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真兇敗露?刀刃上的水木華堂
悅菱已經在睡夢的邊緣,噝噝,就像是煤氣泄漏的聲音一樣,擾得她有些本能的不安寧。
她翻個身,眯眼看着菱形的窗格子,月光從薄薄的窗簾透進來,窗簾上有一條奇怪的花紋,彷彿在隨着微風而輕輕晃動着。
悅菱揉了揉眼。
很快,她的視線愈發清晰起來。也愈發覺得,那條花紋動得有些不正常……因爲,屋子裡並沒有風,窗簾也根本就沒有動。
嗡嗡……蚊子還在她耳邊吵個不停,她忍不住想要揮手去打這些惱人的吸血鬼,可是手剛剛擡起來,卻又停住了。
花紋不見了。
噝——緊接着,這詭異的聲音又在屋子裡響起。
悅菱已經有些知道是什麼了,儘管失去了曾經的記憶,但是多年山區獨立的生活早練就了她對於危險的敏銳和對於野生生物的察覺能力。
她開始覺得害怕,忍不住往牆那邊靠,用微微出汗的背抵住了那冰冷的水泥。
慢慢的,她開始想哭。因爲,她看到自己的面前,緩緩地升起了一根“棍子”……
悅菱發誓自己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麼長這麼大的蛇,而且,還是一條會站立的蛇。它昂着扁扁的脖子,吐着信子去感知熱源體的存在。悅菱的呼吸和氣味,通過它那冰冷的感官傳到它的神經裡,似乎在告知它,前方有什麼危險的、巨大的物體在威脅着自己的生命。
它似乎應該先下手爲強,用它彪悍的毒液把對方放到再說。
“啊——”電鰻的基地裡,具有穿透力的驚叫聲幾乎把所有的成員都叫醒。
門被踢開了。
黑暗中,男子閃電般的身影掠了進來,手中的長刀閃着寒光,唰的一聲,向蛇頭斬去。
毒蛇已經條件反射地做出了攻擊,嘶——水柱般的毒液已經噴了出去。
“啊!”悅菱儘管抱着頭,還是猝防不及,被噴了一臉一身。
房間裡的燈亮了,她睜開眼,只覺得人影模糊,雙目刺痛,毒液有一股令人發酸的氣味。身子驀地一輕,已經有人抱了她起來。
“京,”她聽到有人在問,“她受傷了嗎?”
京的聲音從她的頭頂傳來:“眼睛可能被毒液噴中了,需要清洗。”
四周又安靜了下來,光線也暗了下去,她聽到風在耳邊呼號,雙眼痛得她想叫,眼淚一直往外涌,但她依然咬着牙,不做聲。
突然,她感覺自己被放了下來,還沒來得及問什麼,就察覺面前的男人在解自己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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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什麼?”她驚慌地拉住了衣領,視力在慢慢失去,眼睛火辣辣的疼,導致頭痛欲裂。但她依然不能任由別人爲所欲爲。
“那自己脫吧。”京的聲音很平淡,和往常沒什麼區別,“你全身都被毒液噴中了,最好馬上洗澡,眼睛也需要衝洗,否則會失明。身上如果有開放性傷口,也是致命的。”
悅菱愣着的時候,他的聲音又傳來:“你要爲你肚子裡的孩子着想。”
聽他的口氣,彷彿她懷着的是他的孩子一樣。
“你……走開一點。”
“好。”
她立刻聽到了他的腳步聲。
悅菱抖顫着手解開上衣,褪掉了下衣,還沒完全放下,突然覺得面前一陣風吹過,自己已經重新被抱了起來。
“啊呀……”她這次可驚得不小。
男人溫和粗糲的手掌緊緊抓着她的身體,讓她下意識地想要反抗。
然而下一秒,她發現自己被輕輕放進了水中。
冰涼的水,沒有聲音,但卻在緩緩流動着。
“先洗眼睛。”京在一旁命令,“反覆洗,對,最好睜開眼,泡在水中。”
