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公主在花園裡頭親手修剪着花枝,富足奢侈的生活只會產生一堆閒人,平陽公主便是這其中的佼佼者。
張姨媽領着穀雨上前,“公主,鶯鶯帶來了。”
穀雨深吸了一口氣,畢恭畢敬地向平陽公主請安,中規中矩,力求讓平陽公主無法從穀雨的身上找到一絲一毫當初的影子。
平陽公主走上前像挑選牲口一樣,勾起了穀雨的下頜,穀雨迎上她的目光,在平陽公主打量自己的時候,也順帶把她給瞧了瞧。年過三十的平陽公主因爲保養得體,倒也不顯年紀,只是眼角多少都已經有些魚尾紋爬了上來。
平陽公主比原先要圓潤豐滿了許多,一是因爲年紀,但更多的應該是心寬體胖的原因。從前提心吊膽地怕別人暗害,但如今卻只有她害別人的分,誰敢打長公主的主意。
“你就是那個寧死不屈的鶯鶯?”平陽公主終於開腔了。
穀雨心裡頭暗罵,多半又是衛青在平陽公主面前幫自己吹噓的,生怕自己不會被平陽公主選中。
“那是鶯鶯一時想不開,所以才投了井,被人救活後,其實倒挺悔的。”她低調地說着,咱還是不要做那令人“讚美”的貞節烈婦吧。
平陽公主卻莞爾一笑,“沒想到你這人還真是誠實,不過,這樣的話,跟我說說也就罷了,若是將來皇上問起,你可不能這麼說。”
“皇上?”穀雨瞳孔放大,不會這麼直接吧,這就要把她往劉徹那推?
張姨媽一看穀雨的表情,只當她是小門小戶裡頭出來的,帶着幾分自豪地說道:“我們公主是皇上的親姐姐,皇上自然是經常到公主這裡來做客的。”
平陽公主也補充道:“皇上在音律方面是行家。一般地曲子我也不願拿出來污了他地耳朵。不過。你想地那個點子。張總管已經跟我說了。實在是聞所未聞。但卻又妙不可言。我想皇上也一定會喜歡地。你就好好練習一曲。等皇上來地時候。你就唱給他聽。”平陽公主還盯着穀雨地面龐。滿意地笑道:“他會喜歡地。”
穀雨被平陽公主地這雙眼睛盯得心裡直毛。不知道她說地這句“他會喜歡地”。是說那歌還是指地自己。
穀雨心怦怦直跳。牙齒卻格格直響。衛青這個該死地傢伙。明明說是幫他地姐姐來求歌地。早知道最後會攤到自己頭上。穀雨打死也不去想什麼點子了。
“公主。這歌也不單單是鶯鶯想地。其實是公主府上地衛青大人與鶯鶯協商。鶯鶯根據衛大人地姐姐平時所唱地歌而想出來地。鶯鶯平時唱得並非這種曲子。所以公主讓鶯鶯唱。只怕還有些難度。”她小心翼翼地推脫着。生怕平陽公主不快。
平陽公主並沒有絲毫地不快。而是饒有興致地看着穀雨。“若是別人聽說能爲皇上唱歌。早就已經高興地找不到北了。要知道。若是被皇上看中。那就是飛上枝頭做了鳳凰。從此榮華一生。可是你。不但沒有歡欣雀躍。還似乎有些不情願?這是爲何?”
穀雨趕緊說道:“是鶯鶯有自知之明。身份卑微。不敢做那樣地妄想。再者。那個點子。並不止是鶯鶯一個人地功勞。應該還有衛大人姐姐地貢獻。鶯鶯實在不敢一人獨享公主地讚譽。”
“不驕不躁。不邀功,不貪心。謙遜有禮,又識大體,我這府上倒好久沒出這樣的可人兒了。真要是有朝一日皇上看中了你,只怕就算讓你進宮去做個娘娘,也一點不會失禮於人。”平陽公主眼角的笑意更加濃密了。
穀雨一下子不敢吭聲了,她已經夠低調了,沒想到平陽公主還就喜歡低調地人……人運氣背的時候,喝水都會嗆着,她運氣背的時候,連推脫都讓人覺得是識大體。
“也好,就讓那個衛子夫和你一起唱吧。怎麼着,她也算是引薦有功。”平陽公主笑着把手裡頭的花枝一折,塞在了穀雨的手裡頭,“從今往後,你就叫穀雨吧。”
“什……麼?”穀雨差點沒有接住平陽公主遞過來的花枝,她沒聽錯吧,穀雨?
張姨媽在旁邊教導着,“公主給你賜名呢。你以後是公主地人了,從前那些鶯鶯燕燕的名字當然不適合。你以後就叫穀雨。”
原來她沒聽錯啊?穀雨強壓着自己心中的震驚,用盡量平靜地語氣探問道:“鶯鶯斗膽問一句,公主給鶯鶯賜的名字可有什麼來歷?”她可不信平陽公主已經忘記了曾經有那麼一位風生水起的穀雨翁主,難道她也覺得自己有些似曾相識,所以要讓自己叫這個名字?
平陽公主看着小心翼翼的穀雨,只是輕巧地一笑,“穀雨,在這點上,我倒是要提醒你了。我這裡雖然不比未央宮中是非多,但也不是個清淨地,有些事你只管照做,不該問的就別問了。”她笑着的時候,眼角的魚尾紋也顯露無疑。
十四年,雖然榮寵一身,女人卻不能跟年紀做鬥爭。
穀雨只能把後半句話給憋了回去,眼見得平陽公主朝自己揮了揮手,示意張姨媽帶自己離開,看這架勢,倒也不像是對自己有什麼特殊地感覺啊。
只不過,她心裡頭懸了一塊大石,總讓她有種不祥地預感。張姨媽領着穀雨往謳者所居的清伶苑走去,穀雨心裡頭有事,平陽公主那不敢張揚,但從這張姨媽入手倒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吧?
“張姨媽啊,鶯鶯是不是明天就可以找衛姐姐排練了?”
果然,張姨媽冷臉回過頭來,“公主剛剛跟你說了,從今往後你就叫穀雨,把你過去地名字和事都統統忘掉。”
www •ttκд n •c○ 穀雨謙遜地點了點頭,“鶯……穀雨記住了。張姨媽,這個名字實在是不好記,不知道公主怎麼會給我起這個名字呢?呃……我不是說公主起得不好,只是,只是覺得這個名字有點……”
她吞吞吐吐地說着,張姨媽果然扭轉頭來解釋道:“你啊,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公主肯讓你叫這個名字,那是給你莫大的恩賜,要知道,一年也就只有一個人能叫這名呢!”
“啊?!一年有一個人叫這名?”穀雨只覺得不可思議,“原來公主府上的謳者名字是輪迴使用的啊?”
張姨媽白眼一翻,要不是看穀雨被平陽公主器重,才懶得跟她詳說,“不是輪迴使用,就這一個名字有幾個人叫而已。我在這裡待了七八年,差不多一年一兩個吧,記得我第一年剛來的時候,公主讓我教上百個年輕漂亮的謳者,其中有一個謳者,五音不全,歌唱得更差,但公主卻說她看起來像一個人,於是就讓她叫穀雨,後來皇上到公主家坐客的時候,公主讓那個穀雨出來唱歌,說實話她唱得實在是難聽,但卻把皇上逗樂了。後來,就把穀雨帶回宮去,還高興地給了公主許多賞賜。”
穀雨聽得心驚肉跳,那個五音不全,唱歌難聽的“穀雨”不會就是像自己當初那副身體的公鴨嗓子吧?但是劉徹把“穀雨”帶回去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