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弈城緩緩放開她的下巴,聲音沉重而飄渺,“我想,你被靖宇綁走那天晚上就已經知道了我的基本過去。”這是他第二次沒有帶姓叫穆靖宇的名字。
安小米此刻半跪在牀上,“是,可我只是半信半疑。”
陸弈城喉嚨動了動,纖長的睫毛微微抖了下,“那麼,這兩天你對我的態度突然間轉變的那麼快,我想前天晚上你一定是從季哲和汪翰那裡知道了更多,又或許是……因爲我幫你開了會所,但無論是那一種可能性,其實我都覺得挺好。可是,現在,你知道了那個人就是我,那麼……你,如果覺得接受不了,你可以選擇離開~隨時離開都可以,我不攔着。”他斷斷續續說完這句話,倏地轉身沒有逗留一分一秒離開了臥室。
安小米狠狠眨了下圓瞪着的眼珠子,他不要她了?他憑什麼?
安小米跳下牀赤着腳丫子衝出臥室就去推書房的門,果然門是從裡面反鎖着的。
她在外面都快把門板拍爛了,就是沒人應聲更別說開門了。
那廝不會又在裡面喝酒吧?!丫的,她是受害者好不,他生氣個毛線嗎?不就是說了句他是土匪嗎要這麼小氣不?再說你丫的本來就是,哼。
此刻的緊張替代了她所有的委屈和憤怒,也淹沒了對他的質問。
一想到前天晚上他喝成那個樣子,她就揪心的難受,可是,他剛纔說什麼來着?!他讓她走?隨時就可以走?
安小米停止了拍門,靠在牆壁上看着對面的牆壁發呆。
怪不得他一開始就對她那麼好,是因爲他都知道,而她卻什麼都不知道,果然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但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她真傻的可以,怎麼從來就沒有把他和那件事情往一起聯繫過了?!
腦子裡很亂很亂,心慌的沒法安靜下來整理所有的思緒。
總之,是他,就好……此時此刻她可以理解自己的心是這個意思嗎?!
那,如果一直沒有遇見他,今天她在哪裡?她被穆靖宇和夏雲兒一起背叛,她連自己何去何從都不知道。
那麼試問即使沒有夏雲兒和穆靖宇的背叛,她可以從那個陰影裡走出來嗎?
即使走了出來,那麼,穆靖宇能否接受一個不清不白連自己的第一次給了誰都不知道的女人嗎?
那麼試問,她的人生會美滿、會幸福嗎?
對,他也在問她,難道就沒想過給她下藥的人是誰。雖然她沒有能力揪出那個人來,可她也是無時無刻都沒有忘記那一夜的仇恨,做夢都想着把那惡人揪出來千刀萬剮了才解心頭之恨。
可是,上天是眷顧她的對不對,無論那個人是故意還是無意,或者是受人指使,她確定她當時在酒吧打工沒有得罪同事或者客人的。皇家盛典的客人真的沒有那種特別壞的人,那些痞子、混混根本就進不來的。
但是,如今她是不是該感謝那個給她下藥的人呢?還是繼續仇恨她(他)夜夜夢裡萬刀颳了那人呢?
其實心裡藏着恨得人是不快樂的對嗎?果然,這些年來,她給穆靖宇的感覺是她不喜歡他,因爲她大多時候都在拼命的工作,儘量不讓自己閒着,總是無意有意的避這和他獨處的機會。
“籲~”安小米吁了口氣長氣,都什麼時候了還想着穆靖宇有毛病啊?
可是,此刻,她怎麼那麼那麼的想真心的感謝穆靖宇了?!雖然他和陸弈城是死對頭,可是這一切的一切難道不是冥冥之中註定的嗎?
驀地轉身,“哐”赤裸着腳丫子踢在質地堅硬的門板上,痛的她“啊……”的一聲慘叫抱着腳丫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嘎吱”一聲,陸弈城從裡面拉開門,蹙眉,彎腰,“怎麼了?”
