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糧棧的夥計也認得何衝,沈稼轔衣錦還鄉當然得四處轉悠,糧棧是自家的買賣他更是曾經興師動衆的來看過,目的是給沈家糧棧樹立起更大的威風。
夥計急忙找到掌櫃的,掌櫃的是沈稼軒的本家,按說已經是出五福的另外一支,叔叔輩,叫沈青衫,但因爲沈家人丁單薄,劃拉劃拉也沒多少人,所以沈稼軒對這個叔叔非常敬重,特意把糧棧交給他管。
沈青衫走出來對何衝拱手道:“何副官,今兒這是怎麼了,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
何衝仍舊沒有下馬,卻也拱手還禮,態度好了很多:“我來抓顧芝山,此人是多次暗殺張大帥的兇手。”
旁邊聽着的洛醺和鬼三再次面面相覷,皆不相信這是真的。
這就不是真的,何衝來抓顧芝山這裡面有故事。
紅紅被沈家攆走,洛醺不翼而飛,何冰知道自己在沈家無法立足,索性昨天即進了城找到哥哥何衝,說明洛醺無奈下已經把他們兄妹的事捅出,還告訴何衝是顧芝山暗中調查自己和紅紅的身世,然後密告到沈老太太那裡。
何衝知道妹妹在城裡早晚會被百花樓的人碰見,雖然賣身契偷了出來,百花樓即使找到也沒轍,但他不想妹妹淪爲風塵的事被外人知道,是以就想連夜把妹妹送走,可是何冰不願意,說自己有去處,其實她是又找到祝子雄家裡。
且不說她在祝家如何,何衝覺得顧芝山乃爲個小人,這樣的人留着就是禍害,想對付他苦無良策。這個時候沈稼轔找到何衝。
“媽了巴子,顧芝山連老子的女人都算計,氣死我了,若非顧及他是我大哥的朋友。老子早就一槍斃了他。”
沈稼轔如此說也還有故事,沈稼軒離開沈家去了上海,鬼三受他託付保護洛醺,鬼三打打鬥鬥還可以,就怕一旦有什麼事自己沒權力控制局面,忽然就想起沈稼轔,他知道沈稼轔對洛醺也是一往情深,故意讓人散播出去,說管家顧芝山對洛醺圖謀不軌。這樣,假如顧芝山真有個風吹草動,沈稼軒不在。沈稼轔完全可以置顧芝山於死地,鬼三這是借刀殺人,也是假沈稼轔的手來控制顧芝山。
沈稼轔怒不可遏,何衝正中下懷,於是進言道:“司令,聽說最近大爺不在府裡,我們可以趁機除掉顧芝山,等大爺回來,他總不會因爲一個管家而對您這個親弟弟怎麼樣。”
沈稼轔捋着下巴琢磨半天,是這麼個理。那次三奶奶黃織秋房裡的丫頭死了自己就懷疑顧芝山和黃織秋私通。說起來洛醺的容貌和黃織秋是天上地下的差別。那流氓能對黃織秋動心思保不齊就對洛醺動念頭,所以必須除掉才能安心。
與何衝商量半天終於想出一個計策。這年頭派系多敵人就多,暗殺綁架層出不窮,亂世下誰也不能說自己乾乾淨淨,不如就把顧芝山當做是張大帥的敵人來除掉,這樣名正言順,哥哥回來愛怎麼着怎麼着,反正他絕對不會一槍把自己斃了就是,那是他一個爹一個孃的親哥。
所以,纔有了何衝帶兵前來抓捕顧芝山一說,因爲何衝已經聽妹妹告訴,顧芝山又悄悄的來到城裡,絕不是好事,必須先下手爲強。
沈青衫其實也不甚喜歡顧芝山這個人,總覺得他看人的目光飄忽遊弋,不是一個正人君子該有的淡定,只是昨晚顧芝山前來糧棧是奉沈老太太之命捉拿洛醺的,沈稼軒不在,老太太不在,顧芝山在自己管轄的糧棧出事不好,於是同何衝商量:“何副官,是不是等老爺回來再說,顧先生可不是夥計,老爺對他一直是眷顧有加啊。”
何衝就是不想等沈稼軒回來阻撓,於是道:“掌櫃的,二老爺,也就是我們家司令的話難道不好用麼?”
沈青衫愣住:“這……”
何衝嘩啦抖開拘捕令,沈青衫更無言以對,何衝給自己的兄弟使個眼色,士兵們衝進去,把躲在樓上戰戰兢兢的顧芝山捉拿而去。
洛醺與鬼三看了整個過程,兩個人都拍手稱快,顧芝山這惡人早該有此報應。
鬼三先找家客店安排洛醺住下,然後他去沈家糧棧打聽狗剩兒子的事。
洛醺在客店裡等到下午都不見他回來,心裡就開始慌慌的,又不敢貿然去糧棧,又等到天黑,餓得前胸貼後背,鬼三還說等把狗剩兒子帶來再請她吃飯,洛醺想,鬼三一定是出事了,再也坐不住,徑直找去糧棧。
此時糧棧已經打烊,她也顧不得自己會不會被抓到,咚咚敲門,好半天才有值夜的夥計前來給她開門,還怕是鬍子下山打劫,先問了句:“誰?”
