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收拾好了那些女真人的首級,得勝還朝!
雖說失了首級,立下了天大的功勞也沒了證據,可能打上那麼痛快的一戰,每個人的心裡還是得意非常,尤其是那些軍戶,被人瞧不起,他們自己都習慣了,但是走了這一遭,人人心裡都是信心爆棚,這會兒就是讓他們再去走一遭,他們也不帶怕的。
就是入邊牆的時候,那些守城的兵丁,看着他們空手而歸,又是一身的狼狽模樣,紛紛報以鄙視的目光,很顯然他們將李如楠等人當成了吃敗仗的了。
“大人!那些混蛋狗眼看人低,居然還說起了風涼話,標下實在是忍不下這口氣!”
孫興恨恨的說道,他是個直腸子的漢子,心裡藏不住話,原本在草原上好好的英雄了一把,讓他得意的不得了,可誰知道,就因爲沒拎着人頭回來,反倒遭了那些守城兵丁的嘲笑,他如何能忍的下。
李如楠倒是不在乎,道:“孫大膽!你這人也太小家子氣了,要是在以前,你上去和他們打上一架,老子也不攔你,可現在你是什麼身份,和上萬蒙古韃子作戰都能拼個平手的好漢子,和他們一般見識,豈不是失了身份!”
孫興就是個一根腸子通屁.眼兒的貨,被李如楠這麼一說,頓時大覺有理,繼續仰着頭,挺着胸,一副坦然模樣,接受着那些守城兵丁的鄙視。
可李如楠勸說得了孫興,他自家卻是滿心的悶氣,這次出邊牆雖說殺得痛快了,可是折損也不少,將軍衛隊總共戰死了兩百多,現在只剩下了二百七十五人,兩百家丁更是隻剩下了三十多人,軍戶死傷就更多了,出征的時候,有一千一百二十人,回來的時候,就只剩下了不足五百,十個百戶官,就只剩下了孫興和趙老三兩個,餘下的都送了性命。
斬殺雖說不少,還宰了一個蒙古人的混蛋大汗,可是拎回來的腦袋卻只有三十多個,空口無憑,到時候報上去,兵部那邊沒準就不認賬了。
到了鐵嶺衛的城外,李如楠先讓軍戶自行散了,不過該給的承諾還是要給的,說到底那些戰死的軍戶都是爲了李如楠的官帽子,大明朝沒有撫卹軍戶的規矩,李如楠可不能讓人家白白送了性命,留下妻子兒女無依無靠。
“孫興!趙老三!你們兩個都聽仔細了,回去之後,這些活着回來的弟兄不能讓他們散了,還有那些戰死的兄弟們,家人也都給老子看護好了,要是凍着,餓着了,老子拿你們的腦袋說話!”
孫興和趙老三兩個對視了一眼,都明白了李如楠的意思,這次但凡是能回來的軍戶,無一不是手上沾了血的,這些軍戶已經有了殺氣,只要稍加訓練,就是一支精銳部隊。
同時兩人更是感念李如楠重情義,都沒忘了那些戰死的弟兄們。
孫興忙道:“大人放心,標下一定盡心!”
李如楠將兩人打發了,便帶着來順,李寧等人朝家裡趕去。
這會兒李成樑已經知道李如楠要回來了,雖然不知道內情,但是沒帶回多少人頭,還折損了不少,卻已經知道了,老爺子的心裡不痛快的很。原本最看重的小兒子,卻沒給他爭臉,李成樑不痛快也是在所難免。
李如楠到了府上,紫薇已經在門口等着了,見了李如楠,眼圈瞬間泛紅,忙上前扶着李如楠下了馬。
“夫君此去辛苦了!”
李如楠一笑,道:“來來回回才兩天的光景,有什麼可辛苦的,爹爹可在家中!”
紫薇聞言,對着李如楠使了個眼色小聲道:“夫君小心,有人傳夫君出去是打了敗仗的,公公正發火呢!”
李如楠又是一笑,道:“你且回房去,我先去見了爹爹,再來和你說話!”
到了李成樑的書房門口,李如楠整了整盔甲,道:“爹爹!兒子如楠回來了!”
過了一會兒,書房內才傳出了李成樑的聲音,一聽就知道老爺子氣大了:“門就在那邊,自己進來,難道還要老夫去迎你不成!”
李如楠也不介意,訕訕的一笑,便推門走了進來,正好見着李成樑唬着一張臉,坐在桌子後面,就跟誰欠了他二百吊一樣。
“如楠見過爹爹!”
