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柏玄聽到夜有霜如此說,心裡更加難過,“陛下年歲尚幼,我怕她胡思亂想......我只想着明確了你的身份,就能向陛下請旨,卻沒有想到早就有人在陛下面前旁敲側擊,借古諷今。”
“是誰?殺了乾淨利落。”
“我的暴躁師父又要殺人,這一殺,朝堂之上少去半數,那天底下的人,還能都殺光不成?”
“好像有點道理......你的功夫誰教的?”
“......說着這事,你總能想到旁的事......”
“是不是夜二?”
“你可真能想象,你們練的是同一路數,你看不出我的功夫跟你不一樣?”
“不管是誰,你的師父只能有一個,就是我。我先把他除了,不能教他影響你我的師徒之情。”
“你要殺他,有點難度......”今世的師父要去殺前世的師父,確實難以成行,玉柏玄摟着夜有霜的脖頸,向他細細道來。
將來龍去脈講清楚後,玉柏玄忐忑地問道,“你生不生氣?”
“我爲何生氣?”夜有霜的手掌來回撫摸她的後背。
“因爲我小小地利用了一下皇甫霏遲,”哪是小小的利用,估計皇甫霏遲已經氣得暴跳如雷了。
“哦,她自找的,她不和前齊私下搬弄是非,怎麼會被你利用?”夜有霜分析地頭頭是道。
玉柏玄摟住夜有霜深深一吻,“師父果真護短。”
“小皇帝也不聽話,不如你來作皇帝算了。”
“瑤兒是皇帝,但也是個孩子,總要長大,等她再年長一些,懂得明辨是非,就不會再被人利用。”
夜有霜的擁抱如同火焰一般熾熱,緊貼在一起的皮膚感覺到他有力的心跳,“我在考慮將你擄回覓冬。”
玉柏玄從榻上坐起,昂首挺胸道,“我堂堂一國公主,難道要入贅不成?”
夜有霜一把將她摁倒,低頭在她胸前掃視,那種表情讓她很不爽,果不其然,“再挺也沒用,我之前見到的就這個樣子。看我的心情,心情好了就等,等得煩了就把你打暈了帶走,然後囚禁在王府裡,讓你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用心何其陰險,先是投懷送抱讓我放鬆警惕,如今翻臉不認人,你無恥的模樣真是......”潮熱的噬咬,帶着絲絲疼痛的快感,讓她迅速繳械,“真是惹人疼愛......”
殷慶殿燈火通明,玉瀟瑤站在殿外半晌,始終沒有挪動一步,她不許人通傳,她想看看玉柏玄平日通宵達旦,都在做些什麼。
玉柏玄聽到門響,從一堆公文中擡起頭,見到玉瀟瑤,先是吃了一驚,然後連忙繞過書案,向皇帝請安,“陛下聖安。”
平日裡玉瀟瑤早就跳到她的面前將她扶起,根本不會讓她跪下,而今日不同,玉柏玄俯身跪下之後,久久沒有迴應,只聽到門扇合攏的聲音。
玉瀟瑤已經七歲,龍袍穿在她的身上,不再顯得拖沓,她繞過玉柏玄,來到案前翻動那些已經批示過的奏摺,然後坐在案前,一言不發地盯着玉柏玄的後背。
玉柏玄挪動身體,面向玉瀟瑤,“陛下,夜深來此,可是有要事吩咐。”
“不錯,”玉瀟瑤將一份奏摺看過之後,隨手丟下,“國師冊封已有月餘,朕還沒有見過。以往也有國師參政的先例,明日許他上朝聽政。”
玉柏玄沒有想到玉瀟瑤會無端提起姬墨暘,國師一職在聖祖時設立,因沒有實權,在之後歷朝變得可有可無,即使有,也是一個虛職。玉柏玄當初想到國師一職,也是萬不得已,姬曾不能平白冒出一個兒子,而國師通常都是男子,且平日以紗巾掩面,深居簡出,她纔想出這麼一個瞞天過海的辦法,只要不見面,皇帝不會注意這麼一個無足輕重的人。
