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飛、江鵠部已經到駐陰平,薛禮雖不情願,被迫無奈,也只能聽命,遣出的千人步卒亦已於前兩天抵至陰平,臧霸本就駐在陰平,不需要再調兵趕赴。
袁綏徵用的役夫則於數日前已在陰平集結完畢,糧秣、軍械諸物都已齊備。
孫河所駐之蕭縣,距離陰平只有百餘里地,可以想見,孫堅在給荀貞傳書的同時,必也給孫河下了調令,孫河現應是已在前赴陰平的路上了,他只帶了數百部曲,兵馬少,輜重也少,行軍速度會比較快,所以早則一兩天,晚亦不超過三天,他必也就能到達陰平。
兵馬、糧械都已將齊,現在只等許仲這個此次入魯的主將到達,再等孫河率部抵達,兵馬就可向魯國進發了,故此,許仲沒在郯縣多待,在州府休息了一晚,次日就趕去陰平。
郯縣到陰平有一百五六十里,因爲隨行的有戲志才、郭嘉這兩位文臣,路上走得慢了點,次日中午他們這一行人到了陰平城外的營中。
臧霸、張飛、江鵠和彭城兵的將兵校尉聞訊,連忙皆來帥帳拜見。
許仲沒有廢話,等諸將到齊,從主位上起身,環顧諸人,說道:“請中郎宣讀主公檄令。”說完,他下至帳中,伏拜在地,臧霸諸人也跟着拜倒地上。
郭嘉這回從軍,一個任務是參贊軍機,另一個任務是以幕府從事中郎的身份,給諸將宣讀荀貞的任命文書。
他立於諸人前,取出荀貞的檄令,念道:“授偏將軍許顯將諸部兵,撫軍爲副,監軍爲軍師。”
許仲、臧霸、戲志才領命。
許仲拿出從幕府領取的虎符,與臧霸等一一契對。
走過正式的任命和契對虎符這兩個流程,此次入魯之戰,他主將的身份即就此確定。
對罷虎符,許仲回到主位,對諸人說道:“都請坐吧。”
臧霸居右邊上首,戲志才與臧霸相對而坐,張飛等人跪坐於下,郭嘉宣讀荀貞檄令時,可以立於諸人身前,現下檄令宣讀已畢,他的秩俸、年齒都是最低的,因而席位再居下。此外,又有幾個許仲幕府的重要吏員亦在帳中,各按秩俸就席落座。
諸人坐定。
許仲說道:“各部兵馬實數,一一報來。”
臧霸、張飛等把此次參戰的本部步騎數分別報給許仲,並將錄有兵士、軍吏名字的簿籍奉上。許仲沒有動,他的的長史原盼上前接過簿籍,收置案上。
“孫侯那邊因要用兵,所以不能遣太多部曲與我軍共擊魯國黃巾,只調了孫河一部。現孫河正在來陰平的路上,等他到了,再拔營入魯。”
臧霸等道:“諾。”
“有關此戰,君等可有何策獻?”
江鵠說道:“對這場仗該怎麼打,主公定已有吩咐,鵠沒有什麼策獻,等入了魯,全聽主公的指令就是。”
許仲瞧了他一眼,沒有理他,轉顧臧霸,客氣地問道:“撫軍有何高見?”
臧霸是通過打黃巾起家的,陰平又離魯國近,自接到出戰的命令後,他對魯國的黃巾就多有注意,對此戰該怎麼打當然有自己的見解,但此時見許仲詢問,他心道:“監軍是此戰的軍師、郭中郎乃主上的心腹,他倆沒有先發話,我卻是不好先說。”有意謙虛,因學着江鵠的話,回答說道,“高見不敢當,唯以主上軍令是從。”
許仲點了點頭,轉目張飛,問道:“益德有何見解?”
臧霸心中頓時愕然,他本以爲自己謙虛過後,許仲會再問他,卻沒料到許仲直接就過了他,接着問起了張飛,心道:“聞許將軍治軍寡默,少言語,不二話,果不其然。”
相比臧霸,張飛了解許仲的脾性,知道當許仲問意見的時候,絕對不能裝什麼謙虛,否則,至少在這次軍議上就不會再有發言的機會了,因而答道:“魯國六縣,現有三縣陷於黃巾,騶離東海最近,以飛陋見,可先擊騶,待騶克,北擊汶陽,此二縣定,卞之賊取如反掌。”
許仲說道:“主上軍令,命我等先取卞縣。”
“這是爲何?”
