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屋裡,還在起頭上的樂冬轉身就對着來人劈頭蓋臉的罵了起來。等看清楚那來人是何寧之後,竟然奇蹟般的冷靜了下來。
“少夫人這麼忙,怎麼有時間過來?”
何寧也不客氣,撿了身旁的一個椅子,把上頭散落的東西扔到了地上,一屁股就坐了下來。
“我這小地方都亂成這樣,怕是會委屈了少夫人。少夫人還是趕緊去守着大少爺吧!”
“好大的味兒啊。”何寧淡淡笑着,笑意卻不到眼裡。“這就是你大鬧後宅的理由?”
樂冬見事情都已經被何寧知道清楚了,也不用再費勁的裝腔作勢,倒是雙手環抱在胸前,一臉高傲,只用鼻孔對着人。
“我哪兒敢吃少夫人的味兒,再說,少夫人也沒什麼值得我吃味兒記恨的。”
“樂冬。”她冷冷開口,聲音冷到了極致。一回來就聽見老太太病危的消息,多少有些錯愕糟心,而那種緊張卻不能展露人前。因爲老太太病重的消息一直都只有那麼些人知道,再多的口舌,可能會讓這商家更加不和。
王媽到現在還以爲,何寧不知道老太太病重的消息。儘管王媽不能算事兒,可剛纔商澤修卻是讓何寧迴避了。商澤修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就算他不願意讓何寧在旁邊,她到時候也能從他的嘴裡知道情況。
既然老太太那邊不能去,那現在最主要的,是把這兩個不安分的東西給懲治懲治。
“你腳下這片地,是商家的。你怎麼成的姨太太我不管,可你要知道,你頭頂上還有個我,還有個澤修,還有老太太。”
樂冬冷哼一聲,對何寧說的不以爲然。“別用你的身份來壓我!現在老夫人寵你兩天你就得意了?整天霸佔着大少爺,從昨下午到今兒下午,你可真厲害啊!”
何寧只是淡淡的瞧着她,並沒有着急說話。樂冬被何寧瞧得是後背發麻,將眼神移過去之後,才發現在院子裡頭撿着碎片的丫頭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不見了。
喊了那丫頭的名字兩聲,依舊沒看着人影,樂冬一瞬間就怒了起來,擡腳一踢腳邊被她摔下來的一個琅法燭臺,直直提到了何寧身下的座椅上。
“別叫了,我讓她回去了。”
樂冬驚訝回頭,恨恨的盯着何寧。“我的丫頭你憑什麼來指使,看我一會兒不打死她!”
“你也是個丫頭,怎麼就那麼不能待見別人?商家是苛扣你的用度了還是怎麼的,連一把掃帚都沒有麼?”
樂冬拉長了臉,眼裡頭的恨意都能把何寧給吞了。她嘲諷的笑笑,“我跟前的丫頭怎麼使喚那是我願意。少夫人會不會管得太多了?”
正說着,放心不下這邊的冬香帶着已經簡單包紮過的丫頭進了院子來到了跟前。那丫頭就站在門口,不敢去樂冬那邊,也不敢靠近何寧半步。
主子的錯,就是她們做下人的錯。她一個下人,又不像冬香一樣是何寧跟前的丫頭,她就只能尷尬多餘的站在門口。
樂冬瞧見了那丫頭,心裡頭又頂起了火氣,伸手上去就往那丫頭的頭髮上揪了一把。丫頭吃痛,又不敢出聲,只能咬牙狠挨着。
何寧皺眉,給冬香了一個眼色,冬香倒也不客氣,仗着自己是何寧的人,使了勁的把樂冬一推,將那丫頭拉到了自己的身後護着。
樂冬哪能願意,又要上前來鬧。何寧眉梢一挑,高聲呵斥了起來。
“放肆!”
陡然提高的聲音讓樂冬一震,倒是有了些顧及的收回了手。
“你兩隻眼睛白長了?沒瞧見我還坐在這兒?”何寧把那丫頭叫道了跟前,丫頭得了何寧的命令,避難一般的又跑到了何寧的身後尋求保護,讓樂冬的臉色更加難看。
“我看這丫頭你用着也不順心,不如就還回去。”她轉身對着身後的丫頭又說道:“你現在去把你屋裡的東西收拾收拾,一會兒去找管家,就說我讓你再重新回前院的。還有,告訴管家,樂姨太這邊不用再安排丫頭了。她自己的院子自己收拾,不用給她安排下人收拾。”
那丫頭明顯一愣,半響說不出話來。身邊的冬香撞了她的胳膊肘子一下,那丫頭才驚醒的點了點頭,跑回自己的房裡收拾起了東西。
“何寧你欺人太甚!”
何寧起了身子,撣了撣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望着樂冬嫣然笑着。
“我怎麼欺你了?”
她雖是笑着,可身上明明全是冷意。那些身上的冷然氣息把她緊緊的包裹住,讓別人瞧起來就覺得不好惹。
“老夫人都沒說什麼,你再我面前還裝上了?你……”
“你知道爲什麼老夫人現在什麼事兒都依着我麼?”
