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愛瑜,你比原來,更令人討厭。”
“多謝你的誇獎,可我不是蕾絲,對你這種女人沒性趣,你的喜歡於我來說是種負擔!”
反脣相譏,程愛瑜的比之前還要光彩奪目,倒是舒晚,眼神正一點點的暗了下去。
“呵呵……我早就說過,你不配呆在景煊的心裡。我看你,還是老老實實的蹲在你大哥的保護圈裡吧!只有他在,纔沒人敢動你。當然——也許不久,他也保不住你了。”
“原來你是那種需要被男人保護的菟絲花,可別忘記,你姓舒,你的下場只有一個,我勸你最好找道士算算,別把自個兒的小命也輸進去!”垂眸,程愛瑜撥弄着做過美甲的指甲,張開五指,在面前看了看,輕輕一吹,又悠悠閒閒的說:“至於誰把我隨身帶着,揣心口,那是人家的事兒,又不是我能控制的。有本事——你也蹲進去試試!”
揚眉,程愛瑜眼神譏誚,嘴角勾着戲謔的笑意。
說是在的,在沒見到舒晚之前,程愛瑜有一百個不確定。
不確定自己見到她會不會失控、發瘋、疼痛……
但見到她之後,她卻出乎意料的平靜着,平靜的譏諷她,平靜的挖苦她,平靜的埋下隱患,平靜的看着她上鉤,再平靜的撒網,準備收線。
而這時,舒晚顯然“誤會”了程愛瑜末尾那句意味深長的話,將她眉梢眼角的戲謔,當作了程愛瑜的嘲笑,對不能佔據景煊心中任何一個角落的她的嘲笑。
捏着高腳杯的手暗暗下力,舒晚捏緊了高腳杯柄,不落痕跡的深吸口氣,將百轉千回的心思給壓了下來,轉即又挑起適度的假笑,咬牙切齒的用幾乎是擠出來的聲音對程愛瑜說:“少得意。八年前,我們是兩敗俱傷,誰也不是贏家。這一次,我贏定你了!”
“舒晚,感情不是遊戲,愛情不是戰場。如果你始終把這些當做一場交易,一局比賽,那麼……我爲你感到可悲,註定的失敗者。而八年前——那是你自找的,活該!”
至於現在,她纔不需要什麼比賽,那是無聊的女人才會玩的遊戲。有這個功夫,她還不如回家看A片,研究下有什麼辦法,能夠讓她來個女王上位,農奴翻身!
“哈哈,現在和我談高尚了?程愛瑜,在感情裡,你也不比我高尚到哪兒!”舒晚斜眼你這喬疏狂的方向,對程愛瑜不屑的哼了聲:“你的眼光,最後不還是‘利益’當前?當了表子還要立牌坊,你和在場的這些女人都一樣,高潔不到哪兒去!”
“若比特立獨行,我程愛瑜哪能跟你比,想當年你……呵呵,但若比高尚,我相信不管是從利益還是愛情,都略勝你一籌,至少我沒死不要臉,要和自己侄子輩的人談戀愛。嘖嘖,我說錯了——是名義上,法律上承認的侄子!”
一陣見血,程愛瑜的話刺激到了舒晚的痛楚。
而這痛處,來源於景家的糟心事兒。舒晚的養父,不巧是景煊父親的親爸,而這個親爸好逸惡勞,遊手好閒,全靠景家接濟供養。舒晚開始只是個可憐的犧牲品,但後來,就連舒晚自己都沒想到,她會被那個男人吸引住,還不惜一切代價的,上杆子的往上貼了過去。
只是,景煊他……總是把她當做蒼蠅一樣的排走,一次又一次的,毫不留情。
而女人有一種執念很可怕,一次不成功,就次次嘗試。然後——越挫越勇。
但這一個“勇”字,卻幾乎害慘了她!
那麼這一次,她蟄伏多年,改變而歸,又是否能重新贏得那個男人呢?
似乎,她的字典裡,只有贏了!
舒晚緊緊地攥着拳頭,任由指甲陷入肉中,卻彷彿一點兒也不知道疼痛,哼都沒哼一聲。一雙眼睛微微垂着眼眸,掩去眸光,而那眸中的陰鷙,若是露出一星半點,都足以令人發怵。
那眼神,是有多恨啊!
