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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天氣已漸悶熱起來。御書房內,雲墨舞正忙於批閱一天的奏章。

“王爺,這是通州送來的奏報。”

疾書的硃筆一停,雲墨舞擡首吩咐道:“拿過來吧。”

湮國的大軍正打到簫國的通州,眼看着延京就在眼前了,現在,一切都以軍情第一。翻開奏報,裡面例行公事的大致彙報了下一步湮軍作戰方略以及統兵主將,另外就是再次請求朝廷調撥一些急需物資送到軍前。

雲墨舞沒有遲疑的提筆批了一個“準”字,然後交給一旁一同處理政務的丞相陸廷離。“這軍前的事必須即刻就辦,一刻也拖延不得,就有勞丞相大人了。”

“哪裡!王爺,臣這就去辦。”說完便匆匆退下了。

“王爺,黃太醫在殿外等候進見。”

“傳他進來。”雲墨舞擡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沒想到就已到正午了。自那天以後,自己便下令命黃太醫在每日的這個時辰來向自己彙報那人的情況。不知不覺間,已過去了兩個月。

“臣參見王爺,王爺千歲千千歲!”

“起來回話吧。黃太醫,陛下今日的情況如何?”

“回王爺的話,經過這幾月的調理,陛下身上的傷都已痊癒了,也不會留下什麼遺症。只是,陛下的眼睛……還尚需一些時日。”

“黃太醫,你告訴本王,到底還需要多少時間?”

“這……”黃太醫臉色暗了下來,心中琢磨了一會才道:“陛下之所以會看不見,乃是因頭部劇烈碰撞導致腦中淤血所致。臣等正在以針炙之術爲陛下散開淤血,然後再配上幾副對症的藥物,想信只要加以時日,陛下的眼睛一定可以康復。”

雲墨舞聽了,不說話。

又是“只要再假以時日……”,這句話,這兩個月來自己每日都要聽上一遍。雲墨舞無奈的擺了擺手,“下去吧,好生照應陛下。”

“是。”黃太醫走了。

沒多久,宮人進來請膳。雲墨舞精神有些疲倦,沒什麼胃口,便將他們遣了下去,自己一個人去了御花園散步。

——實在太累了!

這段時間,自己幾乎是夜夜批閱奏摺到四更。休息不了二個時辰,又要去上早朝。一想到從前那麼長、那麼多個日日夜夜裡,那人獨自一人處理着這些複雜繁難的國事,獨自支撐着湮國走到了今天,雲墨舞心中就一陣疼。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天頤宮,雲墨舞在宮外徘徊了一陣才走了進去,正好迎面遇上從內寢宮中出來的太監小奴。

見了雲墨舞,小奴像見了救星似的一臉驚喜,急走了幾步上前道:“王爺來了,奴才正想要去見您呢!”

“怎麼了?”雲墨舞急忙看向內殿,問:“難道是陛下他……”

“啊,王爺不必擔心,陛下並沒什麼事。”見雲墨舞這樣,小奴怕他誤會了什麼,於是急忙解釋。“不過是奴才心中有些憂慮,想着是不是該向王爺您稟報。”

“哦。”舒了一口氣,雲墨舞又問,“你有何事要稟報?”

“王爺,近兩年來陛下的胃口一直就不大好,這您是知道的。可這些日子,陛下吃的比以前更少了。有時,只動了一口就讓奴才們撤下去。這不,您看看那邊。”小奴指了指宮女們陸續撤出來的盤子,“唉,幾乎就沒動過。奴才侍候了陛下這麼久,實在心疼啊!這樣下去,不光會影響陛下的病情不說,更重要的怕是會傷了龍體。王爺,您看這如何是好?”

