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賢侄,恭喜恭喜!”就在程愛瑜和景燦相繼離開後,唐建鄴和唐建之分別攜着夫人來到。他們分別於兩家長輩道賀一番,轉臉又看向新郎官,說着恭維道喜的好話,轉臉又做了個手勢,將身後緊隨的兩人亮出來:“唐林,夏放,快過來和你們程大哥、景大哥打個招呼!”
跟在他們身後的,是通身裹着一層說不出的肅殺之氣的唐林。而現如今正站在他身邊,緊緊挽着他,幾乎整個人都貼在他身上的,則是藉此來炫耀幸福的夏放。
唐林微皺眉頭,卻擡眼看向站在景煊身邊的唐楓,似乎那一剎,唐楓的神色微變,但轉眼就就迅速斂起,嘴角又勾起那邪魅的,極爲自然的笑容,朝他的方向看來,示意的稍稍點頭,就又將視線調轉,繼續招待着來賓。
眸光微變,唐林似乎感覺到夏放挽着他的手臂微微收緊,眼中不覺泛起一絲不懷好意的邪佞。一閃而過,他就挑起了笑意,拉着夏放走近,與景煊、程資炎兩人打了個招呼。
此刻,這顆心早早地就喜歡上了唐楓的夏放,在第一眼看見唐楓時,就暗中朝他放電,沒點到,就接着拋媚眼。但似乎,不論她怎麼做,那人都沒有多大的反應,甚至好像壓根就沒看見她,又笑着調轉視線,去和旁人寒暄。
夏放不甘心,調轉視線,將目光落在了程資炎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眼,眼神一劃,就有晃到了景煊身上,心中自然對着兩位超一流的不凡男子,有了一番估量,但想到這兩人的新娘子都沒站出來,就不自覺的有了計較,嘴角一勾,軟軟的說:“景少、程少恭喜了。怎麼沒見着二位的新娘子呢?我早就聽聞,程家大小姐才貌出衆,人品極佳,更是備受公子哥們的追捧。唐……唐楓當年還開玩笑的說,程大小姐的追求者,繞着皇城根兒底下轉四圈兒,都排不完呢!只可惜,我前些年一直在國外,沒能見到這位傳言中的程大小姐,今兒就是聽說是她的婚禮,才特意來湊熱鬧的,怎麼,她這是去洗手間了,還是……”
這話裡話外的探究很深,估計在場之人都能聽了個明白的。而唐楓原本並沒在意這些,卻也因爲聽到了自己的名字,而在意了。不過聽完這女人的話,唐楓的嘴角就不自覺的夠了起來,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譏誚。
這個夏放,還真是被夏家寵壞了!
“魚兒在休息室裡補妝。”景煊的餘光飄向唐楓,繃緊的嘴角沒有透露絲毫,而垂眸間缺鹽去了眼中那抹,與唐楓嘴角的譏誚,幾乎相差無幾的冷笑。但等他在擡眸時,所有的情緒好像都在這麼一瞬全部斂去,獨留下那讓人想要依靠的穩重,與不禁臣服的威嚴。
“是嗎?看來景大小姐也在補妝,我來的可真不巧啊!不過,我太想見一見新娘子,沾沾喜氣了……”說着,滿臉期待的夏放,忽然眸光一轉,期待更勝,但眼角眉梢卻透露出一股子無法形容的嬌羞:“程大哥,景大哥,你們也知道,我和唐林就快要結婚了,這作爲預備的新娘子,自然是想見一見真正的新娘子的風采,也好讓我有個心理準備。所以,還請二位,能讓小妹進去瞧一瞧。你們放心,我不會打擾到她們的,不知道能不能讓那位伴郎,給我帶個路呢?”
夏放伸手一指,點的就是唐楓。
而她這話裡話外的意思,更是將程資炎和景煊,推到了浪尖頂上,叫他們拒絕也不是,不拒絕也不是。至少,不論他們平日裡是個什麼個性,在今天這種場合中,他們都不能說出什麼難聽話,就更別說作什麼讓人難堪的事兒了。
但讓夏放沒想到的是,自己算漏了一招——
“是誰哭着喊着要見我們啊?”
