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流年回過神來,立刻擡頭回望過去,正對上了一個軍人冷峻卻又帶着幾絲溫暖的目光。她微微一怔,陽光從這個男人的頭頂傾瀉而下,毛茸茸的金色勾勒出他完美的肩線,讓人第一眼就倍覺安全和溫暖。
他的目光像是春日映照下的流水緩緩轉移,身子傾瀉着蹲在了蘇流年的面前。他抽出了一張方巾,溫柔的擦拭着蘇流年被菜水燙過的腳背,微微開啓雙脣,聲音醇厚的像是一枚沁人心脾的巧克力奶糖,哪怕只有兩個字——“疼嗎?”
蘇流年淺笑着搖了搖頭,道:“不要緊的,用冷水冰敷一下就好了。”
“還是去一趟醫務室的好。”他站起身來,笑道,“我叫蕭翊帆,是這裡的少校。”
蘇流年還沒來及介紹自己,柳茹已經站了過來,皺眉道:“我會送她去醫務室的,你現在不應該在會議室嗎?軍長召集你們開會,難道你可以不去嗎?”
“命令當然要服從,但是主角是顧錦城,我害怕搶了他的風頭。”
蕭翊帆淡笑着看向蘇流年,他的眸子不似顧錦城那般的深邃幽黑,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朦朧之感,好像雙眼永遠都沒有焦點一樣,充滿了令人不解的神秘之感。
“我看是你的肚子餓得不行吧?”柳茹輕蔑的冷笑着,扭頭看向蘇流年,道,“走吧,我送你去醫務室看看。你也最好記住這條路,因爲你可能隔三差五的就會去醫務室的病牀上報道!”
蘇流年還沒有理解柳茹的話外之意,她已經推開人羣離開了。
蘇流年只能淡淡的向蕭翊帆淺笑着頷首,一瘸一拐的跟着柳茹離開了食堂。
蕭翊帆的目光卻死死的追隨着蘇流年的背影,將她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番。
“聽說她就是蘇流年,顧少校的未婚妻呢!”
蕭翊帆的耳朵一顫,立刻將身邊士官的低語聲捕捉到了自己的耳裡。
另一個人也趕緊說道:“也不知道上級有多麼重視顧少校,連只是未婚妻都可以隨軍!哎,可憐了我家裡的老婆一個人帶着倆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能來隨軍啊……”
“不過說真的,沒想到顧少校年輕有爲就已經有這麼漂亮的未婚妻了!”
“何止是漂亮,你聽她剛纔說話的聲音,多好聽啊!柳茹氣得一臉都黑了,再配上她那鬼哭狼嚎的嗓子,活生生的是烏鴉!烏鴉遇見了鳳凰,原形畢露啊!”
“少說幾句啊!”蕭翊帆突然打斷了他們的話,“還不趕緊打飯去!”
那幾個士官立刻向蕭翊帆敬了個軍禮,快步跑開了。
蕭翊帆的目光深沉了下去,嘴角的笑意若隱若現,喃喃自語道:“蘇,流年。”
醫務室距離一食堂還是有相當遠的距離,蘇流年頂着豔陽天,腳上的燙傷更是火辣辣的燒進她的心裡,但是她什麼話也沒說。她看了看柳茹走在前面筆挺的背影,尋思着他們軍人不知道要受多少傷,自己這點小燙傷就受不了嗎?
蘇流年抿緊了雙脣,不想破壞顧錦城形象的她,硬是咬着牙快步跟了上去。
柳茹雖然走在前面,但是有意無意都會拿眼瞥向身後的蘇流年。
在食堂裡她突然跑開,正是因爲她看見劉菲菲端着大盤子顫顫抖抖着,她是故意想要給蘇流年難堪,但是並沒有達到她預期的衆人嘲笑蘇流年的場面。反而,倒是引起了蕭翊帆的注意。
柳茹撇了撇嘴,看着身後蘇流年一瘸一拐卻強撐着跟來的囧樣,無論如何,也算是滿足了她心裡小小的邪惡之意,至少這一路上不會再有其他人向蘇流年投來令人嫉妒的愛慕眼神了。
“流年!”
柳茹正得意的時候,顧錦城突然從她們面前跑了過來。
柳茹歡喜的立刻上前,誰料顧錦城徑直從她的身邊飛跑而過,帶起了一陣冰冷的寒風。她皺着眉頭回頭看去,顧錦城擔心的扶着蘇流年的胳膊,眼裡始終只有蘇流年一人。柳茹不服氣的喚了顧錦城幾聲,可是他都沒有應答。
“你的腳,怎麼又傷了?”顧錦城看向蘇流年紅腫的腳背。
蘇流年卻無所謂的淺笑道:“只是燙傷而已。”
“那也不能每一次都傷在腳上啊!”
顧錦城無奈的擡起眼眸,四目相對,都想起了半年前顧錦城替蘇流年解圍揍了記者一拳的事情,兩人都不約而同的笑開了。那個時候的他們,真的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啊!
柳茹看着他們臉上洋溢的幸福,心裡頓時醋意大發。
她正要開口的時候,顧錦城突然打橫將蘇流年公主抱了起來,道:“我送你去醫務室。”
“可是、可是這裡是軍區總部啊!你這樣,不太好啊!”蘇流年小聲的提醒着。
顧錦城淺淺一笑,旁若無人的抱着蘇流年徑直擦過柳茹的身邊,向蘇流年低語着:“我帶自己的未婚妻去醫務室,有什麼需要注意形象嗎?”