李成樑心裡有氣,以前幾個兒子出邊牆,雖不說立下多大的功勞,可也不曾像李如楠這般狼狽,軍馬折損過半,卻只砍回了三十幾顆人頭,一想到自己都和老部下葛禮把牛吹出去了,這會兒丟了臉面,老爺子不拿李如楠撒氣,拿誰撒氣。
“回來就好,好歹還保着一條性命,沒讓老夫白髮人送黑髮人,你倒是好能耐,一個千戶所的兵馬生生的被你送去了一半,還有府上的家丁,你就沒看看有幾處人家在辦喪事的!老夫看你不是個從軍的料,以後便好生待在家裡,做個大少爺,也省得你出去給老夫丟人現眼!”
要是放在往常,被李成樑這麼罵,就算是自家老爹,李如楠也惱了,可是今天不一樣,李如楠是成竹在心,道:“爹爹先別隻管着罵,也聽孩兒分說一番!”
李成樑哼道:“你還有什麼可說的,好,你說,老夫倒是要聽聽你如何解釋!”
接着李如楠便將出邊牆以來,所有的事情都分說了一遍,從被人算計,湊不夠人頭,到被蒙古人圍攻,後來又說到了擊殺巴嘎巴圖爾,最後殺散了蒙古兵,突圍而出,丟了人頭。
李成樑聽着,一雙眼睛瞪得老大:“你~~~~~你說什麼?你說你殺了喀爾喀的巴嘎巴圖爾?還從上萬人的圍攻之下逃了出來!”
李如楠道:“爹爹若是不信的話,便去問李寧,爹爹信不過孩兒,可李寧跟在您身邊多年,他您總該信得過吧!”
李成樑猶豫了一下,吩咐道:“來人!將李寧找來!”
不多時李寧便到了,和李如楠一樣,他也沒換衣甲,身上的山字紋鎧甲血跡斑斑,多出破損。
“小的參見老爺!”
李成樑寒着一張臉,朝李寧打量了一番,好半晌才道:“李寧!你跟隨老夫也有些年頭了,一向勤勉老實,今日老夫問你話,你當據實道來,若是膽敢欺瞞,老夫可容不得你!”
李寧心中一凜,看向了李如楠,忙道:“老爺只管問,小的有幾個膽子敢欺瞞老爺!”
李成樑點點頭,道:“好!我來問你,方纔九少爺說,曾在大漠上遇着了蒙古韃子的大隊人馬圍攻,可有這回事?”
李寧忙道:“回老爺的話,說起來這事倒是小人的錯,差點兒害的九少爺送了性命,當初老爺定下的那個部落,像是提前得到了消息,居然沒多少壯丁,小人覺得首級湊不夠數量,回來難以交差,便慫恿着少爺又去打了一個部落,可剛打完,就被大隊的蒙古韃子圍上了,要不是少爺神勇,飛錘打死了喀爾喀的巴嘎巴圖爾,又帶着小人等衝殺出來,小人怕是此生都見不着老爺了!”
李寧也是個會做戲的,說着眼圈都泛紅了,眼淚眼看就要決堤。
李成樑微微動容,急道:“當真!當真殺了那巴嘎巴圖爾!”
李成樑是知道這個人的,當初他殺了速巴亥,那巴嘎巴圖爾便揚言要掘了李家的祖墳,爲父報仇。
李寧忙道:“老爺!小人不敢說謊,九少爺當真擊殺了巴嘎巴圖爾,當日若不是九少爺神勇,出去的弟兄們誰都回不來,後來九少爺帶着小人衝殺出來,見那孫大膽被蒙古韃子圍住了,又不顧生死衝殺回去,將孫大膽一種人等救了出來,都是小人親眼得見!”
“好!好!好!”李成樑興奮的連道了三個好字,高興的鬍子都要翹起來了,此時再看向李如楠的眼神,透着那個含情脈脈,“不愧是老夫的兒子,好!好!好!”
李如楠見了,心中一陣腹誹,方纔還將他貶的一無是處,留在家裡掏糞都浪費糧食,這會兒又是他的好兒子了。
李寧也跟着捧場道:“老爺!九少爺當真不凡,以前總是聽人說虎父無犬子的,今日總算是明白了,看老爺和九少爺,當真是虎父虎子,貼切的很!”
李成樑高興,樂的牙花子都露出來了:“偏是你這個小子會說話!”
李寧又道:“只是可惜了,當時蒙古韃子太多,九少爺擔心兄弟們的性命,便沒再去搶奪首級,不然的話,少不得那巴嘎巴圖爾的腦袋也要懸在邊牆的城門樓子上。”
李成樑擺了擺手,道:“不妨事,不妨事,能平安回來纔是好!”
