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巧了,我昨兒才託了蘇老闆給做一件旗袍,那樣式也是最時興的,可這料子,就比不得少夫人的了。”
“娘!我也要她那種料子!”那丫頭直直就指着何寧,任性的樣子讓她看起來自傲的討厭。
何寧眉梢一揚,倒是笑笑。“秦小姐如果真的喜歡,我們鋪子裡頭還有不少,鮮豔的淡雅的,每一匹都很出挑。秦小姐可以去咱們鋪子裡頭瞧瞧,要是真的喜歡,我們給你算少價。”
“哈!我就說聲好看,你還真當你的料子值錢了?你知道我這身洋裝賣多少個大洋麼,你還真把……”
秦夫人在旁邊拉了她一下,她才悻悻住了口。可雖是住了口,神情卻還是輕視不屑的。
何寧收了笑意,正了身子。“咱們的絲綢織品跟西洋的布料織法不是一樣的。西洋織布廠裡有先進的機器,而我們卻還是傳統的織法。儘管聽起來沒有西洋的厲害,可是我們的料子卻比他們來的珍貴,觸手柔滑就像溫玉,價錢就自然貴了一些。”
她的話確實是禮,讓人挑不到錯處。不僅宣傳了自家鋪子的料子,又輕輕的把秦小姐的話都給壓了回去。
又看那秦小姐,憋紅了一張小臉,就是說不出下一句。秦夫人的臉上僵着笑,一邊是自來就疼愛的女兒,一邊又是自家不好惹的人物。
秦老闆呵呵笑了兩聲,打着圓場。“早就聽說商家鋪子裡頭的那些織錦雖然價格貴,但絕對是上品。今兒一看少夫人身上的料子,還真的不錯。小女頑劣不懂規矩,少夫人莫怪。等哪天我帶着小女再去商家買料子,少夫人說的,一定要給我便宜!”
何寧這才又勾脣笑了起來。“這是自然。”
商澤修望着何寧,眼含笑意。何寧瞪了他一眼,又去看嘟着嘴巴生悶氣的秦小姐。秦夫人在旁邊輕聲的哄着,何寧就想起了何夫人對何珊原,甚至還想起了當初的何母,對她自己。
秦小姐對何寧的敵意,何寧不是沒感覺。只是她覺得,秦小姐怎麼着也才十三四歲,她實在沒必要跟這麼小的一個姑娘計較。
商澤修跟秦老闆在旁邊商議東西,時不時的低笑兩聲。何寧折騰一宿一直睡到剛纔,肚子早就餓透了。
飯局飯局,自然是要吃飯的。男人談商她不用管,放心吃就行了。
這是商澤修的原話,也是她一路上唯一記得的一句話。低着腦袋吃的盡興的何寧只當秦小姐的那兩道目光形同虛有,倒是秦小姐,一邊鄙夷着何寧,一邊又偷看着商澤修。
碗裡又被放上了一塊酥鴨,還體貼的給她倒了一杯清茶。何寧不好意思的朝他笑笑,他卻依然寵溺疼愛的回望着她。
羨煞旁人。
秦小姐冷笑了兩聲,秦夫人這回手快,先用力的拉了她一把。秦小姐是看的咬牙切齒,不顧場合的就想要撒起脾氣來。秦老闆正在跟商澤修說話的聲音提高了兩度,她這才又忍了下來。
何寧不知什麼時候,竟然也會學着商澤修似笑非笑的樣子,看的秦夫人是心驚肉跳。
這一回的飯局商澤修跟秦老闆說的什麼事兒,何寧倒是沒留心。只是面前高傲的秦小姐,倒是吸引了她的注意。
分道兩邊之後,秦小姐拉着秦夫人的袖子就撒起了嬌來。“娘,那衣服料子真好看,你明天去給我買幾緞來。我也要那種旗袍,你讓那個蘇老闆改一改。”
“胡鬧!爲了你我都跟蘇老闆麻煩了好幾回了。再說這一回的旗袍不是很好麼,做什麼又要改?”
“可是你剛纔也看見了,那衣服真的好看。難道娘你不覺得,我穿那衣服比那個女人要好看麼?我就想要那衣服,你去給我買啊!”
秦夫人掙開被她拉着的袖子,輕聲罵道:“真是胡鬧!剛纔你爹跟商大少談商呢,你一個勁地在旁邊鬧什麼?那個女人那個女人,那是商家的少夫人!沒大沒小,真是把你給寵壞了!”
“那又怎麼樣?你女兒也不差,怎麼就不能做商大少的女人了?”
秦夫人沉下了臉,“你想要去給他做姨太太?”
她這才腆着笑的又膩了上去。“人家不就是說說麼。再說了,如果我真的進了商家,對咱們家也好不是麼?”