聞聲,夏放驚了下,趕緊轉頭,眼中劃過一抹驚豔。
沒等她回過神來,程愛瑜已經踩着高跟鞋,走到了景煊身邊,伸手挽住了他,笑容甜美的看着眼前的夏放,溫聲和氣的說:“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夏奶奶的寶貝孫女,夏放啊!你看,我人已經在這兒了,你就儘管瞧吧!若覺得光是看不夠喜氣,還可以摸摸。只不過,那些話以後別再說了,你也都說,那是傳言和唐楓哥哥的玩笑,若再套用在我的身上,怕是我家這位醋罈子,要給我上綱上線上軍法了……”
柔柔一笑,盡在不言中。
程愛瑜這笑裡藏刀的功夫,也算是練到家了,瞧着溫和燦爛,實則凌厲無比。尤其是那看似溫柔若水的眼神,讓人冷不丁的對上,闖入眼底,在回過神時,會不禁冷顫,暗自後悔。
“程……程小姐,我這說的可不是玩笑話,是真心誇讚。你若不喜歡,我以後不會再講了。今兒,我是代奶奶來道賀的,祝你們白頭偕老!”
夏放倒是極爲識趣,雖然沒能給自己製造到和唐楓單獨相處的機會,卻也親眼目睹了眼前這位,被奶奶極力稱讚的女孩子,眼底閃過一抹複雜的微光,隱約灼灼。
“那帶我向夏奶奶說聲謝謝。”程愛瑜有禮有節的點頭回應,甜美的笑容懸掛臉上,即便她笑的已經有些肌肉僵疼,卻也很好的維持着禮數,極盡周道。
四目相觸,兩人面上都和和氣氣的,但這暗地裡卻好像掀起了千層波浪,尤其是在夏放的目光從程愛瑜身邊的顧繁華身上橫掃而過後,那波濤——瞬間激發!
“令愛不愧是程家的掌上明珠,教養得當,頗有母之風範。”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唐父第一時間開口,對程愛瑜的父母說話,打了了圓場:“蕭瑜啊,這丫頭取着你們夫妻倆的優點長的,沒想到這性子也像極了你們。你瞧,這斯文優雅的風姿,分明就是她老子年輕時的翻版嘛!”
唐建鄴這話,表面上是在誇讚程愛瑜,是個倍兒有家教的淑女、名媛。但誰不知道,她爸年輕那會兒的事情,當時圈子裡的人都叫他什麼,程狐狸、笑面虎!所以這話,還是擺明了在點着程愛瑜的不是!
不過程母並沒點破,瞥了他一眼,就淡淡的說了句:“唐哥你說笑了。”
幾位長輩又是一番寒暄,之後才由伴郎伴娘將他們引入大廳,入席。
不過整個過程,唐家人沒和唐楓說過一句話,倒是朝着顧繁華翻了好幾回白眼。而這些,長眼睛的人,都看在了眼裡,卻也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兒。
其實,他們這圈子也就是這個樣子。
就像他唐建鄴、唐建之,上回程愛瑜在唐家鬧的動靜也不小,這會兒他們還不是客客氣氣的來了?紅包送上,人也到了,好聽話一句接一句的說。說到頭,還是不想斷了和程家的來往,即便他們之間沒有交清,但和他們父母之間的交情還是在的,且大有用處,自然不能斷。
此刻,程愛瑜忽然有點兒後悔了,如果當時,她再鬧狠點兒,給顧繁華狠狠出口惡氣,也許更有意思!
送走了那一家子麻煩,程愛瑜就和景燦一樣,留在門口,陪着自家老公——“接客”。
好吧,也許應該說叫迎客。
輕顰淺笑,程愛瑜適時地開口,附和着景煊,迴應着來賓的問候和祝福。而這好容易得空的時候,景煊忽然湊近了她的耳邊,低聲說了句:“不是讓你去休息嗎,怎麼來了?”
“說好了,以後攜手與共的,我怎麼能自己去偷懶,把你扔在這兒供人欣賞呢?”程愛瑜微微仰頭,望着景煊的臉,再度揚起那溫暖的笑。
“是嗎?我媳婦兒可真乖!”景煊垂眸,脣瓣幾乎未動的,用只能讓兩人聽見的聲音,說了句暗含着幾分曖昧的話:“那麼,讓我想想晚上怎麼獎勵你吧!”
晚上……
程愛瑜的臉又熱了起來,她羞惱的嗔了景煊一眼,就迅速地將目光從他臉上移開,心中卻因爲這一瞬的甜蜜,填滿。
可就在她動着小心思的回味這份溫存時,兩道柔軟的童音,一前一後的傳了過來。
“乾媽,乾媽,有人冒充我乾爸找上門了!快救命啊!”
