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秦喚的時候,許恩慈才知道,這家醫院雖然是Half的,但她其實很少在醫院。所以這趟沒有任何招呼的前來,沒有看到她。
不過醫院裡負責秦喚的主治醫生認識許恩慈,所以她沒有猶豫的就帶許恩慈和肖胤笙去看人了。
“患者已經在康復,但是這個康復僅限於智力,她無法用任何方式和我們溝通,除了偶爾的眼神。”
秦喚有口不能言,有手不能寫。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在心理學研究者眼裡,眼神是最好的溝通方式。但問題是,秦喚的情緒很少,除了看到許恩慈的照片會有所波動。
她一如既往的激動,但是有細心的護士發現,她眼底的恐懼越來越深。
但是誰都不知道,她到底是在恐懼許恩慈,還是她自己。
“恐懼自己?”肖胤笙不解的插話。
“嗯。”醫生應一聲,推開門,因爲是重點關注,所以秦喚的病房內安裝了許多攝像頭,這就是她單獨的監控室。
醫生將已經洗出的照片給兩人看,“這些是根據時間來排放的照片,是在她看到林夫人照片之後的反應。”
見兩人均開始看照片,醫生繼續道:“最開始,林夫人應該也清楚,患者有有施暴傾向,在看到許夫人照片或者人的時候,情緒無一例外的會極度失控。那個時候,我們將她的行爲歸爲恨,之後我們漸漸的發現是怕。後來我們曾以爲,患者的“怕”,是怕林夫人會對她做什麼,而出於自我保護意識而做出的下意識行爲,但是近來我們發現,不是。”
“那是怎麼回事?”許恩慈對這方面不懂,只覺得秦喚的眼神隔着照片看着,倒沒有什麼差別。
肖胤笙卻皺眉,“秦喚爲什麼怕你?”據她所說,秦喚是魏瓊的人,應該也算是許恩慈六年前會陷入那樣困境的幫兇之一,不該會有這樣的情緒纔對。
他都不清楚了,許恩慈自己當然也不知道,搖了搖頭。
醫生坐下,調出另外兩份秦喚的監控報告,“如今患者現在看到林夫人的照片,情緒不會失控,也不會再施暴。我們認爲有兩個可能,畢竟她現在陷入的是被催眠的狀態,可能是催眠師問題,讓她的意識逐漸甦醒。也可能是她現在的情況不是在轉變好,而是在逐漸忘記以前,只記得某一部分情緒,因爲她的身體素質很健康。”
“我們能去看看她嗎?”肖胤笙放下照片開口問。
醫生聞言看了眼監控內,那個安靜的坐在椅子上雙目無聲的女人,沒有遲疑,“可以。”
其實這件事是需要通知Half的,這是院長交代重點關注的對象。但是Half有幾次都領着許恩慈來過,還給兩人介紹,所以醫生也就沒有去麻煩院長。
雖然秦喚現在沒有傷害力,但是醫生還是守在一邊,看着兩人慢慢靠近。
肖胤笙一直關注着秦喚的表情,她低低的垂着眼,似乎在發呆。
然而隨着許恩慈的越靠越近,那雙呆滯的目光漸漸匯聚起光,隨後有了和照片相差無幾的情緒
。
肖胤笙真真切切的看到裡面,那種……恐懼嗎?他具體說不上來,他看過很多嫌疑犯被捕的畫面,但這種和他們被抓進警局的害怕又不太一樣。
秦喚終於擡頭,白皙的膚色讓她嘴角沿開來的那條疤痕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她和許恩慈對上視線,眼底情緒無變化,但是隨着她的靠近,那種“恐懼”越來越深。
肖胤笙見狀忙伸手製止許恩慈再靠近,一邊觀察着秦喚,一邊叫她先走,“你和醫生暫時往外。”
然後奇怪的事情就發生了,當許恩慈退出一定範圍卻還在秦喚視線範圍內,秦喚就冷靜了下來,恢復了之前的模樣。
肖胤笙摸了摸口袋中自己帶來的照片,衝醫生說,“你給許恩慈再照一張照片,就她現在這短髮的樣子。”
聽到這話,許恩慈微微蹙眉,“你的意思是……”
“我沒有什麼意思,只是有這個可能性,好了你們先去照照片。”
“你呢?”
