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他的攻擊硬生生停了下來,整個人怒目圓睜,一動不動的保持着那個攻擊的姿勢,就像是在與不存在的敵人對抗着。而白鈺已經邁步向前,快速走向了格維爾。陶烏不明就裡,只得趕忙跟上,他暗自揣度,這人是不是在這轉瞬之間,就陷入了白鈺製造出的障眼法中了。
走到格維爾旁邊,白鈺仔細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沒想到事隔多年,這傢伙居然還有命活在這個世界上,不禁輕咬着下脣,思量着要怎麼處置他。陶烏則圍着格維爾繞了一整圈,越看越覺得不可意思,他甚至還湊到格維爾跟前去吸着鼻子使勁聞了聞。
“這是個。什麼東西?”陶烏回頭問白鈺,他在格維爾身上感覺到了妖獸、人類、以及木精的混雜氣息,這讓他有些不可置信。“這個嘛。”白鈺伸手抓着他後脖頸的衣領,將他一把抓離開,“丹鼎術的一種,不過是將煉藥,變爲了煉妖而已。”“煉妖?”陶烏搖搖頭,表示自己完全沒聽說過這是種什麼法術或把戲,“照你的意思,難道是誰要把這傢伙煉成藥丸來吃?”
“也不是。”白鈺想了想,他只聽說過這是一個極爲古老的方術,至於具體是誰使用過,而且種方術又是怎麼傳到了術士們的手中,進而變化成煉丹的法門,他就不甚清楚了,“我曾經希望籍由這傢伙來研究一下,不過疏忽了。那個時候,還以爲他已經死了,沒想到隔了這麼久,居然還活着。”
陶烏聽了他這話不禁皺起了眉頭,儘管他說得輕描淡寫,但不久前才知道了秦皇遣人出海求仙藥不過就是他搗的鬼,現在就忍不住要懷疑,這個出手就是殺招的傢伙,是不是也是曾經被他算計過。如此一來,陶烏更加懷疑白鈺的行爲,真是處處都透露着古怪。
“喂!你到人類世界來,到底有什麼目的?”陶烏直接把心裡的想法問了出來,他可不要不明不白的去替他偷東西,萬一自己能力沒有恢復,卻招惹上棘手的對頭,那可真不要活了。
“沒有目的,我也不想呆在這裡,只不過我一時無處可去罷了。”白鈺聳聳肩,並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你怎麼會無處可去?我看以你的本事,想去哪裡都不成問題吧,連崑崙和甘淵你都能說去就去,這裡。有什麼吸引你的?”陶烏覺得自己這樣的吃貨才愛呆着這個堪比大食堂的世界裡,可是白鈺永遠都是一副無慾無求的死樣子,實在看不出他爲什麼要呆在這裡,還呆了這麼長的時間。
“人也好,妖也好,總有些身不由己的時候。”白鈺不想再與他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而又沒考慮好要怎麼對付格維爾,不禁沉默起來。陶烏見他不再說話,知道問也問不出什麼乾貨來了,便又把注意力放到了格維爾身上。他還沒有吃過這樣的東西,丹鼎術。他知道有那麼一羣術士,活着就爲了煉製所謂的仙藥金丹。那麼,面前這個說不清是人是妖還是什麼其他玩意兒的東西,會不會特別好吃呢?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想用手指戳幾下,先看看食
材有什麼與衆不同的地方。白鈺只喝了聲“住手”,卻沒有來得及阻止他的舉動,他的手指已經戳到了格維爾的額頭。就聽得格維爾驀然暴發出一聲長嘯,雙手上原本已然消失的烈焰,再度迸發出來,並躥起了一尺多高。
白鈺那聲“住手”纔剛剛說出口,原本已經陷入幻象的格維爾尤如被電擊一般,渾身一震,雙手上又騰起了耀眼的烈焰。只是整個人彷彿被什麼東西大力的往後一扯,生生的後移出了兩三丈的距離。陶烏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那隻探出去的手指竟忘了縮回來,若不是白鈺眼疾手快的揪住他的衣服,猛力向後一拉,讓他堪堪避過那兩團烈焰灼人的溫度,也許他的手現在最輕也被燎起了一溜水泡。陶烏吐了吐舌頭,暗歎了一聲失策,接着站了白鈺身後,警惕的望着已拉遠距離的格維爾。
格維爾晃了晃腦袋,才定住神兒望向白鈺與陶烏。白鈺的嘴角還掛着沒有完全消散的笑意,這讓他頓時明白,剛剛自己並不是被什麼黑暗的旋渦拖住了,而是一不留神被困在了幻術之中。那瞬間的後移之力,不過是自己下意識的要對抗先前那股吸力罷了。
他略略的凝了凝神,視線從白鈺的臉上轉向陶烏,不知道爲什麼,他不太想看到白鈺那雙水汪汪的桃花眼,似乎那樣就不會再次被他拽入幻象之中。不過,陶烏望着他的神色十分不善,也許下一秒他便會出其不意的出手攻擊。
白鈺微微的垂下眼皮,似乎在考慮要與他說些什麼,不過又很快的直視着他,開口問道:“北山澤告訴你,讓你來找我嗎?”