小奴的話讓雲墨舞眉頭緊簇。

走進內寢殿,就看到雲苒坐在牀上。他仍是閉目躺着,不言不動,整個人比二個月前確實又消瘦了不少。

“陛下一直都是這樣?”雲墨舞問。雲苒的臉色十分單薄蒼白,像個重病之人似的,感覺不到生氣。

“是的,王爺。陛下都已經兩個月未出過宮門了。”說到這裡,小奴嘆了口氣,“奴才覺得陛下應該去外面多走動走動,那樣對陛下的病也會好些,倒是常勸陛下來着。可陛下……”話到這裡打住了。

“小奴,是誰來了?”想是雲苒聽到了動靜,於是出聲詢問。

“回陛下,是三王爺來了。”小奴回道。

聽到是雲墨舞來了,雲苒從牀上坐了起來,就要起身,小奴趕忙上前攙扶。

“臣聽御醫說起陛下近來的精神好像欠佳,所以特意過來看看。”

“精神嗎?”雲苒蒼白的笑道,“大概是久不理事開始懶散起來,在寢宮裡呆久了的緣故吧。”

“如此,陛下何不去御花園中走走?現在正值夏季暖日豔陽,御花園中又是百花盛開,臣願陪陛下一起前往散心。”

“不必了,朕不想去。”雲苒皺眉,冷聲拒絕。

可雲墨舞卻並不罷休,直接拉了他就往外走。

“你做什麼?放開朕!”雲苒不情願的被拖着往外走。什麼也看不見的他,不敢隨意掙扎,怕腳下一個不穩,讓雲墨舞看了笑話去。

“陛下,恕臣斗膽。身爲您的三哥,臣有責任這麼做。”雲墨舞一邊說着,一邊往外走。因爲顧慮到雲苒的眼睛,他走得並不急。

“你……”

因爲是被雲墨舞狼狽的拖來御花園的,所以雲苒一直沉着臉,很不高興。

雖然一路上他都有很小心的照顧到自己雙眼的不便,但云苒就是不喜歡這樣。非常、非常的不喜歡自己這樣的需要、這樣的依賴着某個人。

那樣,會很可怕……

“陛下,前年雁國送來的鶴望蘭今夏已經開了。要不要去看看?那花開得極爲嬌豔,花蕊呈天藍色,花萼卻是豔麗的橙黃色。還有,底部是鑲有紫色花邊的蘭綠色,整個花形綻開在濃郁挺拔的綠葉中,頗似仙鶴昂首遙望之姿,是名符其實的鶴望蘭。”雲墨舞小心翼翼的給雲苒描繪着。

“是嗎?”雲苒冷冷的笑應了一聲,“它要是在去年就開了,多好啊。可惜,我現在什麼也看不見。”

聽雲苒說出這樣的話,雲墨舞一陣心疼。

“其實,有些花並不是靠美豔而聞名的。像那桂花,共道幽香聞十里,絕知芳譽亙千鄉。世人皆讚歎,不是人間種,移是月裡來,廣寒香一點,吹得滿山開。”

“是嗎?”雲苒冷笑了聲,“可是好像還未到桂花開的季節吧。”

“……”

“嗬嗬,來呀,嗬嗬,這裡……”

忽然,遠處一串串似銀鈴般的笑聲傳來,幾名嬌俏可人的粉裝宮女在前面的荷花池邊嬉戲。

“巧嫣凝春日,笑從雙臉生。”看到她們的快活模樣,雲墨舞也禁不住微笑着輕吟了幾句。見雲苒有些疑惑,雲墨舞解釋道:“陛下,是幾位宮女在前面的荷花池邊嬉鬧。”

“荷花都已經開了?”

“是的,都開了。今年的荷花開得有些早,不過卻依然秀色空絕,馨香飄遠。”雲墨舞答道。

風中一陣淡淡的荷香飄來,雲苒不禁上前了幾步。

“陛下,小心!”

雲苒的前面是幾級石階,眼看着他就要踏空的時候,雲墨舞及時的拉住了他。

“放開!”一陣驚慌之後,雲苒馬上便推開了雲墨舞。

“陛下沒事吧?”

