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灰濛濛的,銀杏葉兒鋪了滿地,金燦燦的,倒也是別樣的風情。
護士在隔壁巡牀的聲音吵醒了熟睡中的蘇流年,她半睜開了惺忪的睡眼,環顧四周,雪白雪白的,還有一陣陣酒精消毒水的味道。蕭翊帆早就醒了,他躺在牀上,雙手放在小腹上,看着醒來的蘇流年笑道:“你醒了?”
蘇流年看向蕭翊帆,這纔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她坐起身來,身上一件軍裝緩落到她的手上,蘇流年捧着軍裝起身,道:“我什麼時候睡過去了?我自己都不知道。”
“等我發現的時候,你已經睡熟了。”蕭翊帆淺笑道,“不忍心吵醒你,所以就給你蓋了一件衣服,怕你着涼。”
蘇流年淺笑着將軍裝掛在了一旁的衣架上,道:“謝謝你。”
“你一晚上沒回去了,快回去看看吧!或許,他已經在等你了。”
蘇流年勉強笑了笑,看了看蕭翊帆的臉色,似乎比昨日好了很多,才說道:“那我讓護士進來看看,沒什麼大礙的話,我就回去了。”
蕭翊帆點了點頭,護士進來確認無礙,蘇流年才起身回去。
回到宿舍的時候,蘇流年有意在門口頓了頓,她不知道顧錦城有沒有回來過,也不知道一打開這扇門會是什麼情況。太多的不知道,太多的猜想,攪得蘇流年心煩意亂。片刻之後,她才鼓足勇氣,索性用鑰匙開了門。
風,還是瑟瑟的秋風。
碎花的窗簾,還是掃着地面輕拂着。
閃爍的小彩燈依舊閃耀着,飛舞的綵帶依舊翩躚起舞,連帶地上堆積的氣球,也簇擁着。一切看起來,都和昨晚她離開的時候一個樣子。
蘇流年的心一寒,顧錦城,還是沒有回來。
她心灰意冷地朝餐廳走去,準備把這些東西都收拾了。可是她定睛一看,大蛋糕一塊都不剩,只留下空空的蛋糕盒子,還有一旁的長壽麪,更是連湯都沒有剩下。蘇流年以爲自己眼花,便快步走了上去,可是蛋糕和長壽麪真的是一點都不剩!
“怎麼會?”
蘇流年怔怔地望着餐桌,忽然發現在麪碗底下壓着一張紙條。
她抽出來一看,竟然是顧錦城留下的——“謝謝你爲我準備的生日晚宴,這是我二十五年來,過過的最有意義也是最難忘的生日!謝謝你,帶給我的所有美好!因爲昨天的事情,我決定親自向軍長和上級說明情況,所以不能等你回來了。流年,對不起!爲了所有的事情。”
蘇流年一面看着,一面忍不住的落下了眼淚。
她一手撐在餐桌的桌面上,一手捂着紅脣,肩頭不住的聳動着。
她的心,不由得在一刻也被顧錦城融化了。
可巧此時,蘇流年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她匆忙地抹去了臉上的淚水,掏出電話一看,竟然是陸之然打來的。她剎那間愣住了,半晌回過神來接通電話的時候,陸之然差點準備掛斷了。
“陸之然?你找我有事嗎?”蘇流年極力掩飾她因爲流淚而鼻音很重的腔調。
電話那頭的陸之然卻以輕快的語調說道:“流年,你趕緊來政委辦公室,我們在這裡等你!”
“政……政委辦公室?”
蘇流年完全不知道政委辦公室在哪裡,陸之然卻已經匆忙地掛斷了。
她簡單的洗漱過後,出了門,一面走一面打聽着去政委辦公室的方向。
等蘇流年敲響了政委辦公室的門,看見開門人是陸之然的時候,她才驚覺這並不是一場夢。她驚異地倒吸了一口冷氣,道:“你真的在這裡?”
“不止我呢,你看看,裡面還有誰?”
陸之然爲蘇流年側了側身,她走了進去,端坐在皮沙發裡,喝着咖啡的人,不正是自己的弟弟傑森嗎?蘇流年驚喜的快步上前,歡快地笑道:“你們怎麼都來了?”
“想你了,所以就來了。”
傑森起身,佯裝瀟灑的將雙手插在褲兜裡。其實一路上他緊張的不得了,他揣測着蘇流年在這裡所受的委屈,揣測着蘇流年會不會是被人打了,揣測着蘇流年看見自己會是什麼反應……一路上揣測着揣測着,不知不覺,他已經站在了蘇流年的對面。
陸之然淺笑着向蘇流年介紹政委,道:“因爲和政委是老熟人了,所以我們能進來。這次,也多虧了政委的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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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熟人了,不用說這些。不過我馬上還要開會,就不能陪你們了。”
政委從辦公桌後面走了出來,手裡夾着文件,和蘇流年一行三人握了握手,便一起走了出去。蘇流年三人離開了辦公大樓,沿着綠蔭小道漫無目的地走着。三人一面走着一面敘舊,沒有了外人,傑森索性也開門見山地問道:“昨天究竟出什麼事了?”
蘇流年敷衍地閃爍着眼睛,道:“沒什麼,只是和錦城鬧了一些小別扭而已。”
“小別扭?”傑森皺眉逼問道,“只是小別扭你能在電話裡面哭得那麼慘?如果是大別扭的話,那你還要準備跳河不成嗎?”