李如楠見李成樑高興,趁機道:“爹爹!這事還不算完,原本等那些蒙古韃子退了,孩兒便要帶人回來的,若是那個時候回來,可就當真是兩手空空了,可是後來卻又遇着了一樁事!”
李成樑現在也變成了忠實聽衆,他已經完全被李如楠所描述的場面吸引住了,成了李如楠探險記的狂粉,聞言忙道:“又遇着了什麼?難不成還有蒙古韃子打埋伏?”
李如楠道:“倒不是蒙古韃子,而是女真人!”
女真人!
李成樑聞言,笑容立刻就凝固了,道:“這事怎的又和女真人牽扯上了?”
李如楠擺出一份義憤填膺的模樣,道:“爹爹!何止是有牽連,這一次兒子帶人出去,屢屢被人算計,險些丟了性命,可都是那些女真人的功勞!”
“這話又怎的說?”
李如楠道:“孩兒正待要帶人回來,卻被一百多女真人攔住了,領頭的就是那努爾哈赤的家奴何和禮,還口口聲聲的要娶了孩兒的性命!”
“這~~~~~~~~~”李成樑緊皺着眉頭,好半晌才道,“這事怕是有所誤會吧!那努爾哈赤一向對老夫恭順,又怎會做出這等事來!”
李如楠見李成樑到了這時候,居然還在爲努爾哈赤說話,真不知道是爆了努爾哈赤的菊花,還是當真將努爾哈赤納做了妾,居然這般迴護。
“爹爹!這等大事,孩兒豈能胡言亂語,爹爹要是不信可以去問來順,李寧當時也是在場的,孩兒還砍殺了三十多個女真人,那金錢鼠尾總歸是假不了的!”
李成樑心裡也有了些懷疑,可是一想到一直以來努爾哈赤對自己的恭敬的態度,又覺得這事怕是誤會。
“縱然有那些人頭爲證,也不足取信,或許是有人要嫁禍給努爾哈赤!”
“爹爹!你當真是老糊塗了不成!”李如楠見李成樑居然這麼維護努爾哈赤,也顧不得那麼許多,當即就惱了,“那努爾哈赤勾結蒙古韃子,要殺了孩兒,難道爹爹就當真看不清,還要維護那野豬皮!”
李成樑聞言,頓時臉色一寒,道:“放肆!此事究竟內情如何,豈能就憑着幾顆留着金錢鼠尾的人頭作證,努爾哈赤好歹是朝廷敕封的龍虎將軍,僅憑你一面之詞,不足取信!”
李如楠此刻簡直要被氣炸了肺,李成樑到底是誰的爹老子,難不成那努爾哈赤是李成樑這隻老蚌年輕時候,在外面的滄海遺珠,而他反倒是石頭裡蹦出來的。
“孩兒的話不足取信,那好,努爾哈赤可敢將那何和禮喊來,他在逃跑的時候,被孩兒的屬下射了一箭,正中肩窩處,他要是有傷,就證明孩兒不是誣陷他,若是沒有傷,那就證明是孩兒的錯!”
李成樑惱李如楠口不擇言,幾番衝撞,方纔的歡喜之情也沒了,懶得和李如楠分辯,擺了擺手道:“你下去吧!這件事老夫自有道理!”
李如楠見李成樑如此決斷,心中也是惱恨不已,道:“好!既然爹爹不肯回護自家親生子,卻要幫着外人,孩兒便不說什麼了,只盼着日後孩兒真個被努爾哈赤設計害了性命,到時候爹爹能派個人給孩兒收屍!”
李如楠說完,便憤憤的走了。
李寧見李成樑氣的臉色發青,忙勸道:“老爺!且消消氣,九少爺年輕氣盛,您就不要和少爺一般見識了!”
李成樑好半天才吐出了一口濁氣,怒道:“這個逆子,當真是氣死老夫了,李寧!我來問你,後來你們遇上的那些人,可當真是女真人不成?”
李寧最慣使的便是察言觀色,更知道李成樑對努爾哈赤青眼有加,甚是器重,也不願意得罪了努爾哈赤,便道:“老爺!那人頭又不會說話,小人如何敢斷言,那些人就是努爾哈赤派來的。”
李成樑氣悶道:“這就是了,可偏偏那個混小子不依不饒,努爾哈赤對老夫一向恭敬有加,他深知老夫獨愛這小老九,便是小老九之前打殺了額亦都,也不敢怪罪,又如何會去害他!”