悅菱聽話的把頭埋到水裡。幽涼的水,緩解着眼部的疼痛。最後,她乾脆整個浸入了水中,連頭髮溼掉了也沒有在意。
這裡太炎熱了,清涼的水讓她覺得渾身都舒暢起來。
四周靜靜的,好像沒有其他人了。眼睛依然看不見,悅菱伸長了手,摸着卵石堆砌的池子邊,慢慢摸到了一個水流集中的地方,順着摸上去,她發現這是一眼細小的泉。
她用手指撥着歡暢的泉水,靠過去,忍不住用嘴接了一點。
很甘甜。
“你準備泡一晚上嗎?”京的聲音從岸上傳來。
悅菱一驚,這纔想起自己並沒有聽到過他離開的聲音。
“起來。”他走了過來。
“可是……”這裡很舒服,悅菱不想離開,“我的眼睛還是看不到。”她很擔心,會不會從此以後都看不見了。
“失明是短暫性的,很快就能恢復。”不容她抗議,他的手已經伸入水中,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拖了出來。
悅菱尷尬,但很快,她身上披上了浴巾。
京重新抱起了她,穩健地步子,朝有亮光的地方走去。
“京,”十姬跑了過來,“她怎麼樣了?”
“沒有死,暫時性失明瞭。”他回答她,並沒有停下腳步。
十姬緊跟着他,步子有些亂:“我已經給她打掃了房間,被單什麼都換過了。”
“不用了,從今天起,她睡我那裡。”
十姬的臉色霎時有些蒼白,她嘴脣發紫:“京,你那裡,只有一張*……”
“我會在地上搭帳篷。”
“可是京,”十姬有些慌亂,這樣的結果,不是她所預料到的,“這樣的話,別人都會誤會她是你的女人。”
京突然停住了腳,他看向身邊的十姬,她咬着嘴脣,眼裡亮晶晶的,似乎忍着即將滴落的淚水。
突然,他換上了當地的語言:“十姬,你放蛇之前,爲什麼沒有先佔卜一下呢?”
見她愣在當地,一個字也回不上,他緊接着道:“還是,你的占卜已經失靈了?”
這兩句話說完,他用腳踢開了自己的房門。
“華堂這兩天在忙什麼事?”花園裡,水木罡老爺子一邊欣賞着園丁新培育的品種,一邊問徐管家。
“少爺一直在追蹤電鰻的消息。”
水木罡聽到這句話,正拿着花盆的手一滯。
“不管他吧。”他做了決定,這小子爲了對付瑜顏墨,也真捨得下本。明明是自己深愛的女人,活生生是可以送給敵人,“我讓你去找王媽來。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她已經在路上,很快就會到。”徐管家答。
王媽,就是當初雅在鄉下別墅養胎坐月子時,衆多保姆傭人中的一名。當時發生火災後,水木罡原本要追究所有傭人的責任,但這個王媽當時一直跪在地上哭,還對着雅和他不停磕頭,磕得頭破血流。水木罡看她年紀也大了,心中就動了點善心,只是將她辭退了,並沒有追究她的責任。
說起來也真是驚駭。
當初大火之後,在雅被燒掉的房間裡,確實有一具嬰兒的骸骨。
所以水木罡並沒有懷疑自己的外孫女已經死了。三個月前聽到王媽來消息,說自己得了重病要死了,唯一的心願就是,隱瞞了這麼多年小小姐還活着的消息。
水木罡當時一心想要接回外孫女,一時也沒去找王媽詢問原委。
當年發生火災的時候,正是瑜家和水木家因爲一些生意上的糾葛和累積的矛盾而鬥得你死我活。水木罡第一時間就把至親的死亡和瘋癲算到了瑜家的頭上。
至於姍姍回來之後,他想找王媽,卻發現這人突然人間蒸發了。
直到昨天,才突然得到了她的確切消息……
報告的結果顯示姍姍確實就是水木雅的女兒。但老爺子的疑心已起,本着做事必然要知道真相的個性,他認爲就算姍姍是自己的親人,他也必須要弄清當年這場災難的原因。而王媽也是,費了他不少力才終於尋到。
“老爺,王媽來了。”徐管家稟報。
緊接着,傭人扶着一個顫顫巍巍、花白頭髮的老婦人來到了花園裡。