樂冬呆愣住,望着何寧那一張一合的嘴。這是她最在意的事情,明明在之前,她纔是老夫人跟前最得寵的人。連她給商澤修下藥老太太都沒責怪,還給她賞東西……可誰想,一朝一夕,她竟然成了老太太眼中不討喜的人。
難道真的就是身份地位的差異麼?
“你給老太太下了什麼迷藥?”樂冬依舊不屑,明明身份低下的她倒是憑白生出一股子的高傲自信。
“因爲大少爺。因爲大少爺疼我,大少爺寵我,因爲我纔是大少爺心裡頭唯一的人。所以這商家上下,甚至是老夫人,都管不了我,都聽我的。你樂冬,算什麼?”
這話在樂冬的耳朵裡狠狠炸開,之前的高傲自信全被何寧這話給打得體無完膚。
從前的商澤修雖然跟何寧相敬如賓假意相乘,可還是限定着何寧的權利。如今就像是何寧所說的那般,他寵她疼她是真心的,所以現在商家上下,沒有一個人敢像她一樣不知死活的挑釁何寧。
留下呆愣的樂冬,何寧轉身又進了林一琪的院子。林一琪在自己那面小小的妝鏡前頭坐着,呆呆望着妝鏡裡頭的自己。
她的額頭和臉頰各被樂冬抓了一道。額頭的還好一些,臉頰的肉更嫩一些,直接被帶的翻起了皮來。
“怎麼不找個大夫來看看,這張臉毀了怎麼好?”
林一琪自嘲笑笑,轉身正對着何寧。“我都這個年紀了,還計較那麼多做什麼?再說也沒人會再願意看我了……”
“跟我說說,怎麼回事。”她像在樂冬屋裡一樣,撿了個椅子就坐了下來。林一琪勾脣笑笑,倒是揶揄起了何寧。
“聽說昨兒到今天下午,大少爺都是在你屋裡的。”
“就因爲這個?”
林一琪一臉的認真,反問她:“就這個還不夠?樂冬心眼子多小。”
何寧輕輕笑笑,低頭整理着自己的一羣。林一琪眼眸一轉,又問她:“老夫人那就沒說什麼?大少爺沒說?”
她擡頭狐疑的望着林一琪,“老夫人?沒說什麼啊。老夫人那會兒過來的時候,沒說什麼呢?”
林一琪悻悻笑笑,這一笑又扯痛了臉上的傷,又痛得倒吸一口涼氣。“老夫人近來不是禮佛麼?倒也沒說什麼,只是隨便唸叨了兩句就回去了。”
何寧輕點頭,又望了她一眼,隨後就站了起來。“我看你總揉着自己的腰,閃了不是?一會兒我給你喊個大夫過來瞧瞧,這幾天就好好休息,傷養好了再說。樂冬這麼放肆,別說老夫人,就是大少爺也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臨要出門時,何寧又回身深深望了林一琪一眼,這纔出了門。
林一琪輕撫着自己的纖腰,又望回了妝鏡裡頭的自己,看着自己臉上那兩道血痕,冷笑一聲。
這次是真的要休養好幾天了……
何寧沒回自己屋子,讓冬香先回去,自己則是去了老夫人的院子。王媽在屋前吩咐着端藥的丫頭,忙前忙後。
“王媽,怎麼樣了?”
王媽欲言又止,暗自傷神。她輕拍王媽的手背,自己進了屋子。商澤修一直站在老夫人的牀頭,牀邊放着藥碗,還有一盆清水。
她走到商澤修身邊,才發現他的身體繃得很緊。他在緊張,他在擔憂。小手滑進了他冰冷的手心,緊緊捂住。
“澤修,青州來了個大夫,聽說醫術很不錯,醫德也很好。我們喊人來給奶奶瞧瞧?”
商澤修的身子明顯的晃了一晃,可何寧再擡眼時,他卻只是直視着牀上昏睡的商老太太。
何寧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
“澤修,我總覺得那新來的何家,跟我父親有些關係。請他過來給奶奶瞧瞧,我擔保,他不會出去亂說。”
“好。”
只一個字,卻說的沙啞低迷,讓何寧心疼的不行。
何寧望了一眼老太太,長嘆一聲,出了門。何寧琢磨了一會人,正好瞧見了在旁邊幫着那些丫頭的秦連,喊上秦連就出了商家。
到了何家的藥鋪,何寧長長呼吸一口。不少的人受過商家的恩惠,可也有不少人受了商家的壓制。多少人盼着商家出事兒倒臺破財,所以,老夫人現在還不能出事兒!
望着那上頭閤家藥鋪的牌匾,何寧心裡複雜難言。跨進了那大門,一眼就瞧見了正在爲人看診的何大夫。
何寧的身子輕輕搖了搖,那人與記憶裡頭的父親,竟然是這等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