此刻,安小米抱着疼痛鑽心的腳丫子,眼淚跟開了閘的水龍頭似的哭着,“腳丫子痛死了,腳趾頭是不是斷了……”
陸弈城蹲在地上從她的雙手裡拿出那隻腳丫子,大拇指已經淤血成了紫色,怪不得痛的抽吧在一起了。
直接將她從地上抱起往臥室走,一臉怒意,“笨,不穿鞋子就到處亂跑亂踢。”
安小米繼續哭,“還不是因爲你趕我走~”
陸弈城已經把她扔在了臥室的巴洛克沙發上,“那還不是因爲你嫌棄我,我他媽的就一個土匪,配不上你……”
安小米還伸着另一隻爪子踢了一腳陸弈城,“你胡說,你,你沒良心~啊……痛~你的身體是鐵的嗎那麼硬。”
某人終於被這個女人給氣得忍不住低頭看着她,“你要是再亂踢一下,老子把你的爪子給剁了你信不信,別動。”
安小米這才斜靠着沙發不敢再動一下,只見陸弈城轉身出去,很快又端着一個醫藥箱進來坐在沙發上,把她的爪子拿起來擱在自己的腿上,然後開始處理包紮。
腳趾頭別說淤血了就是輕輕在那裡碰下都很痛的,更何況她這是一點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竟然沒有穿鞋子而一腳就踢在了那麼結實的門板上,不痛纔怪。
安小米看着已經腫起來的腳趾頭,再擡頭看他,只是那麼瞄一眼便瞄
到了他那半張臉上的紅印,斂了下睫毛,嚥了口口水弱弱道:“你,臉,疼不疼啊~”
陸弈城緊緊抿着脣低頭給她認證處理着腳丫子,“不疼。皮糙肉厚的土匪一個,疼個屁。”
安小米嘟了下嘴,腳丫子一晃,“哎?你這人真小氣,我都說了不是故意的了……”
“別動。”陸弈城吼着便把她的腳踝使勁摁了下。
陸弈城給她的腳丫子上塗了消腫、消炎的藥劑後,瞥了她一眼,淡淡的聲線,“還疼不?”
安小米嚥了口唾沫,搖頭,“不疼了,你,剛纔給這裡摸得什麼藥啊?”
陸弈城沒搭理她,收拾完醫藥箱,起身說:“要是疼了就說一聲,讓何敏過來再看着處理下,暫時別下來走動,別濺水。”轉身就準備出去。
“哎哎哎~”安小米急得伸着手哎了幾聲。
陸弈城轉身看着她,“怎麼了?”
安小米指着他手裡的醫藥箱,“你,你把那個藥給,給你臉上~抹點……”
她話沒話說完了,陸弈城已經轉身出去了。
安小米緊緊皺着眉心,瞪着陸弈城離開的門口,難道他真的不要她了嗎?
就說了句他土匪,又那麼嚴重嗎?
那,那她還難受了,怎麼回事了,按理是她要給他撒潑打滾大鬧的,怎麼分分鐘就反過來了?怎麼成了她給他說好話了?他反而給她臉色看了,真是莫名其妙。
某女懊惱的躺了下去,那,他真的要趕她走,她不走還賴在這裡做什麼,可是,他明明對她很好的,難道是她知道了那個是他?他怕了?
“噗~”安小米被自己的猜測逗笑了,陸弈城怕她個毛線啊?一個連自己親生父親都下得了手的人,她算個什麼了?
越想越心煩,現在就是想走都走不了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踢那門板有病嗎?擔心他幹嘛,死了纔好了……
“呸、呸、呸~”安小米又在心裡呸了三聲,整天瞎想什麼了,他怎麼可以死了?
可是,陸弈城出去怎麼沒有動靜了?他不管她了?她的腳可是爲了他受傷的,臭男人,果然是個小氣鬼。
撈起一靠墊從門裡扔了出去,砸出了一道悶聲。
正在一樓給何敏打電話諮詢安小米腳丫子一事的陸弈城聞聲,對着電話,說:“就這狀況,你看着給配點藥送過來。”收線,轉身幾步跨上樓梯。
在看見樓道里躺着一個無辜的靠墊時,脣角勾了勾,很快收起那抹弧度彎腰撿起抱枕拍了拍,進了臥室直接撂在沙發上,“靠墊惹你了?”