“鄭公現居南城,如先擊騶,卞賊或會東返泰山,將有擾鄭公。故主上令先擊卞,再取騶。”
對魯國境內現在的這種敵我形勢,有點用兵常識的都會選擇先取騶縣,那麼如想要先打卞縣,就需要有個讓人信服的理由,特別是在孫河將從軍出擊的情況下。鄭玄現居於泰山郡的南城縣,南城在卞縣的東南邊,兩地相距約百里,爲不驚擾鄭玄而先打卞縣,是個可以說得過去的理由。
張飛向來禮重士大夫,鄭玄乃是天下有數的碩儒,他更是非常敬重,聽了許仲這話,恍然點頭,說道:“鄭公大儒,確是得需防他被卞賊驚擾。”讚道,“主上敬賢重士,爲免黃巾擾到鄭公,而舍近擊遠,此事傳出去後,必能成爲被士人交口傳誦的佳話。”
許仲又問彭城兵的將兵校尉,這個校尉諾諾而已。
許仲又問郭嘉。
對荀貞此回入魯的真實意圖,帳內只有許仲、戲志才和郭嘉清楚,見許仲已經輕描淡寫地把最關鍵的問題,即先打哪個魯地縣邑的問題給解決掉了,郭嘉眼下也沒什麼別的可說。
許仲因又對戲志才說道:“請軍師闡發高見,指點諸部。”
戲志才與荀貞的關係親密如一,饒是以許仲之寡默少言,對他也得客氣三分。
戲志才笑道:“軍師者,參議軍謀也,現下兵尚未入魯,我暫無高見。”
聽了戲志才的回答,許仲便又把目光轉向諸將,開始具體的調派部署。
他說道:“入魯之後,厲鋒、前軍、彭城兵三部從我擊卞,撫軍屯騶東。騶賊如援卞,撫軍截擊之,如守城不出,撫軍監視之。”
張飛、江鵠、彭城部的將兵校尉、臧霸四人起身接令。
許仲又令道:“長史錄功,杜頜明軍法,夏鳴督役夫糧械。”
杜頜是魏郡人,早年跟夏侯蘭學軍法,有所成,歷任五百將、司馬等職,執法嚴明,頗得荀貞稱讚,前不久,許仲開幕府,擢他任了幕府軍正一職,現掌許仲帳下軍法。夏鳴是荀貞西鄉的舊人,早年和任犢一起跟從荀貞左右,後被撥給許仲,遂便一直在許仲軍中聽令,現爲銍粟將,銍者,短柄鐮刀之意,銍粟將即負責糧械後勤的軍官。
原盼、杜頜、夏鳴俱在帳內,伏地接令。
許仲站起身來,沉聲說道:“即日起,諸部按戰時軍法行。俟孫河部至,便發兵入魯。”
戰時軍法和平時的軍法肯定是不一樣的,荀貞此前帶着羊琮、高堂隆入任犢營,就問過任犢,按戰時軍法該如何處置他作爲營將卻不知自己入營之事,如按平時的軍法,對這種情況肉刑即可,可按戰時的軍法,不單要處死營將,還會罪及妻、子,除此外,戰時軍法的嚴厲還表現在各個方面,又如若是擅離職守,無論軍吏、士卒,也是一概處死,並罪至妻、子,等等。
臧霸等人凜然接令。
“諸位請各歸本部吧。”
得了許仲此話,這次戰前的軍議就算結束,臧霸等人魚貫出帳。
臧霸掌兵已久,以前在泰山兵中時,他乃是說一不二,所謂慈不掌兵,想那時他一怒之下,最多時達有萬餘人的泰山軍吏、兵卒無不戰慄股簌,可此時出了許仲的帥帳,他卻不由自主地竟感覺到了一點輕鬆。不經意間,他看到江鵠、張飛的表情中似也露出了一點輕快之態,這才知道不但是自己,便是連張飛、江鵠這兩個久從許仲的猛將適才於帳內時也是頗受威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