“陛下,之前國師一直修行,從未涉及世事,貿然入朝,恐怕會引起衆臣非議。”
“既是爲國祈福,便是功在社稷,誰敢非議。”
“陛下,國師超離塵世,有些禮節並不熟悉,待臣爲國師尋一位教習,以免入朝後驚擾聖駕。”
玉瀟瑤扶在案上的手指逐漸收攏,忍了又忍,還是沒有忍住,“咣噹”,奏摺和油燈被悉數掃落在地,近處的幾本奏摺沾染了燈油,眼看就要被點燃,玉柏玄眼疾手快上前救出,門外的夜七聽到動靜,立刻閃身而入,便看到一地狼藉,玉瀟瑤對着跪在地上的玉柏玄怒目而視。
“放肆!誰許你進來的!”玉瀟瑤的聲音帶着怒極的顫抖,瘦小的身軀立在案前不住抖動。
“公主......”夜七上前欲扶起玉柏玄。
玉柏玄沒有回頭,揮手示意讓夜七退下。
玉瀟瑤顫抖中帶着冷笑,“韶陽公主好大的威風,連個侍衛都不把朕放在眼裡,這皇宮之中,沒有一個人把朕放在眼裡!放眼望去,不止皇宮,恐怕這天底下也沒有人拿我這個皇帝當回事,人們茶餘飯後說起來,我就是個擺設,是個傀儡,是個蠢貨!”
“陛下......”
“你還有臉叫我‘陛下’?你與我的父後私通的時候,想沒想到過我這個‘陛下’,可笑我還整日‘姨母’長‘姨母’短,你聽了是不是特別痛快,耍弄我是不是特別有趣?你還有臉教我詩書禮儀,一肚子的齷齪骯髒,寡廉鮮恥!”玉瀟瑤的怒火中夾雜着仇恨,似乎要衝上去將玉柏玄碎屍萬段。
“臣有罪......”
“你能有什麼罪,這後央全靠你,百姓的生計靠你,百官的政事靠你,就連我這個無能皇帝的奏摺都得靠你!還有,這後宮也得靠你,宮裡養着一個,國師府藏着一個,公主府還守着一個,公主真是日夜操勞,鞠躬盡瘁啊!”
“請陛下降罪。”
“我恨不得殺了你,”玉瀟瑤目眥盡裂,太傅對她的囑咐,在盛怒之下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
她並不相信疼愛自己的姨母會做出這些大逆不道的事,她跑到壽安宮追問母皇,得到的是沉默,她又跑到祖父姬栩的寢宮,得到的是眼淚,“我想挖出你的心看看,到底是不是人心,你......你爲何這樣對我......”玉瀟瑤的怒吼中帶着哭腔,“母皇一直跟我說,因她積勞成疾,不堪重負,才禪位與我。你說,到底是爲了什麼,你要逼母皇禪位,你要想作皇帝,儘管去作,爲何要折磨我,羞辱我......”瘦弱的身影哭得渾身哆嗦,讓她難以承受的現實猶如重錘,擊打她弱不禁風的身體搖搖欲墜。
“陛下,請保重龍體,”玉柏玄想要站起身去安撫玉瀟瑤。
“你別碰我!”玉瀟瑤尖銳的嗓音穿透窗櫺,在夜幕中迴盪,她跌跌撞撞打開門,奔跑着衝出殿門,後面的內侍、侍衛慌忙跟着追隨而去。
玉柏玄跪在殿中,將地面上的奏摺一一拾起,用案上的布巾拭去上面的油漬,又將油燈放回案上,呼喚內侍進來點燈。油燈點燃,玉柏玄盯着火苗怔怔出神。
“不要一直盯着看,傷了眼睛,”一雙帶着薄繭的手輕輕覆上她的雙眼,將她抱進懷中。
玉柏玄蜷縮着身體,像貓兒一樣偎在夜有霜的懷裡沉默不語。
“是因爲我麼?”
玉柏玄無聲搖頭。
“這個小皇帝太吵鬧。”
“等她再大一些,自然就好了......”
衆人等了三刻,依舊不見皇帝的身影,底下開始有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玉柏玄起身站在衆人面前,“陛下龍體不適,奏摺送到殷慶殿,諸位大人請回。”
大鴻臚衛塗和太常卿趙素自然不能罷休,依舊跟隨內侍,去皇帝寢殿請安,結果吃了閉門羹。玉瀟瑤在門內大吼,“都滾回去!”