“沒事。”雲苒轉過身,背對着雲墨舞道:“這裡沒有什麼好看的,走吧。”

大概是明瞭到雲苒對自己的拒絕和牴觸,雲墨舞也沉默了。他不知道還要不要這樣繼續下去,也許勉強他出來,對他來說只是一種無形的傷害。

就這樣,之後的一段時間兩人都沉默着,害跟在他們後面的小奴緊張不已。

“怎麼不說話了?”

本以爲決計不會再開口的聲音響起,雲墨舞愣住。

“你拉朕出來,難道就只是這樣?”

本來就已經看不見了,如果他什麼也不再說了,那麼自己的世界只能又回到之前的孤寂、冷清之中。雖然不喜歡聽他說那個自己已經看不到的鮮豔世界,但是他的聲音很卻很好聽,讓人留戀。至少,聽了不會覺得那麼的冷清,那麼的……孤單。

“臣……”雲墨舞驚訝的看着雲苒,不知道此刻該說什麼。

“朕只是不想說話。”很像是一句解釋的話。雲苒別過頭去,躲開雲墨舞的視線。

雲墨舞忽然笑了。

“臣,遵旨!”

“——呼!”悄悄的舒了口氣,小奴望着並肩走在前面的兩位主子,在心中感嘆道:總算是好了!

回到天頤宮的時候,孫遲和陸廷離已經在外等候多時,好像是有要事專程來找雲墨舞的。見到雲苒,他們立刻上前行禮、請安。

“都平身吧。”雲苒放開了扶着雲墨舞的手,“既然有事,你們就去辦吧,朕回宮了。”

“陛下。”雲墨舞叫住他,“臣請陛下一同議事。”

雲苒一怔,開口道:“既然朕已將國事全權交給了三哥,三哥完全可以單獨行事。朕身體不適,就不必……”雲苒想要拒絕。

“陛下,湮國畢竟是您的國家,您纔是一國之主,臣能做的只是爲陛下分憂而已。有些事情確實事關重大,還需陛下善做決斷才行。”

想起之前看到的雲苒,雲墨舞心中一痛。不能讓他總一個人呆着,不想看到他露出那麼寂寞的表情……

雲墨舞非常的堅持,而一旁的孫遲和陸廷離也紛紛附和。

“這……”忽然明白過來雲墨舞的一番用心,雲苒慎重考慮了一會兒,才點頭道:“也好,朕就在旁聽一聽。”

“陛下,事情就是這樣了。湍河年年氾濫,確實要治。可開掘運河一事,茲事體大,臣以爲尚須從長計議。”天頤宮內,陸廷離先是將事情的始末交代了一遍,然後又說了說自己的觀點。

“那麼,是誰想到要開掘運河的?”雲苒問。能夠想到這些,不失爲一個可用之材。

“回陛下,是南陽郡水曹掾史李沛上的書。”陸廷離答。

“此法確實不失爲一個兩全之策!既能減輕湍河水患的災害,又可爲南陽郡的旱季作蓄水之用。”雲苒讚道。

“可是挖掘運河需要極大的人力和財力,這……”陸廷離看向雲墨舞,“臣恐國庫無法負擔。”

雲墨舞將孫、陸二人帶來的奏本合上,“不管能不能負擔得了,這水患是一定要治的。我們每年因湍河水害造成的損失就不計其數。孫太尉,能不能調集一些軍隊前去?”

“這……”這下輪到孫遲爲難了,“可倒是可以。只是現在正值我國與簫國的大戰,臣擔心如此一來會有損國力,臣以爲不妥。”

“是呀,正值用兵之際,如果抽調軍隊的話,確有不妥。”陸廷離贊同道。

雲苒有些訝異,這倆個冤家對頭今天可是少見的意見一致呢!

