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行自覺受益匪淺,不是沒有緣由的。他雖然重生之後,專攻騎射武藝、兵策史書,但卻是缺少統領大隊兵馬作戰的經驗,而這一些,身爲跟隨董卓征戰多年,每每獨領一軍,屢立戰功的徐榮的身上都具備。剛剛徐榮發號的軍令中,雖然沒有複雜、高深的戰策戰略,但在閻行看來,這無疑是極其高明的戰術了。
軍爭之法,號令爲先。徐榮將自己的部下打造成一支令出必行、號令森明的軍隊,再加上西涼兵馬原本就具備的驍勇善戰,試想一下,這樣的一支軍隊,所向接敵,又怎能夠不屢立戰功、決勝疆場呢。
陣而後戰,兵法之常;運用之妙,存乎一心。這些軍令看似沒有按照兵書上所說的那樣,佈下甚麼十大陣法還有分進合擊的戰術,但卻是將西涼兵的攻擊強勢發揮到最大化。
每一條軍令閻行品味起來,都感覺到了徐榮這等宿將實戰和兵法磨合之後,顯現出來的智慧所在。不管是進軍接戰,還是撤軍後退,徐榮的佈置上都暗合兵法之道,但又留出了足夠的指揮餘地來供自己隨機應變,應付戰場上突發的狀況。
比如,新兵接戰在前,老兵壓陣,能夠在維持陣型穩定的情況下最大化地發揮全體兵馬的實際戰力,撤退之時,新兵先行,老兵斷後,經歷多次戰陣的老兵意志堅定,能夠且戰且退,維持着大軍撤退時的整齊有序。再加上兩翼騎兵的假裝進攻襲擾,大軍哪怕在撤退之時,也能夠做到是前後皆銳,不把空虛的後背露在敵人的刀刃之下。
妙用兵法,給戰場應變留有餘地,不死拘於古陣法、計策謀略之中,臨陣將歩騎合擊的戰術運用精熟,能夠做到這些,在戰陣上打敗仗的機率就會降低到很小了
閻行心中感慨今日受益匪淺的同時,隨着徐榮的軍令即下,營中校閱的時間也已經接近,衆多將士也都被甲持兵,排成行伍在營中的校場中等候已久。
徐榮帶兵用兵一向雷厲風行,他在接着分配完各部曲的任務之後,就帶着衆多將吏,退帳往新修建的觀武土臺走去,而帶兵的將吏在得到命令之後,也紛紛整頓兵甲,出帳騎馬,前往指揮自己的部曲進行演武校閱。
李蒙、王方、徐琨、閻行皆有接到各自的任務,閻行接到的是帶領歩騎護衛軍陣左翼的任務。
於是隨着徐榮在觀武臺上就位,諸位迴歸自家部曲的將吏也開始聽從中軍的號令旗幟行軍,先是整頓陣型,齊步緩進,緊接着是舉旗應旗,士卒大躁,準備接戰。後面就是驍騎出陣,各部曲依次進擊,鑿穿敵人的陣型,兩側的騎兵迂迴包抄,將賊人伏擊殲滅。
一時間,士卒的呼聲如雷,歩騎令下俱發,揚起的飛塵隨着喊聲聲涌動,步卒手持關西長矛在前行的刀盾手的掩護下,冒着箭矢衝鋒上前和賊人接戰,兩丈長的關係長矛在徐榮麾下的那些秦胡兵用來,那是熟稔精湛,長矛如林而進,不斷突刺衝鋒,將賊人中間的精銳兵馬死死纏住,利用長矛的優勢讓他們死傷慘重。
而兩翼的騎兵,很快就迂迴發現了被纏住的賊軍的漏洞,交叉衝擊,殲滅敵人的薄弱兵馬,進一步地包抄敵人。雖然這一些,都是徐榮在模擬指揮作戰,校閱兵馬,敵人也是一些草人、木靶子。
但是徐榮通過校閱看來,他的這些兵馬無論老兵、新兵還是非常不錯的,徐琨、李蒙、王方麾下多是跟隨自己的百戰老兵,精銳自然是不稀奇的。但閻行手下那些初來乍到之時還是烏合之衆的士卒。
現如今,已經在不斷訓練之下,換了一個新容貌,也可以稱得上是敢戰的士卒了,徐榮在將臺之上,看到這些,也是暗暗心驚這個被自己私下稱爲“梟桀”的手下的學習和進步能力了。
