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闌風長雨秋紛紛

魏揚與木青秋恰恰趕回山洞,便落下了黃豆般的雨粒,狂風捲着黃沙暴雨灌進山洞,不過片刻,洞中便再無一寸乾燥之處,久旱逢雨露,木青秋站在洞口,衣衫早被雨水打溼,心中卻仍十分的激動,伸出手去接雨水,一個閃電劃過,方纔殺死張建業那一幕突然從腦中閃過,跟着一聲炸雷,木青秋身子猛地一顫,險些滑倒。

墨色的夜空中雷聲轟轟隆隆,不絕於耳,閃電劃出耀眼的光芒,將夜色燃亮,卻又瞬間被墨色吞沒。許是風疾,許是雷響,整個山洞都跟着顫抖起來,一時間地動山搖。

魏揚安置好兩匹馬,攀爬上來,木青秋伸手拉了他一把,魏揚臉上也帶着笑容,說道:“真是一場好雨。”看了眼木青秋被打溼的衣裙,說道:“快去後面吧。”

兩人搬開石板走進後方的山洞,魏揚嫺熟的從石壁上摸起油燈火摺子,一燈如豆,卻是滿室溫暖。

雷聲仍舊不停的在頭頂炸響,可是隔着那小小的石板,木青秋只覺得十分心安,可是驟然想起方纔那一幕,仍舊會滿身顫慄。只好在心裡不住安慰自己,他作惡多端,他死有餘辜,我殺他其實是救了更多好人。

這樣的風雨之夜,總會勾起人很多情愫。魏揚卻不知想起了什麼,他眼中的光芒漸漸柔和起來,以前他雖然也是溫和的,但是那溫和是堅持與信念沉澱後的凝重,此刻,卻只有溫柔,他沉溺在他自己的溫柔中,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跳動的火苗。

木青秋漸漸在說服了自己,平靜下來,也開始怔怔的望着那小小的火苗出神。

她忽又想起了那個夜晚,同樣的電閃雷鳴,一般的狂風暴雨,她無助的在雨中奔走,那扇緊閉的朱門。

原本清晰明瞭的案情突然變得撲朔迷離起來,使得她一旦放下殺人後的自責與恐懼,又被新的困惑包圍。

趙王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當時沒有細想,現在回想起來,似乎整件事情到處都是漏洞。

劉公公老謀深算又怎麼會派新人來做這麼重要的事情?魏揚說母親說她和妹妹是被沙匪殺害的,那麼當時殺死爹爹的東廠衛軍難道沒有追上母親?絕無可能,他們所乘快馬不可能追不上一輛破舊的馬車!

那麼自己能活着恐怕也不僅僅是意外了!

先生救我並傳授我武功呢?是巧合還是?木青秋不敢再想下去,及時的掐斷自己的思緒,再想下去她發現身邊已沒有可信之人!這是一種比殺人更恐怖的感覺。

木青秋定了定神,到底是誰在背後操控整件事情?目的是什麼?

魏揚突然淡淡的說道:“這樣的風暴會刮三天,三天後,外面又會是另一番景象了。”

木青回過神,告誡自己暫時不要再想這件事情。她悵然的轉頭望向石板,雖然從那裡根本看不到外面,她還是望着那個方向,若有所思的道:“這是一個沒有沉澱的地方,在這裡什麼東西都留下不了痕跡。”

魏揚道:“不錯,可是人生本來就沒有歸宿,所以我喜歡這裡。”

木青秋詫異的望了魏揚一眼,他有着她無法理解的豁達,與他年齡不符的豁達。他到底都經歷過些什麼?纔會如此的豁達堅韌。

木青秋遲疑了一下,決定問個明白,委婉的道:“那先生心裡,從來都沒有想要過一個歸宿嗎?”

魏揚面上的笑如和煦的春風,令人心醉。淡淡說道:“想過。”隨即眸子輕擡,又道:“一開始,我也以爲有幾個親人,幾個朋友,一個屬於自己的院子,幾間屋子,幾畝良田就是歸宿,後來發現,很多東西,不是說你想不想要,而是上天想不想給,更何況,除了死,沒有終點。也就不渴求了。”