安小米倏地坐了起來,“你惹我了。”她晃着搭在沙發上的腳丫子,“我想喝水。”
陸弈城臭着臉端起茶几上的一個卡通水杯下樓,再上來時,一手端了杯白開水,一手端了一盤水果放在臥室的小茶几上,“自己看着吃,一會兒何敏過來給你看腳。”
安小米抿了抿嘴,眼睛此刻都成了兩隻大桃子,“那,那你了?”
陸弈城喉嚨抽了抽,“我出去趟。”
安小米垂斂着眼簾看着自己烏青發腫的大拇指,“陸弈城?”
“說。”陸弈城站在距離她不遠不近地方同樣看着她的大拇指,此刻比他自己的腳傷了還要疼。
她往直坐了坐,擡頭看着他的臉,“我不想何敏過來看腳,不就是點淤青紅腫麼,可是你看看我的眼睛這樣子,讓她看見了會怎麼想……”她停頓了下,又說:“還有,你的臉……你覺得就這麼出去真的好嗎?”
陸弈城一直緊緊抿着脣看着她的腳趾頭,雖然他處理過了,可是明顯的越來越腫了。
他掀了掀眼皮子,“還疼嗎?”
安小米搖了下頭,“還好了。”說着,她昂着下巴和他對視着,“你,即使要我走……那你也得讓我的腳能下地走路纔可以吧!”
陸弈城的喉嚨動了動,眉心緊緊皺在了一起,擡手在身上摸了摸。
“你摸什麼?又在找煙了,不是說好了戒菸戒酒的嗎?”她看着他,兩隻紅腫的桃子眼睛彎彎的看着他。
陸弈城拿出電話摁了幾下,“你不用過來了,把藥和注意事項給季哲,讓他下班帶過來就可以了。”
此時的何敏已經在前往楓尚名苑的路上了,她又到下個路口掉頭,一路都在咒罵陸弈城的資本家罪刑。
陸弈城靠着沙發的靠背,背對着她,“不是我非要你走,如今真相、現實就是這麼回事兒,你如果從心裡接受不了我的種種……我不勉強,我本來就出身卑微,不配你……”
安小米瞪着某人的後背,瞪了他良久,咬了咬脣,“可是,我可是陸老大的老婆哦!你都不要我了,誰還敢要我啊……”
陸弈城一聽這酥入骨髓的話,無論是真是假,可是他怎麼就着了魔似的喜歡聽了,雙手看似插在褲兜裡無動於衷,可是手指在褲兜裡捏成了拳頭。薄脣緊緊抿着,突然身後的沙發一晃動,他倏地轉身。
安小米已經站在地上,朝他走來。
他喉嚨一抽,一臉緊張的看着她的腳,“你下來幹什麼?”
安小米嘟着嘴脣,兩隻兔子眼睛瞪着他,雙手抓住她的胳膊搖了搖,“叔叔……你就別和人家生氣了嘛……嗯?”
陸弈城明顯的被她這一聲叔叔給雷到了,脣角一抹若有似無弧度還是被安小米給發現了,她繼續發揮着她打不死的小強精神搖了下他的胳膊,“哎呀!陸叔叔,你好小氣哎!”說着就雙臂抱着他的腰,臉埋進他的胸口,聽見他的心在“咚、咚~”雜亂無章的跳着。
她的脣角彎了彎,“陸叔叔,你的心跳的好亂、好快哦!”
安小米的身子一輕被陸弈城給提了起來轉身放在沙發的靠背上,雙手緊緊握着她的腰,看着她驚愕的眼眸,沉沉的聲線,“你確定,你不走不後悔?而且是一輩子。”他把一輩子咬的極重極重。
安小米看着他的漆黑的眸子點頭,“嗯。”
陸弈城的喉嚨連着動了幾下,繼續盯着她的眼睛,“爲什麼?”