若是在校閱之時,能夠在奔進若雷的聲勢中,穩穩地能夠做到不動如山、侵略如火的技巧和本事,那麼就算是真正禦敵,他麾下的這些士卒們,也多數能夠照樣鼓起膽氣,應對敵人的攻擊,再配合上西涼鐵騎的勇猛,自然是無往而不利。
···
隨着校閱演武的結束,看完了整個過程的徐榮沉吟了一會,就召集這些驍勇敢戰的部下再次聚集,李蒙等心腹都知道,這是徐榮校閱完營中兵事之後,準備確定誰帶領兵馬匯合其他友軍前往河東討伐百波、匈奴了。
他們連忙再一次聚集到了徐榮身邊,徐榮也不隱瞞,在談完校閱之事之後,很快就說出了在今日校閱兵馬的內層意思,當他說道要派出一支偏軍匯合友軍前往河東剿滅白波、匈奴的時候。徐琨很快就出列請戰了。
徐琨請戰衆人並不稀奇,徐琨雖說是徐榮的外甥,還沒過繼,但他久隨徐榮,軍中之人也將他視爲徐榮的子嗣,故而在軍中他也從姓徐。但是徐琨在心中自詡英雄豪傑,又豈能夠憑藉假子的身份來接受自家舅父的功業呢,更何況爵位家業這些,也是嫡長子優先繼承,而不是假子的可以置喙的。
所以徐琨在自家舅父的帳下,建功立業之心最爲強烈,每有戰事,他都第一個跳出來請戰。而徐榮也知道他立功心切的心意,所以只要不是太過棘手的戰事,徐榮往往都會派遣徐琨出戰,再配上一兩個將吏從中協助輔佐。
徐琨的請戰,一如既往,徐榮在考校一番過後,就點了徐琨的將,而其他人在看到徐琨得到出戰建功的機會之後,連忙擡起殷切的目光,期待着望向徐榮。
其中的李蒙昂着頭,得意洋洋,他跟隨徐榮頗久,算得上是軍中的老人之一,這一次征討白波也就罷了,那些匈奴人自幼就精通騎射,甚是驍勇善戰,他經常統領馬兵,剛剛校閱之時,他的騎兵披上馬鎧,人馬皆着甲,甲光耀日,威風凜凜,風頭在衆人之中也是一二之選。
他看到徐榮的眼光在他身上停住,心中大定,以爲徐榮就要點他出馬,正強忍着笑意之時,徐榮的眼光已經從他的身上飄過,最終定在了右排之中的閻行身上。
閻行在之前給他的印象就頗深,而且他如今還是自己和李儒私底下互惠互助的一個標誌,也是李儒在軍中的一個親信。徐榮也知道他和自己的外甥交情不淺,兩人在軍中常常一起較量兵馬、武藝,徐琨也對閻行的武藝本事頗爲佩服。
所以今日校閱營中兵馬的時候,看到閻行的兵馬訓練進步如此之快,已經由一支最初用來壯聲勢的烏合之衆,蛻變成一支初具氣勢的新兵了,徐榮就在心中敲定了人選。他知道自己侄兒建功心切,一直想要立下軍功,證明自己的能力,不是依靠這“名不副實”的假子之名來的。之前徐琨和自己的副將產生分歧,一定要留下閻行這個叛軍將吏,也是出於一種想要證明自己的意圖。
徐榮舐犢情深,他也知道自家這個外甥一直想要證明自己,這一次討伐白波和匈奴人,索性也將閻行派到他身邊,讓他放手爲之。
但徐榮派出閻行時,徐榮手下的諸位將吏也是赫然變色,他們有點難以置信地看向閻行這個軍中新人,其中李蒙、王方的臉色都變得不好看,徐榮也是早就意料如此,他笑着說道:
“閻軍候雖是軍中新人,然此次營中校閱,其部下進退有節,攻守有方,軍中之所,舉無常人,才之所能,則授以大事,二三子莫要狐疑,彥明!”
徐榮自進位中郎將之後,身上的威勢也增添了許多,他三言兩語勸解手下衆多將吏之後,又喊了一聲閻行的字,閻行當即虎眼一睜,精光乍現,慨然出列,這種統兵出戰的難得機會也正是他建功立業的契機。
閻行面露肅然,慨然行禮說道:
“蒙將軍厚愛,委以專命,行必盡忠王事,殲殄兇類,揚我王師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