“呸呸呸,誰要你這樣的乾兒子!姑姑——你是我的新娘子,你不能和這男人結婚!”
聞聲,程愛瑜先是一驚,低低的呢喃出了個名字,“齊齊?”
但很快,她卻又因爲後面那到柔軟的童音,伸手把臉給捂上了。
靠,那小子今兒怎麼也來了!
而那小子沒喊夠,喊打喊殺的往齊默勳兒子齊齊身邊衝刺時,還不忘對着程愛瑜的方向,高呼一嗓子——“揹着我和別的男人結婚,那是換女人乾的事兒!姑姑,你別忘了咱倆拜過堂的,你這是要拋棄我嗎!這是拋夫棄子啊你!”
你妹!
這臺詞,這臺詞是從那個狗血的電視上學來的吧!還古今結合,中外貫通,嗯……外帶幾分武俠的基礎。不過綜合這彪悍的臺詞來說,這壓根就是一出古代男女拜堂成親時,突然冒出個苦大仇深的傻小子,要來橫刀奪愛,血洗婚禮現場的戲碼啊!
妹的,狗血又經典,還特他媽震撼!
撼的她都想要轉身跑路了。
門口衆人,不論主客,齊刷刷的調轉視線,向聲源處掃去,下一秒,就爆發出一陣抑制不住的大笑,笑聲朗朗。
眼前,被程愛瑜以威逼利誘的辦法,給從齊默勳手中借來,當伴郎的齊齊,正穿着一聲帥氣的小西服,站在程愛瑜身邊,伸手拽了拽她的裙襬,就指着面前胖嘟嘟的,手中還拿着個花童用的小花籃的小男孩,鼓起了腮幫子。
“就是他,就是他!乾媽,他冒充我乾爹,還要我給他磕頭拜會!”
“哼,你知道個屁,小爺我和姑姑自幼情投意合,前幾天,她還和我拜過天地呢!你知不知道,拜天地,那就是娶老婆,天公作證,姑姑以是我髮妻了,我看有誰敢揹着我去她!”
小胖墩兒扭着屁股,一晃一晃的走到程資炎面前,一邊對程愛瑜表達着深深不滿,橫眉怒目的看着,一邊兒又不忘朝程資炎身上“嗖嗖嗖——”地飛刀眼兒,小嘴嘟嘟的哼唧着:“我拿眼神殺死你,殺死你——”
這孩子的童聲戲語,句句都問走走的,透着股兒古味,但卻是古今結合的那種,同時還有點兒匪氣,明顯是武俠小說的痕跡。
不錯,眼前這小胖墩兒,還就是個武俠迷,最近因爲迷上了小龍女,就追着程愛瑜屁股後頭,“姑姑,姑姑”的叫的甭提多歡實了。不過,這小胖墩兒可不是楊過,而是程家的第四代,程泓源的兒子,程澤律。
“程澤律,你給我——”
“哎,魚兒!”景煊伸手握住愛妻,遞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就緩緩頓了下來,伸手摸了摸那小胖墩的腦袋道:“小朋友,跟你商量個事兒,把你姑姑借我一會兒,回頭姑父給你切蛋糕的時候,分你塊大的。嗯……再外加兩盒喜糖,你呢,暫時去找別的漂亮姐姐當老婆,如何?”
“真的?那我要最大塊……呸呸呸,不要!我什麼都不要,我——”小胖墩兒左右看了圈,鼓動着腮幫子,似乎在思量着什麼,很糾結的做了好一會兒的思想鬥爭,這才憋着口氣兒的拒絕:“我要姑姑!只要姑姑!”
被指出來的程愛瑜,快被着小侄子給氣樂了!
有點兒無奈,她看了眼被這小子給逗得止不住笑的父母長輩,還有看着玩笑熱鬧的賓客們,乾脆一撂裙子,彎下腰。
“程澤律,你爸呢?找他玩去,等姑姑婚禮結束,再陪你玩,好不好?”