皇帝與臣下互敬有禮,纔是君臣之道,臣下沒有大罪,皇帝不能隨意辱罵。玉瀟瑤到底年紀小,發起怒來不管不顧,衛塗的年紀足以作她的曾祖父,被她擋在門外不說,還一通奚落,衛塗這次並沒有生氣,而是搖頭嘆息,不發一言地離去。
三日後,玉瀟瑤恢復早朝,卻不再似從前一般對玉柏玄言聽計從,從輕發落了幾個玉柏玄蔘劾的官員,不等玉柏玄說話,便宣佈退朝,玉柏玄目送玉瀟瑤離去,無聲長嘆。
甯蔚羽與玉柏玄並肩而行,看着玉柏玄的臉色,“陛下年齡漸長,許是有了自己的政見,你不要憂心。”
“嗯,”玉柏玄沒有多說,心中的焦慮與無奈,豈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明。
玉柏玄不再宿在殷慶殿,每日都在宮門落鎖之前出宮,自上次與姬墨暘在門口見過一面,她沒有踏入國師府一步,軍器庫正在新煉兵器,中秋之前儀仗司改制,甯蔚羽也是早出晚歸。
玉柏玄獨自用過晚膳,難得有閒暇在花園散步,夏花落盡,入夜之後的花園有些涼意,她佇立了片刻,盯着圓月自言自語,“這樣快,都快十五了吧......”她走向園中最高的樹,挽起袖子,將衣襟束起,三下兩下便爬上了樹梢,銀盤似的圓月在樹葉間時隱時現,月光下的樹葉在微風的吹拂下,泛着魚鱗一般的光澤。
她看每一片葉子,都像一塊塊美玉,忍不住想摘幾片瞧瞧,誰知腳下一滑,身體下墜的瞬間她眼疾手快撈住一截樹枝,這纔沒有摔下去,她暗自慶幸,幸好沒有旁人看到自己的醜態。
不對,這樹枝怎麼這樣軟,還熱乎乎的,玉柏玄擡頭一看,她撈住的,是夜二的手臂。
“還是你懂得生活,房頂上看月亮確實比樹上清楚,還穩當,”玉柏玄手裡捧着一壺酒,“我爬樹摔下來的事情,你不許說出去。”
“是。”
“你也喝。”
“屬下保護公主,不能飲酒。”
“你從來沒有喝過酒麼?”
“回公主,沒有。”
“那你白活了,酒可是好東西,”玉柏玄就着壺嘴倒入口中,她也許久沒有飲過酒,火辣辣的液體入喉,一陣涼意在腹中逐漸變熱,燙得她視線開始模糊,“真是年紀大了,爬樹摔跤,喝上幾口酒還有點暈了,”玉柏玄用袖口胡亂揉揉眼睛。
花園中的蟲鳴在夜色中起伏,在玉柏玄的耳中停停歇歇,“你看這片皇城,白日裡熙熙攘攘,有高官顯貴,還有平民百姓,可夜裡看上去,都是黑乎乎的房頂,也沒有什麼分別,”醇酒的香氣在口中蔓延,浸潤她的舌尖,“就像你我坐在這裡,若是不穿衣服,能看出什麼高低貴賤?”
“......”夜二眼角跳了跳。
“你怎麼不說話?有霜也不愛說話,說起話來氣死人,可我還是喜歡......你們訓練的時候是不是不讓說話,誰說話就得挨罰?夜七怎麼話那麼多,沒少挨鞭子吧?”
“回公主,教習也沒有禁止言談,不過大家都忙着修習,沒人說話,夜七......很特別。”
“那你以後得多說話,你看這麼半天,只聽我說了,你都沒說幾句,是你陪我,還是我陪你?”
“公主恕罪,屬下說......說什麼......”
“就說,啊!今晚的月亮真圓吶!”玉柏玄搖頭晃腦手舞足蹈,差點把手中的酒壺甩飛。
“公主,您......還是回去歇息吧......”