水木罡皺了皺眉。這就是王媽?和印象中的,簡直大不相同。記憶裡,那是個精幹的中年婦女,走起路來虎虎生風,做事情乾淨利落。
“老爺,老爺,”王媽見了水木罡,幾乎要跪下了。
“給她端個凳子。”水木罡下令。
王媽還沒有坐穩,已經一把眼淚一把辛酸地哭了起來:“老爺啊,我的罪孽深重啊。當年那人讓我放火燒房子,我一直猶豫了好些日子。可我兒子要上學,缺一大筆錢……我就昧着良心幹了那件事……但是我看着小小姐,那麼可愛,又生得水靈,我怎麼也下不去手。正好我們鄉下有個姑娘生了個死嬰,我就悄悄給放了屋子裡,抱走了小小姐,然後才放的火……老爺……”
她哭得驚天動地:“這麼十幾二十年,我活得是心驚肉跳啊……你不知道,本來那人讓我帶着兒子遠走高飛,可是後來他突然變了卦,他害怕我走漏了消息,想要殺我滅口……我當時正好不在,他就殺了我的兒子……我可憐的兒子喲……”
她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得像一顆風雨中即將枯倒的樹。
“給她倒杯水來。”水木罡叫傭人。
王媽一邊咳,一邊從腰上解下一個布袋子,從裡面拿出一個小藥瓶。
“我、我吃藥……老爺……我的病……”她話都說不清了。
水木罡點點頭,王媽就像得到同意似的,把兩粒小藥含到了嘴裡,然後和着水吞了下去。
“是誰指使你放的火?”見她慢慢緩和了下來,水木罡問。
“是……”王媽剛剛提起一口氣,手指突然頓在了半空中,“是……”她突然卟的一聲,噴了一口血出來。
“馬上叫醫生!”徐管家急喝起來,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王媽,“王媽,你怎麼了?不要激動,慢慢說。到底是誰放的火?”他有預感,王媽這恐怕是……
王媽雙手顫抖,緩緩地指向了不遠處宅子的二樓。
水木罡和徐管家一同看向了她指着的方向。那裡……是二樓,水木芳的房間?!
“認識……認識……”王媽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喉嚨裡咕嚕着發出這個詞,“……認識……”
“發生什麼事了?”水木華堂帶着醫生趕來。
徐管家看向懷中的王媽,她已經嚥氣了。布袋落下,裡面的藥撒了一地。
水木華堂蹲了下去,撿起了藥,湊到鼻子邊嗅了一下。
“砷中毒。”他下了結論。
醫生的檢查着她口腔和眼瞼,證實了水木華堂的話:“急性大劑量砷中毒,引起死者器官衰竭而死。”
“她的病史是怎麼樣的?”水木華堂儘量忽視老爺子鐵青的臉色,問徐管家。
徐管家一向做事慎密,立刻回答:“王媽患有比較嚴重的心臟病,已經做過兩次手術,最近一次就在三個多月前,她以爲自己不會從手術檯上下來,所以告知了我們小小姐還活着。她出院之後,立刻換了一個城市生活。所以這之後,我們一直想找她,直到昨天才尋到。”
水木華堂點點頭,看着手裡的藥瓶,有速效救心丸,還有丹蔘滴丸,銀杏葉含片等……基本都是心臟病的急救藥。
這些藥,一般只有在心臟病急發或者極爲不舒適的時候纔會服用。
有人,在王媽前往水木家的半途上,換掉了她的藥。對方也許是想立刻置他於死地,只可惜這次水木家派了四五名保鏢護送王媽。讓兇手找不到什麼機會殺人,纔會走這一着險棋。
王媽說當年的兇手害怕她泄露消息而一直追殺她,看樣子是沒有說謊的。否則她也不會拖着病體,在不同的城市之間輾轉,躲避殺手。
不過,儘管猜到了兇手如何行兇,爲什麼行兇,老爺子、水木華堂和徐管家依然覺得心頭有驚。
不爲兇手的狠毒,而是爲兇手心機的深重。
在前來殺王媽之前,他已經準備了好幾種方案,以備臨時的變動。否則的話,怎麼解釋他能完全換上一個和王媽一模一樣的布袋?