洛醺道:“我,少奶奶。”
聽聞是沈家少奶奶,夥計卸下一扇門板,再拔出插着的門栓,推門看,對洛醺不是很熟悉,但曾經聽大家議論過,說沈家少奶奶如何如何的美貌,如今面前就站着這麼個可人,他立即就信了,奇怪的問:“少奶奶,您怎麼來了?”
洛醺並不回答他的話,而是問:“鬼三是不是來過?”
提及鬼三,夥計更知道她是自家人,點頭:“是來過。”
洛醺把腦袋朝門裡面看,夥計才發現自己失禮,趕緊把她請進去才道:“鬼三被老祖宗派人抓回去了,說是,說是……”
夥計話到這裡竟然低垂着腦袋,彷彿當下要說出的話非常難堪似的。
洛醺看他吞吞吐吐更覺得鬼三出了事情,急忙問:“快說,鬼三怎麼了?”
夥計撓着腦袋害羞道:“說是,鬼三和您,那個,私奔。”
洛醺一拳打在糧棧中間用於展示、木櫃裡的米堆上,憤怒道:“一派胡言!”
那夥計道:“少奶奶,鬼三跟我很要好,因爲我負責糧棧的守夜,他一閒着就來教我功夫,他教我功夫還請我喝酒,說是我拖家帶口的掙錢不容易,而他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所以我瞭解他,這麼多年從未聽聞他對家裡的女眷不敬過,不然老爺也不會栽培他,所以說他和少奶奶您如何如何,打掉腦袋我都不信,少奶奶您快想辦法救救他吧,聽說老祖宗的家法很厲害的,特別是對那些不敬女主子們的夥計,我真的非常擔心,所以我剛剛還在合計怎麼幫他,然後您就來了。“
洛醺一把一把的抓起米又揚下,凝神思索該怎麼幫鬼三,自己這樣回去沈家替他辯解一定不好用,說不定因爲自己袒護鬼三而把兩個人這子虛烏有的事弄得越描越黑,如今沈稼軒不在,沈稼轔那個人又不管家裡的事……忽然,她眼睛一亮,對,就找沈稼轔,沈老太太護犢子,沈稼轔又一貫的瘋瘋癲癲,老太太拿他根本沒辦法。
她說着就告辭而去,離開糧棧去找沈稼轔,眼看他的司令部到了,洛醺又卻步,這傢伙生性,幾次對自己欲行非禮,這樣主動送上門去會不會讓他捻滅的慾火重新焚燒呢?
可是不找他就沒辦法救鬼三,這個時候鬼三被押回沈家只怕已經皮開肉綻了。
洛醺一咬牙,徑直去了司令部。
房間內,沈稼轔正與何衝說話,研究是該對顧芝山立即槍決,還是先教訓他一頓再說,說殺就殺了,畢竟是一條命,怕大哥沈稼軒回來動怒。
士兵來報:“司令,少奶奶求見。”
誰誰?少奶奶?洛醺!沈稼轔豁然而起,一腳踹去那稟報的士兵:“什麼求見,還不快請。”
士兵摸着屁股跑了,未幾把洛醺帶了進來,何衝眉頭皺起,不知洛醺來找沈稼轔作何,有些擔心,卻被沈稼轔呵斥:“真他娘沒眼力價,你是不是連人家上牀都喜歡在旁邊觀敵料陣,然後還給人家擂鼓助威,好、好!男的猛還是女的猛……”
他這一頓啥有急事的描述把何衝說的面紅耳赤,急忙退下,出門時就碰到進來的洛醺,兩個人目光交匯,洛醺淡淡一笑,如此,何衝略微放心下來。
“讓我看看這是誰,丫頭,今兒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還是這樣讓人想入非非的大晚上的,你把老子我的饞蟲又勾引出來了。”
沈稼轔圍着洛醺轉了一圈,嘚吧幾句,一把捏住洛醺的下巴把她的臉托起,仔細的看認真的看,近乎完美的一張臉,他真是愛不釋手。
洛醺沒有反抗,只是冷冷的和他對視,沈稼轔突然想起什麼,鬆開她道:“我得對你文明點,我要做到你喜歡的樣子,就像……”他本想說就像我大哥,臨時改口:“就像皓暄,我早晚讓你喜歡上我。”
他拉着洛醺坐在沙發上,親自給洛醺斟茶,然後道:“恕我自作多情,你該不會是想我來看我吧?”
洛醺脫口就道:“幫我救鬼三。”
沈稼轔愣了愣,突然哈哈大笑:“我就說嘛,你怎麼突然轉了性子大晚上的來看我,什麼鬼三鬼四的,先讓老子稀罕稀罕你,送上門的美人我不要那得天打雷劈,除非他孃的褲襠裡是空的。”
他說着把洛醺舉起抗在肩頭,騰騰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