“本公主賞月正在興起,回什麼回......”玉柏玄左搖右晃,口中語無倫次,“你們都有輕功,會飛,我也會飛,以後跟着我,保你吃香喝辣。到了江湖上,若是遇到艱險,報上我的姓名,保證讓她們聞風喪膽!”
“......公主”
“告訴你,我姓花名.......”
一個黑影突襲而來,夜二一個閃身將玉柏玄摟在懷中後退數步,不及站穩,黑影連環招式席捲而至,直逼夜二的面門。
“怎麼說飛就飛,也不打個招呼......”夜二護着玉柏玄在屋脊上飛轉騰挪,酣醉中的玉柏玄感覺飄飄忽忽,耳邊似有風聲,一會兒左,一會兒右。
“你怎麼總是偷襲?”夜二扶住傻笑連連的玉柏玄,看着屋脊上頎長的身影。
銀白色的髮絲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珍珠一般的光澤,睫毛下的暗影中,琥珀色若隱若現,“把她給我。”
玉柏玄看着忽近忽遠的身影,聽見朝思暮想的聲音,眼前似乎出現一輪朝陽,緋色逐漸燃燒整個天空,霞光之中的側影如遠岱一般的輪廓,“把人交出來......”
“我的有霜......”冷酒化爲滾燙的淚水,沿着玉柏玄的臉頰淌落,月下的夜有霜銀絲飛舞,刺痛她的雙眸,“都是我的錯,害你變成這樣......”
玉柏玄搖搖晃晃地掙脫夜二的手,袖中滑出一柄匕首,“你別傷心,我把我的頭髮給你,”手起刀落,一縷青絲飄忽而落,玉柏玄的手腳不聽使喚,口中唸唸有詞,“太少了......太慢......我要剃光了......”
夜有霜抓住她的雙手,將哭得幾欲昏厥的玉柏玄抱在懷裡,幾個閃身,消失在屋脊。
夢中的河流不再刺骨般寒冷,而是在豔陽高照下潺潺而過,岸邊的青草散發香甜的氣息,夾雜着不知名的花香,藤蔓上細小的花苞纏繞在林間,引來鳥兒與蝴蝶,在陽光下翩躚飛舞。
醉酒後的小臉上兩團紅暈,哭紅的鼻尖隨着睡夢中的抽泣不住地聳動,夜有霜吻幹她臉上的淚水,理順她凌亂的髮絲,將她緊緊摟在懷中。
宿醉後的沉重感覺很是糟糕,朦朦朧朧中頭疼欲裂,鼻子似乎無法呼吸,睜開似睡非睡的雙眼,才知道方纔睡夢中那些細碎的吻,就在自己的臉頰和脖頸遊移,“天快亮了,你該上朝了......”
多年之後,這樣醒來的清晨,依舊是她夢寐以求的生活,玉柏玄的聲音慵懶中帶着鼻音,“你又忘了,今日休沐,不用上朝。”
“哦,”夜有霜卻沒有一絲愧疚,“既然都醒了,那就做點有意思的事......”
纏纏綿綿到了日上三竿,玉柏玄用手指勾着銀白色的髮絲,在鼻尖上輕掃,“你可真夠大膽,在皇城裡飛檐走壁,也不怕被人抓住。”
“沒人抓得住我,要不是你讓我住在宮裡,我一時也不想呆在那個破地方。”
“你的身份是覓冬質子,不得不住在宮裡。”
“早知道這個身份如此多的規矩,還不如直接回公主府等着你。”
“話也不能這麼說,這樣一來,再也沒人敢侮辱你,再說,你住宮裡,現在不還在公主府,誰能攔得住你?”