“程愛瑜,今時不同往日,敢不敢打個賭?讓我來告訴你,誰是輸家。”她的目光,凝在正朝這邊走來的人身上,隱藏在美瞳後的眼睛,泛着冷銳與算計。
程愛瑜挑眉,朝舒晚睨了眼,淡聲道:“怎麼賭?”
“賭他……”舒晚伸手朝正往她們這邊走來的人,做了個手勢,轉眸看向程愛瑜說:“咱們賭他,會先和誰搭話!”
“證明什麼,你的魅力,還是你上下兩張嘴的能力!”轉眸看了眼,程愛瑜的說辭比之前的更爲譏誚。到不是因爲鄙夷舒晚,而是因爲這方法。
早在當年,她們還在學校的時候,兩校聯誼的假面舞會上,和她穿着一樣晚禮服,戴着一樣面具的舒晚,就站在她身邊,對她說了同樣的話。而賭的對象,是——景煊。當時,程愛瑜也很想知道,景煊是否會一眼就認出她來,答應了舒晚。
但舒晚卻……不管舒晚做了什麼,最後景煊沒有選她。
想到這兒,程愛瑜不自覺的垂下眼眸,掩去眸底的一觸晦暗。
但不及多想,舒晚的挑釁就傳入耳畔,“和以前一樣,證明你的廉價。”
“站在街旁買的街雞,才需要和你這樣,任人挑選。”頓了下,程愛瑜似乎想起了什麼,好奇的挑眉問她:“舒晚,你這麼熟悉行情,急於表現,難道說這八年來,你一直再做——雞!”
“程愛瑜!”
舒晚冷聲低呵,程愛瑜卻笑了。
在目光觸及她未然薄怒的眼神的剎那,一個念頭從程愛瑜的腦海中劃過。
她揚起下巴,神色傲然依舊,朝舒晚一點頭,“開玩笑而已,不會當真了吧!舒晚,今天本小姐心情好,就和你賭一局。輸的人,兩耳光。當衆,讓贏的人打,如何?”
舒晚揚眉,她沒想到程愛瑜會開出這樣的賭約,但她有把握會贏,就立刻點頭答應。“好,輸的人,欠兩耳光!”
她早就想收拾這女人了!
不論這女人是否和景煊在一起,她舒晚都想要收拾她!但歸根結底,這恐怕是人的一種劣根性,見不得有人比自己好,比自己優秀,還是樣樣都受上帝眷顧的那樣。而程愛瑜就是這樣一個存在,一個讓她舒晚本該璀璨的人生,變得晦暗無比的存在,讓她從出生起,就好像必須要低她一節的存在……
*
從waiter手中拿過兩杯Martini,面生的男人,帶着友善的微笑,走近。
他的目光從程愛瑜面上掃過,還沒來及開口,就聽程愛瑜說:“謝謝你的酒,我剛好渴了。”
“能爲程小姐服務,是我的榮幸。我是……”
“關於你是誰,我沒興趣知道,你可以走了。”程愛瑜微笑着朝那正準備做自我介紹的男人,做了個讓他離開的手勢,禮貌,卻也足夠跋扈。
那人似乎早就知道,會是這樣個結果,倒沒在意,聳聳肩說了聲“抱歉打擾了”,就轉身離開。
而這時,程愛瑜轉身,看着面色略略發青,嘴巴半張,卻沒來及趕在她前頭說話的舒晚,笑的燦爛。一口細密的貝齒,大大方方的露出八顆來,向她打着招呼,得意,但卻並不令人討厭。
“舒晚,這方法你應該很熟悉吧!”程愛瑜朝後推了半步,準備走,左手擡起,朝她一指,淡淡的說:“記住,你,欠了我兩耳光——”
離開舒晚,程愛瑜照例在人羣中穿梭,遊刃有餘的應對着,最終走回喬疏狂身邊。
而這時,沒有找到牧杏的牧童堯也會來了,撞見她,略略皺眉,搶在喬疏狂之前開口:“瑜兒妹子,你跑哪去了!”
“見到了一位故人。”
牧童堯偏過頭,好似好奇的打量着她。目光上下搜尋了一圈,大概沒找到確定的切入點,就轉臉朝喬疏狂投去質疑的目光。
喬疏狂聳聳肩,擺了個愛莫能助的手勢。
牧童堯更奇怪了,擰着眉頭,摸着下巴說:“程愛瑜,我國語不好,但你說的這‘故人’,應該是指鬼吧!”