李成樑看人全憑第一感覺,努爾哈赤是他從很早就看好的,這些年來也是十分器重,不然的話努爾哈赤的勢力豈能這麼快就發展起來。
最難能可貴的是,努爾哈赤發跡之後,也不曾忘了他,逢年過節必定會親自過府探望,送上厚禮,即便是李成樑被言官參倒,也不曾疏離了。
這樣一個實誠人,又怎會派人去殺他的兒子。
想來一定是有人眼紅建州女真,設計陷害,可偏偏李如楠看不清楚。
“好了!你也累了,且下去休息吧!你放心,這次的功勞,老夫會讓葛禮報上去的,你跟在老夫身邊的時候也不短了,這次便接着這個大功出去謀一番前程吧!”
李寧聞言,連忙跪倒在地,連連拜謝:“小人多謝老爺栽培之恩!”
李成樑點點頭,他對身邊的人一向都是十分維護的,努爾哈赤雖然不是他身邊的人,但是自小就在他的府上養馬,爲人又機靈,因此很得李成樑的看重,這也是爲什麼李如楠幾次在李成樑面前要求處置了努爾哈赤,李成樑都不答應的原因。
“你且下去吧!順便吩咐人,今日府中擺宴,爲九少爺慶功!”
雖然惱了李如楠言語衝撞,但是這次李如楠出邊牆,總歸是立下了大功,讓李成樑賺足了面子。
只可惜李如楠泛起了倔脾氣,根本不領情,以身體不適爲由,拒絕了,府中的下人都能感覺到,這對父子的關係已經生了嫌隙。
晚上
“你個老糊塗,自己的兒子都不幫襯着,那努爾哈赤意圖不軌要害了咱們的九兒,你卻只顧着維護那努爾哈赤,全然不顧念父子之情!”
崔老婦人從李如楠的院中回來,就跟李成樑吵了起來,說起來,當初努爾哈赤能在李成樑的府上效力,還多虧了她的推薦,但是個自己寶貝兒子的安全比起來,一個馬奴有什麼打緊,就算是李如楠當真錯怪了努爾哈赤又如何。
李成樑在這件事上,也難得強硬了一把:“婦道人家,你懂什麼,那努爾哈赤一向對老夫恭恭敬敬,又怎會做這等事,況且如今女真各部不穩,尚且要他幫着壓制,若是這時節因爲小九兒的一句話,就處置了努爾哈赤,女真各部亂起來,到時候如何收場!”
崔老夫人卻不管這些,只道:“你不相信九兒的話,那你說那努爾哈赤是被人構陷,又有什麼證據,還是九兒說得對,那何和禮被九兒的屬下射中了肩膀,只要派人去,將那何和禮抓來,一看便知道真僞。”
“糊塗!”李成樑也惱了,“無憑無據的上門去抓人,你是想要把努爾哈赤給逼反了不成,他現在好歹是建州女真的汗,是朝廷敕封的龍虎將軍,老夫如何能魯莽行事,如今朝中盯着老夫的人不少,一旦因爲這事,鬧得女真各部亂起來,到時候老夫如何向聖上交代!”
崔老夫人聞言,冷笑道:“偏你是個忠心的,可是你一顆忠心又要賣給誰看,皇帝就因爲那肖太亨幾句屁話,便罷了你的官職,你倒是個忠貞的,還一心想着朝廷。”
肖太亨是眼下萬曆朝堂上的兵部尚書,爲人倒是頗有才學,只可惜太過古板,對於李成樑這個沒什麼學識的粗鄙武夫一向看不起,原兵部尚書王一顎病逝之後,肖太亨一上位,便蒐羅罪名,將李成樑革了職。
李成樑被說得無可反駁,只好閉口不言。
不過雖說是惱恨李如楠不給面子,可是該做的李成樑還是要做,次日就託人去找了遼鎮總兵葛禮,好好的寫了一份花團錦簇的請功奏摺遞到了五軍都督府,五軍都督府都是原本大明朝開國之時的勳貴後代執掌,李成樑也說得上話,倒也不曾爲難,便遞到了兵部,可是一到兵部,便石沉大海了。
李如楠等了一個月,也不見朝廷的恩賞旨意,眼看朝鮮那邊的局勢越來越糜爛,大明朝也沒有動作,心裡就像着了火一樣的急,可他不過是個小小千戶,也是無可奈何。
好不容易朝廷的旨意到了,可卻不是賞賜的,而是申斥。
李如楠對那天書一樣的聖旨,聽不大明白,那個宣旨太監的嗓門更是讓他腦袋疼,可是其中那幾句算得上文雅的罵人話,李如楠還是能猜出個大概的。
先是說李如楠無旨,擅起戰端,恣意狂悖,接着又說李如楠折損兵將,虛報戰功,最後才說到正題,大意是,萬曆皇帝看在李成樑多年勤勤懇懇的爲大明王朝戍邊,很辛苦的份上,就不爲難李如楠了,讓他戴罪立功。
這他媽都什麼跟什麼啊!?