不過也是,這件事可是涉及到他們的切身利益的。開鑿運河,困難重重,不是說說那麼簡單的。一旦決定了,那以必定會交由陸廷離負責。這件事要是辦得好,那肯定是大功一件,但如果是辦不好,那頭一個倒黴的可就是他了。

至於孫遲嘛,身爲當朝太尉,負責總理湮國的軍政。調集軍隊前去開鑿運河,萬一出了什麼事,他也是跑不了的。

“湍河水患危害沿河的百姓已經這麼多年了,身爲一國之君的陛下,以及做爲百姓父母官的我們,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棄他們於水火而不顧啊!”雲墨舞在開鑿運河一事上顯得非常的堅持。

沉吟了半晌,雲苒再開口時心中已有了決斷。“依朕看,不如這樣吧。將從前線押回的簫國戰俘送到南陽,役使他們挖掘運河。這樣可以省下許多人力,開鑿運河所需費用也能節省不少。” “這……”孫遲和陸廷離兩人對看一眼,最後由孫遲開口:“將那麼多的俘虜送到南陽,臣怕不好管束。而且南陽郡臨近韓國,韓國又一向與簫國親近,萬一那些戰俘與韓國勾結,發生了什麼動亂的話……”

——要是真能出點什麼事倒好了!

雲苒在心中冷冷地一笑,又繼續說道:“如果怕人數太多不好管束的話,可以將他們以千人爲單位分成幾隊,然後再將運河劃爲幾段分別開挖,這樣或許會好些。另外,再派些軍隊前去監工,加強管束和防衛。”

“如果人手還不夠的話,可以在當地徵丁,一年付給他們十兩銀子的工錢,相信應該會有不少人願意的。還有,凡有田地百畝以上的大戶,每家必須抽丁三人。”雲墨舞補充道。

這確實是個不錯的辦法!一年十兩銀子的工錢已經不少了,足夠維持三口之家一年的生計。

“嗯,天雲王說得不錯,你們就照王爺的意思去辦吧。”雲苒作了最後的定奪,然後又對陸廷離道:“至於那個南陽李沛,他既然能夠上書建議朝庭開鑿運河,想必對此事已有了一定的想法。依朕看,丞相不如將這監督的差使交給他去辦,也好省下心來辦別的差使。”

“臣遵旨。”

孫、陸二人退下後沒多久,雲墨舞也接着告退。這一次,卻是雲苒叫住了他。

“朕聽聞這段時間三哥都是在御書房中歇息的,這樣對身體可不好。不如命人將你以前居住的蘭苑打掃出來,以後三哥就在宮中住下吧。”

“這於禮不合吧?”雲墨舞有些猶豫。

“沒有什麼合不合的!所謂的禮、法,也不過是由人定出來的,只要朕說行,那就行了。”就算不敢靠得太近,那麼,也不要離得太遠吧……

“陛下恩典,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PS:不知道這一章的小苒,會給大傢什麼樣的感覺....(如果不滿意,表BS偶)

本文從十二月一日開始,在鮮網專欄每日連載。願意給《三世》寫長評的大人,可以着手準備了!默,某揚非常期待ing....動力....

新坑:京華夢繫列之《帝王策》已在鮮上開始連載,

當兩個人的時候,一般一個人在哪方面強,基本另一個人就會在那方面弱下去,這是真正的生活經驗啊,所以小冉太強的話小舞就不會逼自己強,但是一旦小冉有了弱的表示,小舞就會意識到自己身上的重擔,那個一直在小冉身上的重擔其實很重啊,於是他就會學着強起來

還有,有的時候真的覺得焰更瞭解他啊!但是,感情中唯一可以比較的是冉對哪個的心多一點,而不是他們兩自己的才能或者性格,哎!

rofeiyun大人說的話,也正是我一直想跟各位大人說的!並不是小舞真的很弱,只是有時候兩人間的相處就是這樣,否則很難真正的處好。所謂剛過易折,柔過易紊,就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