程愛瑜很誠懇的看着眼前小胖墩黑溜溜的清澈見底的眼眸,陪着笑。
但那小胖墩兒,完全不領情。
“不好不好,你婚禮結束了,你就是別人的了!你是我姑姑,你只能是我的,咱倆還發過誓的,你不能耍賴!”小胖墩拿出平時在家耍賴的技能,全開外搭開外掛,眨巴眨巴眼,就開始掉眼淚,同時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嗚嗚……姑姑不要過兒了,姑姑不要過兒了……姑姑是騙子,嗚嗚……瞎話精,大壞蛋……”
過兒?
這哪家的活寶,也忒可愛了點兒吧!
不認識喆小胖墩的賓客們,見此情景,差點兒沒笑的直接趴地上,樂得甭提多歡實了。
但很快就有人聯想到了,這孩子叫程澤律,又管程愛瑜叫姑姑,那應該就是程家的小少爺了。不過這孩子應該特別喜歡武俠小說,要不然,這過兒是怎麼來的,話裡話外的那些中不中洋不洋的話又是怎麼加進去的。
靠!
丟了大人的程愛瑜,在心裡暗暗罵了聲,微微握拳就打算給這小侄子上綱上線。但這時,景煊的聲音忽然話入耳中,讓原本還有點兒哭笑不得的程愛瑜,徹底樂了。
“媳婦兒,敢情兒,你還揹着我勾搭了個小男寵?只是這年紀……”景煊壓低嗓音,忍不住嗤笑道:“只是這年紀,已經突破了我心中的情敵黃金年齡段了!怎麼,你不會是打算給我在各個年齡段兒,都弄幾個情敵出來,增進我們之間的感情吧!”
“噗嗤,這話你也信啊!那是他前幾天生病了,又不肯吃藥,我才哄他的。至於什麼一拜天二拜地,那全是他從電視上看了,然後做夢裡瞎嚷嚷的。估摸着,我就在他夢裡,和他拜了吧……”
程愛瑜笑着解釋了句,眼中在這幾分無奈與頑皮。
“哈哈,似玉妹子,認了吧——你啊,天生桃花滿天飛,咱程哥能把你這顆小桃花樹給連根拔了,栽到自家院裡可真不容易啊!”
適時,捂着肚子笑的唐楓,朝滿地打滾兒的小胖墩擠了擠眼睛,玩笑着調侃程愛瑜。而這話音剛落,Alva也恰起了蘭花指,意味深長的朝喬狐狸遞了個眼神,戲謔道:“瑜瑜寶貝兒,我說你也別愣着了,看在你這小追求者如此情深的份兒上,趕緊伸出你溫暖的手,扶他起來吧!”
這兩人插科打諢,逗得衆人捧腹不已。
但就在那小胖墩兒鬧的正歡的時候,一個嚴肅的透着寒意的聲音,就那麼直直地地劈了過來。
一句話,就讓那小屁孩停止了滾動,老老實實的安定了下來,卻還不經意的打了個嗝,格外響亮!
“程澤律,鬧夠了就給我滾進去!”
“嗝——”小胖墩兒愣住了,茫然擡頭,卻還抽抽嗒嗒的,有點兒瑟縮的將視線投在了程資炎的身上,大概被他冷峭的面色給嚇着了,立馬變成了乖乖牌,端坐在地上,還……還盤腿而坐,動作到挺標準的。可那張圓圓的肉呼呼的小臉兒,卻因深深被他給皺成了個小包子,弄得跟受氣的小媳婦兒似的,好半晌,才喃喃的喚出了句:“大伯伯……”
這話音剛落,衆人就忍不住又噴了。
因爲這孩子還小,口齒不清有點兒不利索,一聲大伯伯叫出來,聽着就像是——大波波!
程資炎的臉更黑了,他看着自己身邊笑的花枝亂顫的嬌妻,不動聲色的朝一向比較有孩子緣的妹妹打了個眼色。轉即冷聲喝令:“Ken,去把程泓源叫來,讓他把他兒子帶進去看看好!”
眼瞅着自家大哥是真動氣了的程愛瑜,朝在地上滾得髒髒的小胖墩兒伸出手,哄他起來。但那小子來脾氣了,死活不願意,弄得程愛瑜只好當着衆人的面兒,使出殺手鐗。
“程澤律,你要再不起來,今兒的蛋糕我一塊都不留給你,全給齊齊吃!還有,巧克力也不給你了,糖果也沒你的份——最重要的是,打今而以後,我會把你的零食全部斷了,統統打包送給齊齊……”
沒等她說完話,兩道清脆的童聲又是同時傳來。
不過這次,到挺異口同聲的——
“我不要!”