柳茹瞠目結舌的看着顧錦城抱着蘇流年就這樣離開了,難以置信的愣在原地,驚愕的差點沒把自己的舌頭給咬下去——顧錦城,竟然就這樣無視自己的存在?她可是柳茹啊,和他從小一塊兒長大的柳茹啊!
“想不到一直以來不近女色的顧錦城,也會爲了女人而改變。”
蕭翊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了柳茹的身邊,她立刻收起了驚訝的神色,轉身看向蕭翊帆冷漠地說道:“你這個結論下的也太早了!錦城還是以前的他!”
“是嗎?”蕭翊帆微微彎腰,鼻尖對着柳茹的鼻尖,笑道,“可是剛纔,他的眼裡根本沒有你,就好像當你是透明的,不存在的。你的自尊心和好勝心都那麼的強,難道能忍受顧錦城對你的忽略嗎?”
柳茹立刻挑起了劍眉,雙手抱肩道:“你一定要哪壺不開提哪壺嗎?”
“無所謂啦,我只是想告訴你,顧錦城不在乎你,還有我啊!”
柳茹無奈的搖了搖頭,朝着醫務室的反方向走開了。
蕭翊帆扯着嗓子大喊着:“喂,你不去醫務室看看嗎?”
柳茹煩躁的用雙手捂住耳朵,徑直小跑着跑遠了。
蕭翊帆玩弄似的勾了勾嘴角,又看向醫務室的方向,緩緩邁開了大步。
醫務室裡的蘇流年躺在休息牀上,周圍拉着淺藍色的簾子,只有顧錦城坐在她的牀尾上。蘇流年燙傷的腳上已經被軍醫敷了藥膏,不過軍醫叮囑要休息半個小時後才能離開,所以顧錦城一直坐在這裡陪着她。
“下午你不用忙其他的嗎?”
顧錦城搖了搖頭,道:“軍長讓我今天先適應適應,你不用擔心。”
“那,會議一切都順利嗎?他們對你都還滿意嗎?”
“怎麼,對我就這麼沒信心嗎?”顧錦城笑着站起身來,道,“我可是不少士官心目中的戰神,女兵心目中的男神哦!”
“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來,難道都不會臉紅嗎?”
顧錦城和蘇流年同時順着聲音望過去,簾幕被人揭開了,蕭翊帆手裡提着飯盒走了上來。顧錦城的臉色頓時青一塊紫一塊的,白了蕭翊帆一眼,道:“我們小兩口之間的話,你也要來偷聽嗎?”
“只是碰巧聽見而已。”蕭翊帆將飯盒放在了一旁。
顧錦城立刻皺眉問道:“你來這裡做什麼?剛纔會上不見你,我以爲你一輩子都不打算和我見面了。”
“的確不是來見你的,我是來見蘇流年小姐的。”蕭翊帆說着朝蘇流年笑了笑。
顧錦城微微一愣,又看向蘇流年,問道:“你們認識?”
“算不上認識吧,只是剛剛在食堂見了一面,也是他在我被燙着的時候扶住了我。”蘇流年說着又看向蕭翊帆,淺淺笑道,“謝謝你了,蕭少校。”
蕭翊帆指了指飯盒,道:“看你錯過了飯點,所以打了一些給你,但是……我不知道你顧錦城也在這裡,所以只有一人份的。”
“我自然有我的安排,不會餓着我的未婚妻!”
顧錦城的目光立刻迸出了炙熱的火花,有意的咬重了“未婚妻”這三個字的音。蕭翊帆似乎並沒有把顧錦城的話往心裡去,一臉淺淺的笑意始終是波瀾不驚。蘇流年的目光頻頻的在二人之間來回着,陽光透過玻璃窗擦過他們的鼻尖,頃刻間,在這間狹小的輸液室裡充斥着無形的硝煙與戰火。
“那個……”蘇流年清了清嗓子,面色尷尬的看向蕭翊帆,道,“蕭少校,你的心意我領了,謝謝你剛纔在食堂裡幫我。我現在差不多也可以回去了,錦城,我們……我們可以回去了。錦城?”
蘇流年拽了拽顧錦城的衣袖,他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看向蘇流年道:“好。我們現在就回去。”
說着,他又把蘇流年打橫抱了起來,蕭翊帆後退了兩步。
顧錦城什麼話也沒說,只當蕭翊帆完全透明瞭,徑直離去了。
蘇流年摟着顧錦城的脖子,抱歉似的向蕭翊帆露出了微笑。
蕭翊帆微微揮了揮手,低眉看去的時候,鐵質的飯盒還在陽光下靜靜的泛着金光。他淺笑着搖了搖頭,剛剛提起飯盒,醫務室裡的女軍醫小王突然走了進來。
“蕭少校,我剛剛遠遠的看着,覺得就是你。”小王羞澀的將頭髮別在了耳後,道,“是不是舊傷又犯了?還是哪裡不舒服嗎?”
“喏,給你的。”蕭翊帆說着把飯盒遞到了小王的眼前,“今天你值班,應該還沒有吃飯吧?”
“這……”小王踟躕的又想接過來,卻又覺得不好意思,“是專門爲我帶的嗎?”
蕭翊帆不承認也不否認,笑道:“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我的口味很大衆的,我什麼都吃的!”小王立刻欣喜若狂的接了過來。
蕭翊帆笑着點了點頭,道:“那就好,別浪費了。”
說完,陽光拉長了蕭翊帆的身影,徹底將他吞噬在了金色的光輝中。
小王幸福的抱着飯盒,花癡似的望着蕭翊帆的背影,不知道多少女兵期待着成爲此時此刻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