木青秋怔怔的看了魏揚一會,再想不到他會如此回答,而魏揚的幾句話卻沒來由勾起了她的回憶,她喃喃的說道:“我以前也想過,那時候,以爲他就是我人生的歸宿,我最終的終點。就像爹是孃的歸宿一樣,甚至想,我們兩個白髮蒼蒼,連牙齒都掉完了,我們坐在葡萄藤下笨重的木頭椅子上,兒孫繞膝,還拉着彼此的手,可是,可是。”木青秋嘴角的笑消失了,變成了苦澀,“我發現就像是先生說的,沒有歸宿,誰都不可能成爲你的歸宿,只有你自己會永遠對你不離不棄,所以我現在不想了。”

魏揚在木青秋肩頭拍了一下,溫和的笑道:“我告訴你沒有歸宿,不是讓你去悲觀,而是讓你學會擺脫掉自己加給自己的束縛,活着更重要的是過程,只有相信美好的人,纔會遇到美好。”

木青秋臉上漸漸又有了笑意,“真的嗎?”心念電轉,相信美好才能遇見美好,對,我首先要選擇相信而不是懷疑,像先生這樣溫暖陽光的人,又怎麼會是算計人的小人?我連先生也懷疑,真是該死!

魏揚道:“當然是真的。”

木青秋輕鬆的吁了口氣,鄭重的說道:“先生,謝謝你。”這一句話包含的深意卻只有木青秋自己知曉,一方面她爲自己懷疑魏揚感到愧疚,另一方面因爲魏揚讓她擺脫無助重獲希望。

魏揚臉上微紅,道:“其實這些道理也是師父教我的,可不是我自己想出來的。”

木青秋道:“先生,你給我講一下師公好嗎?還有師門裡的事情,我現在還不知道我們門派叫什麼名字,有什麼來歷呢?”

魏揚道:“師父一生淡泊名利,所以並未廣納門徒,也就收了我一個弟子,嚴默,羽衝,小樓三個先是跟我習武的,後來師父喜歡他三個的性格,就親自教授了。師父早年曾在江湖上行走,後來隱居枇杷谷,所以外頭的人說起我們,都說是枇杷谷的。”

木青秋低聲吟誦道:“深山老去惜年華,況對東溪野枇杷。火樹風來翻絳豔,瓊枝日出曬紅紗。可惜我從未去過江南,沒有見過枇杷。”

木青秋再擡頭時,見魏揚似乎已陷入了沉思,嘴角掛着絲笑,想來是憶起了往昔的趣事,遂也沉默着。

山洞外的風暴雷雨之聲越來越大,帶着摧枯拉朽之勢,木青秋側耳聽着,想着不知所謂的心事,不多時便有了睏意。

一旁的魏揚側過臉看了眼困的歪歪斜斜兀自正襟危坐的木青秋,眼中帶着寵溺的笑意,解下自己身上的袍子,輕輕的蓋在了她身上。

次日醒來,果如魏揚所言,外面的風暴仍舊沒有停息。

魏揚似乎已醒了很久,在一側調息打坐,木青秋見魏揚的袍子蓋在自己身上,心中一熱,躡手躡腳的走過去,想要重新將袍子蓋在他身上,魏揚卻忽然睜開了眼,“起來了?”

木青秋臉上神色凝滯,遂縮回了手,順手將袍子對摺一下,遞還給魏揚,“先生早。”

魏揚隨手接過外袍,道:“這兩日無事,我就多教你幾招。”

木青秋點了點頭,道:“先生是不是有什麼事?”

魏揚起身道:“是啊,等這風暴停了,我要去京中一趟。”他遲疑了一下,又問道:“你有沒有什麼東西要捎回去的?”

木青秋心中如蒙重擊,忙搖頭道:“不用,那裡我已經沒有親人了。”

魏揚點了下頭,便不再多言,走到角落裡,提起一個包袱走了過來,從裡面取出一把寶劍遞給了木青秋,“這個送給你吧。”

木青秋喜出望外,伸手接過,只見劍身瑩綠,不知道是用什麼材質打造的,觸手又涼又滑,抽出寶劍,眼前白光一閃,石室中寒氣陡盛,木青秋隨手揮出一劍,劍身流光溢彩,奪目絢爛,實在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利器。

木青秋又驚又喜,讚道:“真是把好劍。”一眼瞥見劍柄上有兩個篆書刻的“鳳儀”二字,問道:“先生,這把劍叫做鳳儀嗎?名字可真好聽。”在手中不住的把玩。

魏揚難得見木青秋如此歡喜,目中也滿是笑意,說道:“不錯,這把劍劍名鳳儀,當年我習成平律,師父將他贈給了我,不過這些年我都不大用劍了。”

