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深夜,紅燭搖曳,煙花璀璨。
所有人退下後。易紫寒一身紅袍坐在唯雪身邊,燭光與紅色的衣裳將唯雪蒼白的臉映出一些血色。
“我的雪兒果然是最美的。”紫寒迷戀地看着唯雪,然後他起身解去外衫,再爲唯雪也褪下那身鮮紅似血的衣裳。
唯雪面無表情地仍由他擺佈着,在他爲她拿去頭髮上最後一樣飾物時,唯雪眼中光芒一閃,忽地抓住了他的手。近乎死寂的眸子裡閃爍着燭燈的光,她的聲音平淡似水,就像失去所有希望,她問他:“你不會傷害他們了,是嗎?只要我聽你的話,你就不會傷害他們了是嗎?”
易紫寒沉默片刻,嘆息着點點頭。唯雪扯開嘴角笑了笑,開始自己褪下衣物。易紫寒看着眼前的人兒不覺一陣疼,他握住唯雪的手:“雪兒。”他將她放在牀上,輕輕擁住她,細緻地爲她掖好被子,在她耳邊輕聲道:“昨日是我不好,我不該那樣對你...你若不願意,我再也不會強迫你。”他輕撫她柔順的長髮,“他們都好好的,安心睡吧。”說着他吻了吻唯雪柔軟的發,靜靜躺在一邊不碰她。
不知過了多久,唯雪才終於因爲疲憊而睡過去。醒來時天已經完全亮了,身邊的人也早也離開。
“太子妃醒了,”着粉色衣裳的小宮女臉上掛着甜甜的笑容帶着衣裳和早膳推門而入,爲首的邊招呼邊走到唯雪身邊行了禮解釋着,“再過幾日太子就登基,所以今日很早去處理事務了,”唯雪隔着紗簾也感覺得到這宮女心中的欣喜,紗簾那邊人影走動,那宮女依舊說着:“太子還特地吩咐奴婢們不得私自叫太子妃起來,就怕擾了太子妃休息,太子對太子妃很是寵愛的。”
唯雪一手撐着身體坐起來,聲音有些喑啞:“你們...”
那宮女見唯雪欲要從牀上下來忙跑過去扶着她的手臂,臉上還略有擔憂:“太子妃近日身子不適,還是讓奴婢攙着您吧。”
唯雪看了這宮女一眼,是個機靈可愛的女孩兒,看來與她差不多大。這宮女見唯雪盯着自己,低下頭羞赧一笑:“奴婢名爲夜鶯,是太子妃的貼身侍婢。太子吩咐過太子妃不喜歡讓人打擾跟着,奴婢以後會呆在外頭,太子妃有事就叫夜鶯便是。”
“夜鶯...”唯雪唸了念她的名字,紛亂之後,看着眼前靦腆面善的女孩兒。這是她來這裡遇到的第一個如此親善的人。
夜鶯看着輕輕笑了笑,唯雪點點頭:“很好聽的名字。”夜鶯聽着臉上又是一紅,低聲道:“多謝太子妃。”說着她又擡起頭來,扶着唯雪起身道:“太子妃還未進食,先吃些東西吧。”
唯雪看向準備許多膳食的桌子,不禁蹙眉:“我...沒胃口。”
夜鶯卻也皺起眉搖頭道:“太子妃這樣怎麼行,不吃東西怎麼能有力氣呢。病也沒法兒好啊。而且您不用膳,待會兒太子怪罪下來奴婢們可都是要掉腦袋的...奴婢扶您去用些早膳吧。”說着便將唯雪扶到桌邊。
唯雪聽到“太子怪罪下來奴婢們可都是要掉腦袋的...”這句話時心中一顫,她若是這麼病着,這般任性,連累的只會是其他人,只會是辰雲國的人吧...想到這裡,唯雪點點頭開始用膳。易紫寒很用心,桌上都是她平時愛吃的東西,只是更爲清淡些,想是考慮到她目前身體不適。
大婚之夜剛過,還有許多事情要忙。只是易紫寒怕累着唯雪,所以下令不再進行那些繁雜的儀式。房間中宮女來來往往,給唯雪送來各種穿的用的玩的,還有許多奇珍異寶。一個個臉上都透出難以掩飾的羨慕之情。而唯雪依舊麻木地做着該做的事,略顯蒼白的面容上毫無表情。
用過早膳,唯雪在夜鶯的攙扶下又在花園裡走了走。易紫寒不一會兒也回來了。
“雪兒。”見到唯雪正在園子裡散步,易紫寒快步走去,臉上是平靜的喜悅,他抱着她,輕聲耳語:“再過幾日,我就要繼承皇位,你便是我的皇后。”
唯雪身子無力,輕輕搖頭,離開他的懷抱轉身往回走。易紫寒知道她現在不願理睬自己,所以也不生氣阻攔,只是默默跟上。
進了屋子,唯雪在窗邊坐下,復又拿出筆墨畫畫。
易紫寒行至唯雪身邊,也不管她是不是理睬自己,甚至是不是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他說:“雪兒,我知道你還恨我,但我會等你,一直等你。就像十年前一樣。”
唯雪沒有回答,執筆低着頭在白紙上畫着。
良久,唯雪終於停下來,放下手中的筆緩緩回身擡頭看着易紫寒道:“我什麼時候能見到他們?”