“對。”格維爾絲毫沒有猶豫,儘管他此前對北山澤的話並不是完全信任,可是當他看到白鈺之後,便確定那個外表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中年男人並沒有騙他。在他的記憶裡的某個犄角旮旯,依稀存留着這個美貌無雙、姿如謫仙的身形。
他回答完後,忽然覺得有哪裡不對勁,怔怔的愣在當場。那一瞬間,他的腦子裡亂糟糟的,這個人,如此出挑、如此引人注目,可爲什麼自己偏偏對他的印象只有一個略顯模糊的輪廓呢?難道是自己的記憶,經過了這麼些年,了什麼遺漏、或者偏差?
“我想,你應該是不記得我了吧?”白鈺笑得很溫婉,就連站在他身後的陶烏,在那一剎那,都覺得周圍的空氣好象變得有些不一樣的,讓他如同是置身於三四月份那種和煦的陽春小日頭中,從心裡涌出絲暖洋洋、又懶融融的舒服來。
“他到底是誰?”陶烏貼到白鈺的耳邊小聲的問道,還不忘抽着鼻子使勁嗅了嗅他身上那股好聞的味道,就差一口直接咬到他那修長的頸項上。
白鈺擡手朝後一推,正好摁着他的腦門兒將他的頭推了開去。不過陶烏臉皮厚得很,根本不把他這個厭棄的動作當回事,又湊過去輕輕扯了兩下他的衣袖。這次白鈺倒沒再推開他,反而抓了他的手,用手指在他手心飛速的寫了兩個字。
陶烏一下沒反應過來那是兩個什
麼字,只得縮回手去,先是忍不住伸舌頭舔了舔手心,又吧唧了兩下嘴,覺得自己手掌上都是白鈺的香味。跟着歪頭琢磨了一陣,又回思着白鈺的手勢,總算是認出他寫的那兩個字是“欒大”。這讓他驚了一驚,心想白鈺到底是什麼來頭,前兩天才聽說徐福那個術士被他算計了,怎麼現在又冒出來個欒大。接着又想起幾個月前李憑的那縷鬼魂來,當時他明明白白說了白鈺被歧王奉爲上賓。
可是這些除了說明白鈺長久以來都跟皇室有着某種千絲萬縷的關聯,別的他就什麼也猜不出來了。晃了晃頭,這些看似線索的信息,實際半點用都沒有。不過,說到這個欒大,他倒是聽過些傳聞。
傳說他是漢武帝非常寵信的那個半調子術士少翁的同門,漢武帝覺得少翁靠着點障眼法騙了他的袞袞諸公,一生氣就把他給宰了。可是沒隔多久又後悔了,便開始寵信這個叫欒大的術士,無非就是想給自己弄到長生不死藥。可是這事實在不靠譜,別說是區區的術士,就處是妖也辦不到。因此欒大最後的下場也很悲催,漢武帝召集了全長安城的術士,讓他們來圍觀行刑的過程,然後將欒大給腰斬了。
這事是術士們親眼所見的,照理說就算是以訛傳訛,也不可能憑空演繹出這樣的情節來。那他又是怎麼隔了兩千多年,還活生生的站在這裡呢?啊。是了,白鈺提到過什麼煉妖術,肯定跟這個有關係!
對了!陶烏腦子靈光一閃,又是長生不死,白鈺是不是就靠着這個帝王們夢寐以求的東西,來掩示他真正想做的事呢?可是他又有什麼事,還需要依靠人類的力量來協助呢?這真是一串傷腦筋的問題啊!陶烏頓時覺得肚子又餓了,可惜揹包裡已經沒有什麼吃食了,這讓他萎頓極了。
格維爾思索了良久,依然想不起什麼有用的東西來,不禁開始心浮氣躁起來。他向着白鈺邁上前幾步,態度十分強硬的問道:“有什麼話你不妨直說,如果不說話,那我便將這事記在你身上了,今天要麼就是你死我活,要麼就是你告訴我,我需要的東西去了哪裡!”
白鈺搖了搖頭,神色一點變化也沒有,只是他的語氣裡充滿了自傲,“跟我動手,你只有死路一條,既然你能活到現在,那麼大概是天意,註定你的命數還沒盡,不如好好的活下去。況且,你呆在北山澤那裡,至少能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又何必太過執著?”
“什麼天意!”白鈺的話顯然是將他給激怒了,他一揮手,恨恨的說道:“如果這世界上有天意這玩意兒,那麼我就不會被煉化,更不會被封印,那也就沒有後來的事了。真要說什麼天意,那就是註定我要回來取回我自己的身體!”
聽到這裡,陶烏大概明白了格維爾的意思,煉妖術是個什麼把戲他雖然不清楚,但聽那話的意思,應該是他經歷了些很慘烈的過程,然後又遇上了類似被挖墳掘墓之類的事。再看看他現在這個樣子,應該是隨便找了個人類的身體,暫時得以行動自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