木青秋“奧”了一聲,左手捏了個劍訣,右手執劍,平平的刺出一劍,是平律的起勢,接着便一招招的將所學劍法施展出來。

魏揚負手退到一側,一邊看木青秋練劍,一邊說道:“這把劍原是一對,另外一把叫做龍陽,師父當年給了嚴默師弟。”

木青秋身形突然一窒,腳下不知絆到了什麼,一個趔趄,倒了下去,鳳儀劍脫手而出,木青秋驚呼一聲,由於極其珍愛這把初得的寶劍,怕落在地上有所損傷,忙伸手抓出,卻一把抓在劍刃上,抓出時用力過猛,那劍又極鋒利,掌心已被劃開了一道深深的傷口,魏揚在遠處快步搶上前來,恰在此時托住了木青秋的腰身,纔不致她摔在地上。

木青秋卻被眼前怪異的景象驚呆了,渾然不覺被魏揚環在懷裡,掌中傷口處流出的鮮血遇到劍刃便即消失,不多時,雪白的劍身中紅光隱隱,有一條鮮紅的線從劍尖貫穿直劍柄,緩緩的涌動。她掌中的血仍舊緩緩的流出,遇到劍刃便即消失。不過片刻,整個劍身都紅光涌動,在木青秋掌裡輕輕的搖晃着。

魏揚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怪異的景象,愣了片刻,一把將鳳儀劍從木青秋掌中拿開,木青秋也纔回過神來,失神的望着仍舊流血不止的掌心,“怎麼會這樣?”轉過臉望向魏揚。

魏揚目光灼灼的盯着手中的寶劍,臉上紅潮涌動,顯得十分激動,說道:“師父說這把劍是以劍氣禦敵,頗具靈性,性潔惡血,獨嗜主人鮮血,一旦得遇主人,則非毀不棄,當年師父於崑崙山中遇一異人,獲贈此二劍,從未想過龍陽鳳儀二劍今世還能尋到主人,若師父知道今日之事,必甚欣慰,可惜他老人家已經不在了。”魏揚萬千感慨,一邊述說一邊從袍子上扯下一條布替木青秋裹了手上傷口。

木青秋緊緊的盯着仍自晃動不止的鳳儀劍,伸出左手拿了起來,說道:“先生是說我是他的主人?”

魏揚道:“不錯,是命中註定的主人。”

鳳儀劍在木青秋手中漸漸停止了晃動,劍刃上的紅潮慢慢褪去,恢復了雪白之色,寒氣卻較方纔爲重,“那就是說,我來到這裡,爹孃妹妹的死,我與先生相識,都是註定的了?都只是爲了做這把劍的主人?”

魏揚嫺熟的將布在她手掌一側打了個結,側過頭道:“或許是吧,師父曾經說過,很多有靈力的人從出生那一刻起,以後的路就已經被設定好,使命也被賦予了。可惜師父說我天生沒有靈力,不適合修道。而你,顯然是師父口中的靈力非凡者,可惜師父已經不在了,否則由他教授你,又會是另一番進益。”

木青秋從魏揚懷裡挪出,由於心思都在寶劍跟魏揚那幾句話裡,所以並沒有時間羞赧,她緩緩的站起,還劍入鞘,說道:“不,不是這樣的,這一切都是巧合,爹爹說過,人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路就在腳下,不同的人會走出不同的風景,我的命運更不會跟一把劍拴在一起,靈力這種說法先生難道信嗎?我是不信,當今皇上修了半輩子的道法,幾曾遇過仙人?不然早羽化昇仙了,爹爹說,大明朝走到今天,都是皇上修仙鬧得,可見這些都是無稽之談。”木青秋不知道自己爲何極力的想要與這把劍撇清關係,或許僅僅是因爲另一把叫做龍陽的劍……

魏揚道:“這些都是前輩的告誡,你說的不錯,路只有自己走過,纔會知道結局,好啦,我教你劍法吧,這次出去要一個月纔會回來,你自己好好參悟修習,相信一個月後會大有進境的。”

木青秋微微有些吃驚,皺眉道:“先生要去那麼久?”

魏揚道:“你放心,我會託人每隔七天送一次水糧給你的。”

木青秋點了點頭,心裡想,我擔心的那裡是這個,爲什麼我跟你相處了這麼久,對你還是一無所知呢?你到底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你的世界到底有多大?

這個世界到處都是秘密,太多的秘密!

木青秋呆呆的望着魏揚,他卻轉身走到一側,拾起了以前用作練劍的木棍,一劍劍的施展給木青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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