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與他並排走着,劉徹沒有徑直走去漸臺,而是在離蒼池不遠的花苑當中止住了腳步,迎面便瞧見劉啓和慄婕妤晃悠悠地走來。
劉啓見到穀雨不禁眼前一亮,此時的穀雨已經換了一件桃紅色的曲裾深衣,少了幾分稚氣,多了幾分妖嬈端莊,比起昨天夜裡那個穿着寬大的布袍,頭散亂的小姑娘,現在瞧去,卻算得上一個小美人了。
“外公。”穀雨一見到劉啓就裝可愛,也不顧什麼繁文縟節就奔到劉啓跟前去了。她活潑青春,比起旁邊慄婕妤更勝一籌,眼見得劉啓眉開眼笑,慄婕妤只覺得一股敵意涌上心頭。
劉啓心情更好,“徹兒是陪穀雨在宮裡頭轉轉?應當如此的。”他沒等劉徹說話就看向身旁的穀雨,“對這裡可還習慣?要是有什麼需要只管對你外婆說。”
穀雨搖搖頭,“不習慣……外公這裡頭好大啊,穀雨好像在夢裡頭,還沒睡醒……”
劉啓聽得穀雨的回答更是會心一笑。
劉徹一直跪在地上,眼見得穀雨把劉啓哄得找不到方向,只有輕輕地咳嗽了一聲,藉以引起劉啓的注意。
終於,劉啓看到劉徹,有些不解,“徹兒你還有事要說?”
劉徹規規矩矩地叩到:“父皇,按祖制,皇子成年之後,就該離京就國。徹兒今年便即成年,特來請求父皇,讓母親隨我一同前往膠東。”
“讓你母親與你一同去?”劉啓聽了劉徹的話,咀嚼了一遍,有些猶疑,“這個,似乎並無先例。”
但慄婕妤聽得劉徹的話,立時眼前一亮,聽劉啓猶疑,忍不住輕輕地捏了一把劉啓的胳膊,嬌滴滴道:“皇上,這也沒什麼不妥。更何況規矩是皇上定的,皇上金口一開,不就是一先例了?”
劉啓看了慄婕妤一眼,他知道慄皇后和慄婕妤都厭惡王美人一家,自己愛屋及烏,自然也對王美人敬而遠之。反正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美人,把她打到膠東去,也樂得耳根清淨。
正要答應,那邊劉徹又言道:“父皇,如今正值春夏之際,氣候宜人,利於出行,徹兒請求父皇讓徹兒近日啓程前往膠東,也可早日熟悉膠東情形。”
穀雨在旁邊眼睜睜地看着劉啓默默地點了點頭,只怕馬上就要一錘定音,恨不能往自己的眼睛裡頭抹點辣椒粉,好讓自己的眼淚更充盈一些。
穀雨淚汪汪地看着劉啓,恨不能咬着手指頭道:“外公,你不要和外婆分開好不好?外婆說要帶穀雨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可是外公不去,穀雨想時時見到外公……”
說着這話的時候,穀雨的臉上是一副依依不捨的表情,再配上紅紅的眼圈,好不楚楚動人。
地上跪着的劉徹身子一動,聽得穀雨那可憐兮兮的聲音,他就有些不忍耳聞的閉上了眼睛,昨夜她就是用這樣的語調騙得父皇當場轉怒爲喜,甚至封了她一個翁主?
只是劉徹雖然不恥,卻已經隱隱感覺到自己的請命恐怕要付諸東流了。知父莫若子,劉啓偏偏就吃穀雨這一套。
與他同樣心情低落的便是慄婕妤,她一直盯着劉啓,只見他的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穀雨,恨不能把眼睛都長到她身上去了。
劉啓不由自主地就安慰穀雨道:“朕也捨不得穀雨,穀雨就留在朕身邊好了。”
穀雨搖搖頭,“可是外婆要走,穀雨也想外婆……外公,我們不是一家人嗎,爲什麼要在不同的地方呢?外婆說那地方好遠好遠,穀雨不想去……嗚……”
眼見得穀雨就要哭起來,劉啓一心疼,“好,好,誰說要讓你外婆去那了?不去,不去,既然是一家人,就應該在一起,應該在一起的。朕不會讓你外婆離開這裡的,這下可滿意了?”
穀雨眼睛一亮,剛纔的假哭立馬轉換爲笑顏,睜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將劉啓的微笑、慄婕妤的慍怒全部收於眼底,“真的嗎?外公,咱們一家都不分開啦?”
要不是慄婕妤在場,穀雨雪白的小手就要直接去扯劉啓的衣襟。
劉啓高興地點點頭,直接忽略掉慄婕妤在自己的手臂上又掐了好幾下,他甚至高興地對劉徹說道:“徹兒,你也遲些去膠東。”眼見得劉徹還要再說,劉啓慌忙地朝他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有什麼話以後再說。你就留在宮裡多陪陪你母親。”
一句話把劉徹打斷,不給他辯駁的機會。
劉徹俯身鞠躬,他知道的,有時候費再多的心思都比不過女人的粲然一笑,哪怕眼前這個,還只算是一個女孩。
劉啓低頭看了看穀雨,她笑吟吟的樣子十分好看,不施粉黛,渾然天成,和宮裡頭的女子們很是不同,最重要的是她身上有着青春和活力,哪怕他瞧瞧也覺得精神抖擻。
慄婕妤心底有些顫抖,握住劉啓的手一瞬間變得冰涼,她順勢往劉啓的胸口一倒,軟弱無骨的身子就這樣癱在劉啓的懷裡。
原本還注意着穀雨的劉啓立馬收回目光看向懷裡的慄婕妤,“愛妃怎麼了?”
慄婕妤皺着眉,面色慘白,“皇上,臣妾……臣妾……”到後來竟說不出話來。
劉啓再無心思留在此地閒話,趕緊招呼背後尾隨着的內侍,“快,快趕緊回去,把太醫令召來”
一場手忙腳亂,劉啓也顧不上再叮嚀穀雨和劉徹,當即帶着暈厥的慄婕妤匆匆忙忙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