老爺子已經問了護送王媽的保鏢。他們彙報,王媽是當着他們的面,從櫃子上拿起布袋,栓到腰上的。而在此之前,他們還親眼看到王媽服用了裡面的一顆藥。
“保鏢接人的時候,兇手也在屋子裡,只是我們的人守得緊,所以他才只能臨時換掉了藥袋……”水木華堂分析着。雖然他說的,老爺子都能想到。但從小到大,老爺子樂意聽他分析,以享受自己多年來教養的成果。
只是這次,水木罡再也沒心思去得意外孫的腦力。
想一想,突然也覺得幸運,王媽竟然沒在來水木家的路上服藥,而是對水木罡透露了許多事以後才犯病。
“我看到她最後指着樓上,在說什麼?”水木華堂問徐管家。
雖然不想讓悅菱這麼快回到水木家,但這個殺害王媽的人,極有可能就是這次和電鰻做交易,要害悅菱的幕後黑手。
所以水木華堂也沒有放過這樣追究兇手的機會。
“她說‘認識’。”徐管家回答,與水木華堂一同看向了二樓,他指着那扇窗戶,“她指着的地方……”他有些忌諱。
然而水木華堂接着他的話說了下去:“……是媽媽的房間。”
沒有人再說什麼了。
水木華堂,這一刻,突然覺得,自己站在了人生最刻薄的刀刃上……一邊是最愛的姨媽和寶寶,一邊是至親的母親。
他的媽媽水木芳,因爲自己是收養的孩子,所以妒忌自己的妹妹雅,因爲害怕雅的孩子繼承家產,所以對年幼的悅菱痛下殺手。
甚至是知道悅菱回到c市之後,再不惜一切代價,買兇殺人,僞造親子鑑定……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他要做什麼樣的選擇!?
……
“顏墨在忙什麼啊?”柳清葉問自己的姐姐。
“不知道,你幹嘛不親自問他?”瑜柳珍蓮打個呵欠,捧着茶杯,“怎麼?”她斜眼,“你不是他的至愛親朋嗎?他幹什麼,你還不清楚?”
柳清葉嘿嘿訕笑了兩聲,不再說什麼。
從昨晚回瑜家開始,瑜顏墨,安靜得有些不正常了。他把自己一個人關在頂層,不知道在幹什麼事。
是的,柳清葉可以肯定,他一定在幹什麼事。
絕不是像昨天那樣呆呆站着動也不動。
如果沒猜錯,他現在一定被複仇的火焰所灼燒,在謀着什麼驚人的報復計劃。
可是,柳清葉沒有任何渠道得知他在做什麼,又進行到了哪一步……該死,他也知道他平時能夠動用的資源和勢力有哪些。可是他剛剛一一都去確認了,答案是風平浪靜,瑜顏墨什麼都沒幹。
“你還不回去?”瑜柳珍蓮問,“馬上就要到晚飯時間了。你總不至於賴着混吃混喝吧?”
柳清葉把臉皮甩一邊,嘿嘿笑着:“姐……”
突然,他看到瑜顏墨走了過來。
“顏墨,你去哪兒?”他急忙站起來,跟上去。
瑜顏墨步子很疾,頭也不回,只扔下兩個字:“散心。”
散心?連沙發上的瑜柳珍蓮都呆住了。
車已經停在了門前,瑜顏墨打開了車門上去。“你去哪兒散心……”等柳清葉回過神來的時候,汽車已經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