聽她終於說話,紫寒也一陣歡心,但他語氣卻仍是淡然地:“再過幾日即可...你是一國之母,要見自己的親人自然無人敢加以阻攔。”
“一國之母,”唯雪輕輕念着,默默低下頭去,“多大的權勢,多令人羨豔的身份...卻仍是走不出禁錮。”
易紫寒不禁蹙眉輕嘆:“不會的...”他伸手握住唯雪的手,將她摟入懷中,“雪兒,以後你想去哪裡我也不會阻攔,我不會限制你的自由...只要你開心便好。”
唯雪擡頭,看着紫寒,聲音平靜似水:“若我想永遠離開...想永遠離開你呢?”
他蹙眉,眼中劃過傷痛:“爲什麼?爲什麼要離開我呢?”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他給了她那麼多那麼多,她卻仍想着離開,“我說過,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想做什麼也都可以去做。況且你應該知道,以後你的國家,只能依靠我們。你的親人和臣民,都會留在這裡。”
唯雪恍然地笑着:“原來你娶我是爲了這個。”她搖了搖頭,低頭繼續作畫。
易紫寒心中一痛,上前抓着唯雪的肩頭,逼迫她看着自己:“雪兒,我若是爲了這個,何必將你救回來?何必費如此大的氣力保護你,保護辰雲國,保護你的親人臣民?你可知道,我做這一切...只是爲了你...”
唯雪緩緩點着頭,眨了眨眼睛:“爲了不讓我傷心,爲了讓我以後也能幸福嗎?”
易紫寒不言,他看着唯雪,唯雪亦是看着他:“那爲何不讓我走呢?讓我回到母后身邊,或者讓我和他們一起離開,好好對待你的臣民,放我離開...”
“你若是走了,朝中勢必有人以此爲理由使兩個爭鬥,天下如何安寧?”
唯雪只覺滿心疲憊,眼角的淚搖搖欲墜:“可是我不想留下,每日每夜的看着這勾心鬥角的宮廷,陪着一羣各懷心計的人,太累了。”
“別擔心,”易紫寒心疼地抱着唯雪,“除了你,我不會再有任何妃子,你不必與人爭鬥,也不必參與任何政事。你只要開心的活下去就好。”
唯雪嘴邊掛着似有似無地笑,即便如此,她也不愛他,他傷了她的事也無法改變。
“三日後便是登基大典,到時你也要去的。然後我們去父皇那裡看看,過了那天,他就要安心離去了。”易紫寒說的如此平靜,就像什麼都不曾發生一般。過了一會兒他又輕聲道:“我們找到你的母后了,到時將她接來與你一起,可好?”
唯雪頓時眼中一亮,她擡頭看向易紫寒:“你是說母后她...還活着?”
易紫寒笑着點頭:“嗯...你的母后沒事,你的兄弟姐妹們也沒事...他們都很好,過幾日忙完了這邊的事我就帶你去見他們。”
唯雪終於真心地笑了:“你說的是真的嗎...”