“所以說,以我的智謀與身手,你最好不要有旁的心思。”
玉柏玄聽得雲裡霧裡,“我有什麼旁的心思了?”她酒量太淺,昨夜只記得開始是在樹上賞月,後來又到了屋脊上,和夜二聊天的內容都記不太清,到後來乾脆已經失去神志,莫非自己對夜二動手動腳?以她對自己的瞭解,應該......大約......可能......不至於會做出這種禽獸行徑,頂多就是傻笑着胡言亂語。
夜有霜低頭瞧着懷裡的人鬼頭鬼腦的模樣,忍着嘴角的笑意,“我就是提醒你一下。”
“擁慧宮的內侍找不到你,不會四處亂說麼?”質子徹夜不歸,宮內卻一點動靜都沒有,讓玉柏玄感到疑惑。
“我交待過,不要尋我,有事我自會吩咐,”夜有霜伸出手攥成拳,指節發出一陣陣脆響,“他們都不敢,我說過,不管他們是誰派來的,要是亂說話,我就殺了他,我可沒有那麼多顧忌。”
“師父威武!”玉柏玄佩服得五體投地,果真是最直接的恐嚇,最有立竿見影的效果。
“其實,昨天我想帶你去山洞,又怕夜裡涼。”
“那現在去。”
山洞沒有去成,休沐中的玉柏玄被突如其來的公事絆住,好言好語送走了夜有霜,一直忙到午膳冷透,纔想起腹中空空。
零溪換下冷透的吃食,送上玉柏玄平日愛吃的糕點,玉柏玄吃了幾塊感覺好受了些,遣退了零溪,用手指敲了敲案面,夜二的身影出現在面前。
“我發現我頭髮禿了一塊,怎麼回事?”玉柏玄壓低聲音。
“......回公主,是公主自己割的......”
玉柏玄瞪大雙眼,她以爲自己飲酒之後只會胡言亂語,怎麼還會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她強定心神,繼續問道,“你我都聊了什麼?”
夜二回想了一下,按照原話敘述了一遍,難爲他將這些醉話面無表情地說出來,玉柏玄羞愧地無地自容,不得不用飲茶來掩飾內心的尷尬,“好了,你下去吧。”
就在夜二起身的一剎那,玉柏玄好像從他身上看到什麼,“等等,”玉柏玄走到夜二面前,幾乎將臉貼到了他的胸口,她用手指捏起一縷頭髮,“這難道是我的頭髮,怎麼會粘在你的身上?”
“回公主,您割頭髮的時候,屬下正扶着您。”
“然後,有霜就來了?”
“回公主,他是之前來的。”
玉柏玄感覺後背涼颼颼,忍不住抱怨,“怎麼問一句說一句,你就不能從頭到尾說清楚。”
終於弄清了來龍去脈,玉柏玄長吁一口氣,好在自己沒有做些什麼出格的事,夜二隻是抱着自己飛了幾下,就差點打翻那個大醋罈,“你記着,以後他出現,你就趕快消失,千萬別跟他打照面。”
“......是”
玉瀟瑤愈發任性,動輒輟朝,將一衆臣子晾在大殿,她自己在正德宮不知擬了多少聖旨,誰知連宮門都出不去,竟成了一堆廢布。若不是頒佈聖旨需要玉璽和鎮國公主印,不知道玉瀟瑤要做出什麼駭人的舉措。
書房中的姬氏伴讀,每日都要被她找茬訓斥。全都是半大孩童,除了玉瀟瑤,剩下的都跪在書房中聽她怒喝。姬曾的長孫姬濯清直言勸諫,被玉瀟瑤罰跪在書房,趙素的孫兒趙靜棲,非要在皇帝盛怒之時引經據典,說什麼“身爲人臣,知而不言是爲不忠,非知之難,處之則難也,”一同被罰跪,直到宮門快要落鎖,才教相國府和太常府的人將兩人接走。
玉柏玄查閱奏摺之後,送到正德宮,同樣受到百般刁難,玉柏玄並不氣惱,逐條以陳有理有據,玉瀟瑤除了發火,根本挑不出錯處,隨意找個由頭將她奚落一通,才教她離開。
不知爲何,今日玉瀟瑤不再喜怒無常,而是像之前那樣,安靜地聆聽衆臣的各項奏呈,也沒有反駁玉柏玄的提議,玉柏玄以爲皇帝已經迴歸正途,正在欣慰之時,玉瀟瑤突然開腔。
“中秋夜宴,衆臣都要攜眷參加,不能厚此薄彼,傳朕口諭,請國師與覓冬王子同賀,”說完之後,透過垂珠盯着玉柏玄的表情,面上陰晴不定。
玉柏玄心中長嘆一聲,俯身在地,“臣領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