要不是一旁的李成樑緊緊攥着他的衣袖,李如楠都能跳起來,先是撕了聖旨,接着再把那個內分泌紊亂的死太監打個半死。
“李千戶,接旨吧!”那個死太監皮笑肉不笑的把聖旨遞到了李如楠的面前,還故作驚訝的說起了風涼話,“說起來也真是起了,萬歲爺居然給李千戶親自降職,雖說是申斥的,可是這也是八輩子都求不來的天恩啊!”
用八輩子去求一頓罵!?
李如楠還沒賤骨頭到那個份上,其實他也猜得出來,萬曆皇帝給他一個小小的千戶降旨,其實根本就是在敲打李成樑,讓他別沒事兒找事兒,李如楠不過是萬曆皇帝指桑罵槐那個小典故里面的“桑”罷了。
在心裡把萬曆皇帝全家的女性同志罵了個桃花朵朵開,李如楠強擠出滿臉的桃花笑,接過了聖旨,這玩意兒還不能扔,留着雖然堵心,卻也不得不像是受了多大恩典一樣,迎進祖先祠堂裡供奉着。
李成樑也是面色不愈,他也知道肯定是那位看他不順眼的前上司搞的鬼,雖說大明朝論軍功,看人頭,可是這等大事只要派人去塞外核實一下,就不難知道巴嘎巴圖爾究竟死沒死,現在連這個手續都省了,不是故意整人是什麼。
可是這會兒是虎落平陽被犬欺,李成樑只能忍着滿腹的噁心,吩咐人好生招待天使,再備齊了禮物,禮送回京。
沒有了功勞,那些戰死的軍戶豈不都白死了,這纔是最讓李如楠憋氣的地方,好在李成樑還算夠意思,差人給李如楠送了三萬兩銀子。
李如楠一邊感嘆李成樑豪富,一邊派人將這些銀子都給那些軍戶送了去,總算是能解了那些軍戶遺屬生活的困境。
又過了幾日,朝廷那邊總算是有了些風聲,大概是萬曆皇帝感覺到倭寇盤踞在朝鮮,賴着不走,覺得有些心煩,終於決定派兵驅逐了。
對這段歷史,李如楠一清二楚,大明和日本在朝鮮的第一次交鋒,明軍這邊可是吃了大虧的,直到李如鬆接任總指揮後,才扭轉了敗局,一舉將小日本趕到了釜山,收復了朝鮮的半壁江山。
既然知道,李如楠自然不想歷史重演,可是這等大事,他一個小小的軍戶哪裡說的上話,要是滿嘴跑舌頭的話,難免又會被人抓住小辮子不放,到時候再治一個妄議朝政的罪名,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沒辦法,這事兒還只能去求李成樑。
自打上一次和李成樑吵翻了之後,這父子兩個見面都不說話,可是這次爲了抗日援朝,李如楠也顧不得他那可憐的小面子了。
“爹爹!孩兒聽說朝廷打算對朝鮮用兵了!”
李成樑虛眯着眼,沒好氣道:“怎的?你這逆子也捨得和老夫說話了!”
李如楠心急,道:“爹爹!此事幹系重大,朝中無人識得倭寇的真正實力,那些朝鮮人爲了乞求我大明的援兵,一定又刻意隱瞞了實情,若是冒然進兵的話,孩兒擔心我大明會吃了倭人的大虧!”
李成樑也懶得和李如楠廢話,道:“可是想着要跟去朝鮮?”
李如楠連忙點頭,道:“孩兒正有此意,前番出邊牆,勞而無功,這一次既然朝廷決意對朝鮮用兵,驅逐倭寇,孩兒怎的也要再拼上一把,搏一番功名!”
李成樑緩緩的點點頭,道:“也好!總歸算你這逆子有心,去找葛禮吧!他會幫着你安排的!”
李如楠也不多話,對着李成樑一拱手,便退出了書房,看向東邊,那個方向正是朝鮮。
小日本,等着吧!爺爺來了!
(第一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