“和鬼差不多,我想,我遇見了——舒晚。”程愛瑜仔細地打量着牧童堯再聽見“舒晚”這個名字時的神色,恍然間發覺,他沒有半點驚訝,反倒眼底流露出的是幾分不贊同的關切。
看來,他已經知道了。
“你和她……遇見了?你們說了什麼,她有沒有對你……”
“別裝了,到處都是你的眼線,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就差我們剛纔的對話了!”程愛瑜撩了撩耳邊的碎髮,沉聲說:“牧童堯,你和我說實話,今天這場,不會是Henry擺的鴻門宴吧!”
按理說,Henry和程資炎不對盤已經很多年了,而兩家面和心不合,多年交情來往雖然很淡,卻也相安無事。如今,牧童堯帶着那麼大陣仗出門,若不是爲了防範未然,應該就是防範Henry的。
打心眼裡盤算着時,牧童堯開口:“不是。只不過,因爲之前報道的事兒……”
“我明白了。”話音落,程愛瑜沒有再開口,只是坐在休息區裡,歇着,腦子卻在近乎瘋狂的不斷運轉着,思考着最近經歷的種種。
宴會進行到一半,就進入了今天宴會的重頭戲,慈善拍賣。
按照名字順序,很快就到了牧家和喬家的慈善捐贈拍賣。而這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但不知道爲什麼,在喬疏狂捐贈的物品,被一人重金買下後,換下一件展品時,司儀卻突然報出了她的名字——
“下面,讓我們有請queen—cheng,爲我們展示她的展品。”
衆人的目光,在這一瞬間,投向了最近風雲的新聞人物——紅牌記者,Queen。
程愛瑜愣了一下,她壓根就沒有送過什麼展品,更別說是展示了,難道是有人同名同姓嗎?她緊緊地等着,等司儀喊了第二遍,她確信,是自己。當她擡頭,更多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程愛瑜卻條件反射似的轉頭,將視線轉到立在臺下最前端的舒晚面上。看着她的那雙眼睛,她再次的讀到了那種錯覺,恨!
那是一種深惡痛絕的恨!
伴隨着的,是挑釁,是看戲,是幸災樂禍……
“下面——”不等司儀的第三遍喊完,程愛瑜走了過去。鬆了口氣的司儀,立馬揚起了音調,轉手指向空蕩蕩的舞池,只見一架瑞士的奶白色鋼琴,正擺放在舞池中央。一束略微黯淡的追光燈,落在舞池之間,籠罩着那臺染着月輝的鋼琴。“有請我們的Queen爲我們演奏鋼琴曲。這架琴的主人說了,這琴是前不久,從她母校的慈善拍賣會上買下來的,這琴至今也有不少年頭了,曾經經歷過無數輝煌。而今天,她想將這架琴,物歸原主,當然,更希望這架琴原本的主人能夠當場爲衆人演奏一曲,就當是爲今晚的宴會助興。彈得好,她願意出市價三倍,再次買下這架鋼琴,且所有開銷都作爲今晚的募捐所用!”
司儀話音落下,掌聲一片。
舒晚用這種卑鄙的方法,逼着程愛瑜,目的很簡單,就是想讓她在衆人面前出醜。
而她能夠肯定,程愛瑜的左手無法彈琴,眼前只能看着這架曾經屬於她的鋼琴,默默地無助的立着。
就像現在這樣!
程愛瑜立在舞池邊緣,緊緊地凝視着那架鋼琴,承載着許多故事,飽含着音樂家靈魂的鋼琴。但此刻,她能夠注入這鋼琴的靈魂,早就沒了!
攥着拳頭,程愛瑜無奈的瞧着脣角,自嘲的笑着。
眼中流連的光,卻彷彿因爲這燈光下泛着乳白色光暈的鋼琴,而黯淡。
她努力的活動着麻木的手指,她也曾經試圖去彈奏過,只是自打受傷後,她對鋼琴就有着一種前所未有的抗拒,而不是渴望的表演慾了。
此刻,她努力的壓抑着那種抗拒,命令着自己,輸人不輸陣,不論如何都要挺住,不能讓舒晚那女人因此而譏笑她的無助。
但舒晚似乎打定了主意,就連Henry都在旁幫襯,準備看戲。
“Wendy,你真是找對人了。程家千金讀書的時候,就是學音樂的,聽說榮獲過不少鋼琴大賽的獎項,被譽爲樂壇的啓明星。只可惜,這丫頭在風頭最甚的時候放棄了,我一直無緣欣賞啊!如今,呵呵,倒是你讓我有了這麼個機會。比說是三倍,就算是三十倍,我也很出!”