“嗯。”
唯雪輕輕地笑,點了點頭,表面雖平靜心中卻是大喜。
如易紫寒所說,唯雪與紫寒在登基大典後便去看那個人,那個曾經計劃着奪取唯雪的國家,殺死唯雪和她親人的人。而此刻,他躺在牀上一動不動,呼吸也是異常微弱。
“父皇,我帶雪兒來看你了。”在衆人注視下,紫寒走到那個人身邊,“父皇你放心,我會將一切都處理好的。”
牀上的易景只是眨了眨眼,沒有回答。曾經雄霸天下的帝王此刻卻連說話的氣力都沒有了。最終在一番儀式過後,易紫寒等人就要離開。而這時御醫宣佈先皇駕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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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下跪哀痛,易紫寒依舊面色沉着。
“皇上皇后來了便是了卻了先皇的心事,先皇也走得安心了。”一位大臣掩面說道,然後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易紫寒蹙着眉微微點頭,又佈置了一些事宜方纔帶着唯雪離開。
再過了些天,易紫寒信守承諾的帶唯雪去見了她的母后。那個女人仍是高貴美麗,卻也憔悴了許多。
“雪兒。”見到唯雪安然無恙,她落寞無神的眼中終於有了一絲光彩。
“母后,母后你沒事就好。”唯雪撲到她懷裡,哽咽着。
“母后沒事,雪兒放心,我們都沒事,只是你父皇他...”說着她已無法控制地流着淚。
相互擁抱這哭泣了一會兒,兩個人也都冷靜下來。皇后捧着唯雪的臉強撐着笑道:“雪兒如今是貴爲**了,母后知道你有不捨也有不願,但這個國家,我們的子民,都依靠你而能平靜生活。”她撫摸着唯雪的臉頰,一如當初,“好孩子,苦了你了。”
唯雪忙搖頭:“雪兒不辛苦,紫寒他對我很好,只是母后你們...”
皇后笑了笑:“那就好,我們現在也很好,與以前一樣,雪兒不必擔心。”
唯雪知道,易紫寒待他們定不會敷衍,也就笑着點點頭。如今見了面,也算安了心,了卻一樁心事。
易紫寒答應唯雪的,也都一一兌現,後宮除去皇后沒有其他妃子,兩國百姓也過得甚是安寧。唯雪知道做到這一切並不容易,而且害死她父親的也不是他,於是心也漸漸軟起來。只是安安靜靜的在宮裡呆着守着,有時也會與易紫寒除去遊玩,兩人愈發親密起來。
時間不緊不慢的走,這日紫寒與鄰國君主會面,唯雪便在宮中守着。
“皇后,皇后不好了,皇上遭人行刺了。”宮女匆匆跑來彙報。
唯雪聞言手中的茶盞一晃掉在地上碎成片,她立刻起身往外邊跑去。
此時易紫寒已被送回寢宮,唯雪看着被血染紅的水一盆接一盆的端出去就感到觸目驚心。她忙走進去查看情況,一邊的御醫見唯雪來了便向她行禮彙報:“皇上此次遭遇甚是兇險,但幸而兇器有所偏離且拯救及時,目前已無大礙,只需多加休息些時日就會恢復。還請皇后娘娘放心。”
唯雪聽了這話心裡的石塊也終於落了地,她看着牀上的人有些茫然地點頭,一揮手道:“我知道了,你們出去吧。”
房間裡留下兩人,唯雪坐在牀邊,握住易紫寒的手放在自己臉上:“紫寒,你不能有事。”說着溫熱的水滴劃過唯雪的臉龐,劃過易紫寒的手心,她說:“紫寒,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每天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盼着你回來。”
忽覺牀上的人動了動,易紫寒勉強睜開眼,看着唯雪微笑喚道:“雪兒。”
唯雪一驚,忙說:“你別亂動...”她似是慌張地不知如何是好,方纔的那番話是出自真心,卻不想竟被他聽了讓自己覺着有些不好意思了。唯雪低下頭道:“我...我去給你倒杯水。”說着就起身跑去拿水,回來後又小心翼翼地餵給他喝下。
“雪兒,我沒事的。”易紫寒笑着,卻掩飾不了臉上的蒼白。他忽然握住唯雪的手,水杯碎在唯雪腳邊卻喚不來此刻晃神的她,莫紫寒笑的溫柔:“你方纔說你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每日盼着我回來,你說的...是真的嗎?”