兩孩子也很驚奇,互相看了一眼,又同時開口。
“乾媽,爸爸說吃零食會張蛀牙,會發胖,以後就沒人喜歡我了!”
“姑姑,你最疼我了,你別拿我的零食做人情啊!大不了,大不了我讓你結婚就是了——不過,有個條件!”
呵!這小子還和她談條件?!
程愛瑜一揚眉,瞥了眼小胖墩兒:“說!”
“唔——以後每月在多送我一套武俠小說!”小胖墩兒說的一本正經。
“成交!”程愛瑜伸手揉了揉小傢伙的頭,手還沒離開他的頭頂,衆人就聽那小孩子再度用那奶聲奶氣的聲音,發表高見。
“不行,咱們要擊掌爲誓,這樣你就不會在返反悔了!”
“好,三擊掌!”程愛瑜攤開手掌,手心朝他,和那小小的肉嘟嘟的手掌,啪啪啪的擊了三次。“這下滿足了吧!”
“他當然滿足了,”程泓源的聲音由遠及近,他穿過人羣,看着那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從他身邊跑開,過來搗亂的兒子,伸手就朝他腦袋上招呼了一下,轉眸又看向了景煊,嘴角一勾,促狹的調侃:“怎麼樣,這噸位的情敵還沒見過吧!你可得把我小妹牢牢地抓住了,這排在你後頭的青年才俊啊,多着呢……”
“可不是,我家媳婦兒魅力四射,橫掃千軍啊!我能把她追到手,自然不會讓別人再打算盤。”景煊前半句是玩笑,後半句卻別有深意。
他看着把孩子直接扛上肩頭的程泓源,微微一笑。
兩人的目光相對,暗中較勁。
也就幾秒鐘,程泓源收回目光,扛着兒子轉身離開……
賓客落座,開席的時間差不多到了。
司儀就位,工作人員也已經去男女賓休息室請人了。
重新整理了妝容和禮服的程愛瑜,在顧繁華和Alva的催促後,就立刻出來了。可這人剛出門,忽然一隻手捉住了她的手肘,硬生生地把她給拽到了一旁。
是景煊。
“把這個吃了!”景煊遞來一塊草莓蛋糕,朝她揚了揚下巴:“你到現在也沒吃什麼東西,婚禮估計還要很久,等會兒咱們還要一桌桌的敬酒,就算你不需要喝酒,可這胃裡好歹也得有點兒東西墊墊。不然,你的胃病泛起來,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程愛瑜愣了下,卻聽那熟悉的嗓音,輕輕地吐出一個字,宛如再哄孩子一樣——“乖!”
程愛瑜下意識的結果他手中的蛋糕,但腦海中卻浮起了一幅幅的畫面,有的朦朧,有的模糊,而那些都是屬於童年的記憶。越往後,就越清晰,她甚至想起了再次和景煊相遇時的情形,從她甩了李暐一的那一晚開始……
浸透在漫長的歲月裡,類似的眼神、動作,關懷的詞語,似乎早已烙印在她的心底,此刻回憶,她才恍然發覺,原來自己也沒曾意識到,這些其實在他們的想初見,早已重複過不下百回了。
原來,他早已把保護她、關心她的這件事兒,當做了一種本能!
這手,打小就喜歡牽着她。
這人,打小就喜歡把好吃的留給她。
這心,打小就喜歡將有趣的事兒和她分享。
這男人,其實從來都在她的心底,從未離開過!
“哎呦,甜死嘍!”顧繁華適時出聲,將程愛瑜的思緒拉回,瞥她,示意她別不領情,趕緊吃東西。
而另一位新娘子,則在這時候裝樣吃醋,癟了癟嘴說:“哥——你不公平!有了老婆,就不要妹妹了!我從早上到現在,也沒吃什麼東西,我也餓着呢,我待會兒也要去敬酒,最主要的是,我也是孕婦!”
顯然,景煊身上沒有多餘的蛋糕了,程愛瑜不等景煊開口,就把蛋糕掰開,正想遞給景燦時,一隻手比她的更快,遞了個不大不小的馬卡龍過去。
“吃吧!”這聲音很低緩,卻讓程愛瑜爲之一怔,眼中閃過一抹驚喜的訝異。
是大哥!