聽着自家女兒提起了家族的利益,秦夫人的臉色又比剛纔好了不少。倒是一旁一直安靜的秦老闆冷笑了一聲。
“我的女兒去給商澤修做姨太太?你想都不要想!你表姐是司令夫人,你卻是想要去別人的姨太太,真是沒出息!還有,商大少和少夫人不是你能去招惹的人物,我送你去留洋,你就只學些這些回來麼?”
秦小姐一臉不甘願,閃到秦夫人的身後又藏了起來。秦夫人慾言又止,最後還是搖了搖頭,不敢再提在飯桌上自家女兒說看上了商澤修的話。
何寧一邊走,一邊笑着,商澤修停住腳步,側目望着她。“我說坐車,你說吃撐了要散散步,可你笑了一路了,有什麼那麼好笑的?”
“澤修,秦小姐是不是喜歡你?”
他微微一笑,興味的看着她。“你是吃味兒了麼?我那麼優秀,喜歡我的姑娘都能排到青州城外去了。”
她噗嗤一笑,捏緊拳頭狠狠朝着他的胸口來了一拳。“那是!我何寧的丈夫可不能是個隨隨便便,簡簡單單的人。你要是不優秀,我怎麼被人嫉妒,怎麼惹人紅眼?”
“真是個厚臉皮的女人。”
兩人相視一笑,像是多年的夫妻。
回了商家,王媽派人急急忙忙的喊了商澤修,老太太病危!
商澤修心口一窒,何寧還在愣神之間就衝出了屋子。何寧追上前去,心裡亂的厲害,更多的卻是焦急。顧不上許多,進了老太太的屋子,爲了王媽情況,說已經有大夫在裡頭給老太太瞧着了,兩個人才心安了不少。
大夫出來之後,商澤修快步就踏了上去。
“我奶奶怎麼樣了?”
大夫一臉沉重的搖搖頭,嘆口氣。“上回老夫就說過,老夫人不能受刺激,這一回她氣急傷身,唉!”
商澤修臉色瞬間驟變,陰鷙的盯着站在一旁面露焦急的王媽。
“怎麼回事?”
這聲音冷到了極致。王媽嚇得一個哆嗦,望了望何寧,又望了望那老大夫。何寧對商澤修點了點頭,送那老大夫出了門。
王媽看着何寧出了門,纔對商澤修說出了剛纔的事情。
“你不會攔着奶奶,再喊人來通知我們?過來說消息的那個丫頭呢?拉出去打死!”
王媽心口一跳,“大少爺,我跟着老夫人過去,情形看得是明明白白。老夫人這些日子總是希望家宅平安,就沒多計較。可是這事兒如果不去追究,只怕兩位姨太太還得鬧出事兒來。”
商澤修冷眸一掃王媽,暗沉得眸子陰鷙得讓人不敢直視。“輪不着你來說教!奶奶出事兒你少不了推脫,這幾天你給我伺候好了。出一點兒差錯我饒不了你。”
王媽連聲應着,心裡又是擔憂又是驚懼。一個儒雅至極的人突然間變得這麼陰鷙狠戾,誰能不怕?
何寧沒有再去老太太的屋子,而是問了青竹几個人。其實很多的事情,在下人之間是最容易摸清,最快速得到消息的渠道。
林姨太和樂姨太鬧事的時間到現在也不過兩三個小時,可商家的下人們都差不多知道透了,私下裡也偷偷議論着老太太怎麼不責罰兩個姨太太丟份兒的事兒。按以往的情況,老太太院子裡的人一定回來傳話,不許下人之間在亂嚼主子的舌根。而這一回,竟然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這也是下人之間又一個疑惑的地方。
何寧聽完了這些話,心裡就有了準了。林一琪雖然不是什麼真正安分的人,可她纔不會無聊到主動挑起事兒斷。
樂冬從一開始就不是一個懂得安分守己的人,鳩佔鵲巢,自以爲是。
“消停了那麼些天,終於還是又鬧開了。這回老太太不責怪,不代表我不會,大少爺不會!我懶得過去,冬香你去把她和林一琪叫過來。”
冬香應了一聲,何寧又突然叫住了她。
“寒霜今兒一整天都陪着小小姐麼?”
冬香點點頭,不解何寧怎麼突然問起了寒霜。“寒霜一直都是陪着小小姐的。”
“算了,我親自過去。我倒是要悄悄,樂冬房裡頭的東西都砸了,現在還剩下些什麼!”
到了樂冬跟前的院子,樂冬的丫頭還在抽泣着撿着地上的碎片,手指上頭都有些了血珠子了。看見何寧站在了遠門處,這才站直了身子,輕輕喊了一聲少夫人。
“怎麼不用掃帚,要用手去撿?”
那丫頭一臉的委屈難過。“樂姨太……讓我用手……”
何寧冷笑一聲,眼裡冷意更甚。“冬香,帶她下去處理下傷口,我自己進去。”
冬香有些擔心,可那丫頭的樣子又確實讓人覺得可憐,而何寧的話她更加不敢違背。
“那少夫人你小心,我去喊青竹過來。”
“怎麼那麼多話?她要真有本事,今兒最好就傷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