“我還有點事。”
聽他這樣說,醫生遲疑了,林夫人是院長的朋友,但這個男人不是啊……
許恩慈見醫生沒有第一時間同意,又看到肖胤笙套口袋拿出一本證來要說什麼,連忙上前一步,剛好遮住他的動作。
她揹着醫生朝肖胤笙使了個眼色:Half不喜歡這件事被警方知道。
肖胤笙看不懂,“……”
其實Half只是單純是覺得一旦警方要介入調查,那麼這個證人一定只有進警方保護圈,一來她失去了一個研究樣品,二來……
閆輝的事,足以證明,警局也許沒這裡來得安全又保密度高。
許恩慈伸手摁回他的手,轉身朝醫生笑道:“這是我的朋友肖胤笙,是一個心理學家,我覺得他對秦喚這事可能會有其他見解,所以帶他來了。張醫生,你帶我去拍個照相吧?這裡交給他,沒事的。”
張醫生聞言遲疑,又擡頭看了眼一連正直的男人,確實也不是什麼壞人,微一猶豫也就應了下來,“那林夫人我們走吧。”
“嗯好。”許恩慈跟隨張醫生出門,細心的將病房的門給帶上。
而肖胤笙等到兩人走了,才手機和照片掏出來。
秦喚的兒子許英鵬的照片和秦逸的是他提前就找好的,而聽過許恩慈的話,他從網上找出魏瓊的照片。魏瓊在嫁給閆輝之前也是個女強人,所以照片也不算難找。
他將魏瓊的照片遞到秦喚面前。
然後秦喚就出現了待在醫院這麼久了的第二種眼神……敬畏。
不,說敬畏也不妥,不如說是……畏懼,外加……下意識的奴性順從。
這是一種在食物鏈中很常見的狀態,一環扣一環,但是她不是那種天敵之間的警惕,而是同級之間,弱者對強者的臣服。
這種表情之所以肖胤笙能夠一眼就看出來,是因爲他曾經遇到過。
他跳級唸完警校,十九歲就跟着父親進了派出所,見過的案子數不勝數,期間就不
缺一些奇葩的,又或者換種方式說……
稱作:荒唐。
所裡專門有人是處理性侵的案件,一般都是女警來處理,而他爸爲了讓他熟悉所有案件的跟進流程,這樣的案子他也跟了不少。
其中就有一種特別特殊的的性侵,被害者被稱爲性奴。這些“奴隸”一般會經歷一些令她們極爲恐懼的事情,然後被“主人”“拯救”。
“主人”會借用這樣的事,給他們灌輸只要就服從就能得到安全和安身之處的念頭。
這些少女很容易被控制,讓嫌疑人組織非法窩點。
而有一案例,就是一個五十多歲的普通打工者,有十幾個二十多歲的性“奴隸”,還有七八個孩子。據說生活費,很多都是“主人”命令“奴隸”去賣得來的。
端了那賣淫窩點,將那農民工給逮捕,被解救的女人反而不知道如何自處,有些甚至哭着求民警把他們也帶進去和“主人”一起關起來。
那種眼神。
是的,秦喚看到魏瓊照片的眼神,就是這種。
不過……肖胤笙多少能知道,就算魏瓊是“主人”,秦喚是“奴隸”,魏瓊叫她做的事,也一定是讓她破壞許恩慈和閆家之間即將會產生的聯繫。
但她現在這個下場,真的會是魏瓊做的嗎?
單看魏瓊在媒體前認罪自殘的事,確實有這個可能。
不過從某一方面來看,秦喚就像是當年那個要求和“主人”一起入獄的受害人差不多,根本不會選擇背叛。
雖然心理醫生可以幫忙調整,但是很多根深蒂固已經成爲三觀的意識,卻不會因此改變。
所以這在他看來,是多此一舉。又或者是魏瓊爲人謹慎小心,不願意冒這個風險。
可……
如果是真的謹慎小心,殺人滅口來的不是更利落爽快?
肖胤笙沒忘記給秦喚看許英鵬和她哥秦逸的照片,前者是今年孩子被她抱在懷裡,參加生日宴的照片,後者則是秦逸的證件照。
不過秦喚看了都沒有反應。
很快,許恩慈和張醫生就拿着照片來了。
由張醫生給肖胤笙,再由肖胤笙遞到秦喚面前。
秦喚看着,眼神並沒有變化。
而張醫生細心的準備了另外一張,一直以來給秦喚看的許恩慈的照片,無一例外的得到了之前的“恐懼”反應。
肖胤笙覺得自己多少有了答案,在兩個女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站起身下結論,“她對氣味和照片有反應,這說明她的腦子是死的,不會轉彎。不過就是因爲這樣,某些在她心裡紮根的反應,不會出錯。我想……”
他說着,視線落在許恩慈身上,“你之前推理出來的是對的,秦喚確實是魏瓊的人,而且是死心塌地絕對不會背叛的那種,至於兩人有沒有血緣關係還需要進一步的考證。”
那種死心塌地,無異於被洗腦。
“兩人關係我可以搞定。”許恩慈應,隨即反問:“不過怎麼得到這個結論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