陸之然拍了拍傑森的肩頭,道:“流年,我剛纔已經和錦城聯繫過了。不過他說正在彙報什麼情況,所以還不能出來。我們都是關心你們才趕來的,不管出了什麼事,只要心平氣和坐下來說清楚,一切誤會都會迎刃而解的。”
“真的沒什麼大事的……對了,培培和小磊,都好嗎?”蘇流年極力地轉移了話題。
陸之然點了點頭,可還來不及說話,傑森就牽着蘇流年的手走開了。
“喂,傑森!”
“我有話要單獨給我姐說,你不準過來!”
陸之然還想說什麼,可他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他掏出來一看,是顧錦城打來的。於是陸之然也顧不了蘇流年和傑森,轉身接通了電話。
傑森一直牽着蘇流年來到了小徑上,才鬆開她,追問道:“顧錦城到底怎麼傷你的心了?不要否認!否則你不會一個人在他生日那天痛哭流涕的……是不是他扔下你,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了?”
“沒有,你別小題大做了!”蘇流年敷衍着背過身去。
傑森不依不撓地問道:“姐,你告訴我,我們蘇家的人不是這麼好欺負的!而且我也答應過你,我會保護你一輩子的!我絕對不允許有人對你始亂終棄!”
“始亂終棄?”蘇流年騰地一下轉過身來,“我怎麼會被人始亂終棄?我不允許你這樣說錦城!他是一個很有責任心的男人,很重情義的男人……”
“那你爲什麼哭?”
“我……”蘇流年欲言又止,把話吞了回去,道,“是我自己的問題。”
傑森無奈的聳了聳肩,“好,你不肯說,那你跟我回去!”
“回去?我不會跟你回去的,蘇氏我已經交給你,我沒必要回去。”
“對,蘇氏你交給我了,所以我會讓蘇氏掙錢,我會讓你享福!顧錦城能給你的未來,我都能給你!你完全沒有理由留在這裡!”
“我的理由,就是因爲錦城在這裡!”蘇流年一本正經地回道,“他在哪裡,我就會在哪裡!除非我不愛他了,那麼他在哪裡對我而言就毫無意義。但是,現在的我很愛他,我的心裡只有他一個人。我只想平平淡淡的和他一起走下去,傑森,你能明白我嗎?”
秋風吹落一片樹葉,他們的身後傳來有人踩斷樹枝的聲音。
陸之然的目光來回遊離着,嘴角漸漸浮出了一絲笑意,心裡似乎也寬慰了許多。蘇流年正要回身的時候,忽然覺得身後有一股力量逼近,一抹沉重的黑影壓下,帶着再熟悉不過的青檸檬的香味,顧錦城已經緊緊地抱住了她。
蘇流年的身子一顫,顧錦城趕忙說道:“不要回頭,也不要說話。因爲現在的我,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你!我的自私,我的狹隘,我的猜忌,差一點就毀了我們之間的關係!”
蘇流年微微頷首,什麼話都沒說,只是噙着淚水,雙手撫上了顧錦城的手背。
傑森站在蘇流年的對面,看着她的目光裡是不捨與牽絆,看向顧錦城的眼神裡驟然多了幾分恨意與不滿。他希望他的姐姐能得到真愛,他希望他的姐姐能幸福一輩子,可是他給過薛雲陽機會,也給過顧錦城機會,到頭來,他們只會讓蘇流年哭得肝腸寸斷!
爲什麼他就不能早一點站出來?
爲什麼他就不能早一點扛下蘇氏,讓蘇流年能有一個幸福安定的生活?
哪怕他現在成功了,蘇流年也不在他的身邊了。
傑森惱怒的咬了咬牙,恨不得上前狠狠地揍顧錦城一拳,可是他下不了手。因爲他最愛的姐姐愛着這個男人,傷害了顧錦城,等同於傷害了蘇流年,傑森做不到!但讓他憋着胸中的火氣,他更是做不到!
“傑森。”陸之然突然扣住了他的肩膀,“讓他們兩個單獨呆一會吧。”
傑森斜睨了陸之然一眼,已經緊握成拳的手慢慢鬆開了。
陸之然拍了拍他的胳膊,轉身朝與蘇流年和顧錦城相反的方向走去。
傑森又默默地凝視着蘇流年,可是她沉浸在顧錦城的懷抱裡,絲毫沒有注意到傑森已經跟着陸之然走了。傑森無奈的將手插在褲兜裡,走過路過的女兵都向他投來欽佩愛慕的目光,可是傑森全然不知。
沒有什麼死結是解不開的。
也沒有什麼誤會是說不清的,尤其是深深相愛的兩人。
當陸之然和傑森站在樹蔭下,看着顧錦城和蘇流年手牽着手走來的時候,陸之然立刻露出了歡喜的笑容,而傑森只是勉強笑了笑,和哭的樣子差不多。
“太好了,看見你們和好的樣子,回去我也好向培培交代了。”陸之然上前摟過了顧錦城的肩膀,好哥們的兩人互相抱了抱。
蘇流年走向傑森,低語道:“抱歉,我這個做姐姐的沒有照顧好自己,還讓你擔心了。以後我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