那廂精神打壓,這廂言語緊逼。
圈內衆人並不知情,卻紛紛附和,鼓動程愛瑜上去演奏,“獻愛心”。
可是,她獻愛心,誰又來給她獻一獻愛心?
程愛瑜冷漠的看着周圍的人,一張張假笑的嘴臉,比任何時候都讓人厭惡。
他們阿諛奉承,曲意逢迎。
他們吹哄鼓動,攀高踩低。
他們將她逼到了浪尖頂上,加上司儀的三次邀請,程愛瑜不得不挪動腳步。而她的視線,卻冷不丁的轉向了舒晚,直直地闖入了那載滿了恨意的眼底,嘴角的哀傷與那抹恨相比,似乎根本不足爲慮。
好,很好!
程愛瑜在心中冷笑,原來這女人早就算計好了!
不過,這女人也煞費苦心,連鋼琴都幫她從那邊運了過來,還真是下足了血本,想讓她難堪……
“怎麼,程小姐怯場嗎?”看着走近鋼琴,卻幾乎不敢拿正眼去看那臺鋼琴的程愛瑜,舒晚甕聲甕氣的問她,嬌弱的聲音中,夾雜着幾分譏笑。
衆人跟着附和,鼓動着她。
Henry眯着眼睛,端着酒杯,在一旁細細觀望。
喬疏狂立在原處,看着她蕭條的背影,不覺也眯起了眼睛。許久他垂頭,凝視着手中的酒杯,杯中猩紅的額液體,隨着他搖晃杯子的動作,輕輕搖晃着,泛着誘人的光澤。
而她,始終沉默。
“大賽都不怯場,這裡到不敢了?”
“不行就下來。算了,我不爲難你!”
“……”
“程愛瑜——你當年決賽時,半途退賽,也是因爲這個吧!”
舒晚連番挑釁,都沒能觸動程愛瑜,倒是最後一句,像是割到了程愛瑜的肉一樣,令她的臉迅速的失去了血色。
“程愛瑜——”
“閉嘴!”
程愛瑜驚呼,舒晚揚了揚眉,立刻換了病房。
而眼看着她即將失控,舒晚不知道要有多開心,就在等着這樣的一刻。但沒想到,在她失控前,有人及時阻攔,並輕巧的撫平了程愛瑜的情緒。
“小魚,不就彈個琴嗎?舒小姐沒見過世面,你就當對牛彈琴,隨便彈彈,不費力的——答應她!”
喬疏狂走上前,伸手輕輕地摟住程愛瑜的肩膀,這在外人眼裡,或許是親密的情侶,但對他倆來說,這叫——純哥們式的擁抱。
“……”程愛瑜不落痕跡的皺眉,看着喬疏狂。這一刻,她卻不知該說什麼好,他明明知道,她的手已經無法在彈琴了,難道還要她等待上蒼送下的奇蹟不成!
喬疏狂似乎慘透了她眼中的迷惑,朝她微笑着搖了搖頭,轉臉又看向那女人,眯着那雙似笑非笑,飄忽不定的狐狸眼,哼了聲,清了清嗓子說:“不過,也不能讓我們魚兒白白的給你們彈奏。就算是演奏會,她的曲目,價格可都不低啊!但既然是慈善活動,咱不談錢,太俗。而這俗事兒,是舒小姐提起的,那不如讓舒小姐給琴曲伴奏,來個雅俗共賞。舒小姐,你意下如何?”
不等舒晚回答,用指尖在程愛瑜的胳膊上寫着字的喬疏狂轉臉,看着程愛瑜,低聲問:“魚兒,不如你來提個雅俗共賞的遊戲?”
懂了他寫下的字的含義,重新整理好心情的程愛瑜,終於擡起了小臉,朝他頷首,表示贊同。
接着,她轉向那女人,嘴角勾着恰到好處的笑,眼神卻無比詭異的打量着她,好一會兒纔開口,意味深長卻態度堅決的說:“舒小姐,你真的很喜歡強人所難!既然你那麼喜歡挑戰難度,那麼,咱們今兒着雅俗共賞,也來點兒難度的。我要你在Liszt的《鍾》裡,跳脫衣舞!當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