰死誰封侯(下)301 陳國相襄軍第一(十)165 常山中軍真倜儻(下)167 滿營呼擁張益德(上)188 聚得幹才羽愈豐(上)151 沙丘臺上舊時月(六)155 潘文珪負甲拔縣 關雲長渡淮克城16 燕趙意氣多豪俠(下)153 沙丘臺上舊時月(八)2 禮錢需得四百萬126 三戰盡復東郡地(十一)97 賈文和出謀分守 戲志才獻計馳擊18 西鄉薔夫41 雄豪滿座乳虎聲(下)54 下邳國荀貞得子 廣陵郡笮融逞威(四)37 生來無計避徵徭34 搜山千騎入深幽(二十五)73 健兒戰死誰封侯(下)34 甲兵四千向神都(十四)13 荀成善納奉孝策58 胡軫奔襲魯陽城 王匡兵敗小平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