安小米微微蹙了蹙眉,搖頭,“不知道,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嗚……”他低頭直接一個綿長的吻,吻住了她的脣,就那麼吻着,不深不淺也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直到,安小米在他的薄脣上輕輕啃咬了幾下,酥酥麻麻的聲音,“陸叔~嗚~嗯…….”最後一個叔字被他一個深吻吞沒了下去。
他倒是沒有再糾纏她好久,緩緩撤離了她的脣,抱起她轉身直接將她放在了牀上,拿起腳丫子看了看,“我去拿冰塊上來先敷一敷,季哲下班了把藥拿過來。”
她今天變得特別的黏人,連自己都嫌棄自己了,可是她神差鬼使的就這麼不知不覺得給做了。伸手拽着他的衣襟,擡手撫上他的臉,嚥了口唾沫,“先,把你的臉怎麼弄下……不然,不然,季哲過來看見會,會笑話你的~”
陸弈城摸摸臉,低頭在她的桃子眼睛上吻了吻,“好,怎麼滴也不能讓兄弟知道陸弈城在家裡被家暴了,嗯?”
“我纔沒有家暴了。”安小米這才垂眉瀲灩的覺得不好意思了,剛纔那麼死皮膏藥般的黏着人家的時候可是什麼矜持都沒有了的哦!
季哲來的時候,陸弈城並沒有在書房而是在臥室裡。
安小米歪着頭看着他那半張臉,微微蹙眉,“好像還有點點痕跡的。”
陸弈城照了照鏡子,巴拉幾下精短的頭髮,“沒事,不注意的話是看不清楚的,你看我都看不清楚。”
安小米抿了抿脣,“哎?那,你還疼不疼啊?”這可是她打的,怎麼滴也得再關心關心人家疼不疼這個問題吧!
陸弈城瞪了她一眼,“皮糙肉厚的,沒感覺。”說着捏了捏她的臉,“小潑婦,自己家的男人都敢打,嗯?!”說着就低頭在她的發頂落了個吻,“乖乖躺會兒,記着毛巾涼了就到洗手間用熱水泡泡,爭取在我上樓的時候,眼睛給我整好了,記住沒?嗯?”
安小米聽話的點頭,“記住了,你趕緊下去,讓楊姐給我把飯給我送上來吧!我不好意思下樓。”她指着自己的桃子眼睛。
季哲本來就那麼嫌棄她,可陸弈城還讓他幫忙帶藥過來,估計他心裡都把她鄙視成狗了吧?她在頂着兩隻桃子眼睛下去,估計季哲會用那雙鋒利的眸光殺了她的。
楊姐端着餐盤上來的時候,安小米剛好在衛生間裡用熱水泡毛巾。
楊姐敲了敲衛生間的門說:“夫人,晚餐,我把紅燒魚排給您燒了下也一起端上來了,餐盤在露天陽臺上放着了,您敢近趁熱吃了吧!不然一會兒就涼了。”
安小米隔着那道門,“知道了楊姐,謝謝你哦!你收拾下早點下班回家吧!”
楊姐看了看衛生間的門,“好,那您趕緊出來吃飯哦!”
安小米,“好的,知道了。”
楊姐一出門,安小米便拉開門出來,她這是鐵了心的不想被人看見她成天不是頂着熊貓眼就桃子眼。
季哲拿出何敏給開的藥時,看了看陸弈城,“下午什麼事比股東大會都重要了?還搞出了個腳傷?”
陸弈城一把奪過季哲手上的藥,答所非問,道:“你連夜和樑叔聯繫下,我要十個人,要神不知鬼不覺得空降在江城。”
季哲眯了下眸子,“你想做什麼?我可提醒你,別爲了個破女人搭上自己這麼些年來的心血。”
陸弈城看了季哲良久,“還記得那枚鐲子的事兒嗎?”
季哲嚥了口口水,重重的點了點頭,“記得……”突然間,季哲的話卡主了,他盯着陸弈城的臉看了良久,“你別告訴我,那枚鐲子的主人就是她。”
“就是她。”陸弈城就這麼定定的和季哲相互看着,須臾,他鳳眸微眯,薄脣輕啓,“掘地三尺都要把當年給她下藥的人給我挖出來。”
“你讓她來公司的時候就知道是她了?”季哲看着他問道。
“嗯。”陸弈城嗯了一聲,說:“你是知道的,陸弈城從來不會無緣無故對一個人好的。”
季哲嘴脣動了動,“好。”季哲只說了一個好字,轉身,道:“我安排好了通知你。”
“謝了。”陸弈城說完,轉身上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