唯雪聞言不覺臉一紅,忙轉移了視線。片刻後才微微點頭。
而易紫寒竟像孩子一般笑起來。
唯雪見易紫寒動作有些大,蹙眉看着他道:“你別亂動了,萬一傷口裂開就不好了。”
易紫寒卻笑意更濃:“雪兒在擔心我?”他順手將唯雪摟入懷中,“我的雪兒終於會擔心我了。”
唯雪低頭,不覺心虛愧疚起來。
“雪兒,你可有想去的地方呢?”
唯雪不大適應地扭了扭身子:“怎麼突然問起這話了?”
易紫寒笑着:“你很久沒有出過這皇宮了,剛好我也想趁着這傷病的藉口出去看看。”
唯雪蹙眉搖頭:“你傷得不輕,還是好好在宮裡養着吧,而且外面也不安全。”
易紫寒卻毫不在意地拉過唯雪,在她耳邊低語:“我想和你兩個人單獨在一起,我們偷溜出去吧。”
唯雪好笑,嗔道:“皇上怎麼能有這樣的想法?”
“在你面前我一無所有,我不是什麼皇上,只是易紫寒。”他握着唯雪的手,孩子般請求着,“雪兒,和我一起出去看看好麼?”
唯雪眨着眼睛想了想,終是笑着答應。
“那我們去個沒人打擾的地方,就我們兩個人,好不好?”
唯雪點頭:“嗯。”
易紫寒吻着唯雪的額間:“你去準備好,過幾日我們就偷偷溜出去了。”
唯雪看着易紫寒:“過幾天?你的傷呢?”
“皇上並未受傷。”唯雪身後忽然出現一女子。這女子蒙着面,眼神清然。唯雪這纔想起她正是那日在那小屋裡的女子。
“她是白芷,是這世間醫術最高明的人。”見唯雪疑惑,紫寒便先一步回答了她。
唯雪仍是擔憂:“你說的是真的?”
“莫不是我把御醫叫來對證?這傷是我刻意裝得很重罷了。”
“好端端的幹嘛弄成這樣...”唯雪也非不知緣由,只是方纔實在被嚇得不輕所以不禁要抱怨。
“雪兒這麼說是因爲太過關心我了...”易紫寒很是開心地看着此刻臉頰微紅的唯雪,“這次行刺並不簡單,要將那人揪出來就要讓他先輕敵,所以現在宮裡的人我都瞞着。恰好也想陪你出去走走,就出了這麼一招。不是故意要嚇你的...對不起。”
唯雪搖頭:“你真的沒事嗎?”唯雪盯着他,滿臉的不信。
紫寒笑笑,將紗布拆下給她看。原來他還真是裝出來的,胸口的肌膚依舊光滑完整。
唯雪蹙眉:“怎麼不早說呢...你那樣...我很擔心...”
易紫寒捏着唯雪的下巴使他擡頭看着自己:“早說了怎麼看到你爲我憂心的模樣,怎麼知道你也會因爲我傷心難過呢。”
唯雪笑着:“不鬧了,既然你無事,我也該回寢宮了。”
“皇后竟在皇上受傷之時不陪在身邊,讓人看着要落話柄了。”紫寒抓着唯雪的手不放,又一次將她拉入懷中,“雪兒,今天留下陪我吧。”
唯雪看看身後,青竹卻已然不在。這番猶豫着,不知如何回答他。
“放心,我還和平時一樣,不會碰你的,好嗎?”
唯雪思忖片刻,點點頭:“嗯。”說着唯雪和衣躺在了紫寒身邊,只是這次她沒有刻意與他保持距離,反而縮到了他懷裡。
“冷嗎?”紫寒感覺到她往自己懷裡縮,關切的問着
唯雪搖頭,將腦袋靠在他胸膛上,靜聽他的心跳。
“雪兒。”紫寒撫摸着唯雪的頭,心中寬慰,“你終於不疏遠我了。”
唯雪不言,躲在他懷裡笑着,安心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