程愛瑜擡眸,看向程資炎,嘴角不自覺的牽起了弧度。
現在,程資炎面上雖然沒有什麼表現,嘴上也不說,但他確實變了,尤其是在對待景燦的問題上,改變很大!而這種改變,在程愛瑜看來,有朝一日,也許會成爲——愛。
還是很深很深的那種!
只是他自己現在,沒有發現。
“好了,別深情款款了,伴郎們,幹勁兒把你們的新郎官給拖走!兩位新娘子,原本爲了婚紗好看,你們應該禁食禁水的,不過看在你們是孕婦的份兒上,新郎官有那麼貼心——哎呀,人傢什麼都沒看見,趕緊吃!”Alva發話了,捏着蘭花指,踩着高跟鞋,扭着小腰桿子,從程愛瑜身邊走過。
景燦哪管得了什麼身材不身材,衣服不衣服,早餓的眼珠子發藍了,就連孕吐都吐不出東西來了。可見,她這肚子裡是一丁點而存貨都沒了。三下五除二的把馬卡龍吞了,就眼睜睜的看着程愛瑜慢條斯理的吃着的蛋糕,那眼睛開始泛綠光了。
不過Alva卻在這時候拍拍手,發揮他充分且專業的後臺指導能力,毒舌的吐槽景燦再吃會有小肚子鼓出來,打擊一通後,就讓景燦的伴娘們,給景燦拖進了會場。
而這時,程愛瑜一塊蛋糕剛吃到一半,卻忽然停了下。
她似乎要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從嘴裡吐出來,再一看,傻眼了。
這是塊巧克力,但這巧克力比較特殊,並不會放在這種蛋糕裡,而是來自於Geispolsheim當地,巧克力博物館中的參觀紀念品。記得當時,喬疏狂第一次送她巧克力,送的就是這個!
——“不要拒絕我。”
——“我不會拒絕巧克力,朋友!”
那是的情景,似乎一瞬間浮上腦海。
程愛瑜猛地搖了搖頭,眼中不知不覺的扶起一抹溼潤。
吃了一半的蛋糕是吃不下去了,她就隨手放在了休息室的桌子上,只把咬了一半的巧克力,吃掉,在心中安安地補了句——對不起。
“小魚,該進場了!”
顧繁華催促了聲,程愛瑜這纔回過神來,任由Alva過來給她補了口紅,這就隨着他們一同走進會場。
……
燈光暗了下來。
柔和的追光燈,朝紅毯盡頭的拱形玫瑰花環門下打來。
程愛瑜和景燦,分別挽着她們的父親,程諾和景揚,在他們的帶領下,踏着鋪滿玫瑰花瓣的T臺,走向盡頭。
那裡,有她們託付終身的人!
上一次,程愛瑜是站在伴娘的角度,看這樣的婚禮。
而今天,當她成爲主角的那一刻,才真正地意識到,婚禮的辛苦,其實是一種甜美。即便之前忙的人仰馬翻雞飛狗跳,卻也是一種不可多得的幸福,人生難忘的,只有一次的幸福!
那一刻,鮮花滿天。
柔軟的花瓣,從空中灑落,偶爾幾瓣劃過肌膚,就好像丈夫的手指,摩挲而過……
程愛瑜隨着父親的步伐,緩緩前行,在漫天飛舞的各色玫瑰花瓣下,走向景煊。
那一刻,唯美,浪漫,夢幻,卻也格外真實!
她聽到父親的叮嚀,低沉的聲音就在她耳邊——“看着你的丈夫,記住這一顆!他……是你後半生的幸福,是你自己選擇的路。孩子,婚姻要靠自己經營,相信你一定會像爸媽一樣幸福!”
程愛瑜注視着漸漸近了的景煊。
他在微笑,笑的比任何時候都要好看,甚至連他脣邊的淺淺梨渦,都顯了出來。他目光灼灼,拋開那些她似懂非懂的情愫,還盪漾着一層淡淡的期待、信念與幸福。
站定。
父親的聲音和他的,相濟劃過耳畔。
“景煊,魚兒是我唯一的女兒,我把她交給你了!”
“爸,我會好好照顧她,一生一世。還有,謝謝!”
程愛瑜的手,從父親溫熱的手掌中被交託到景煊的手中,隔着手套,他手掌中熟悉的溫度,卻絲毫不模糊的鑽透了手套的綢緞面兒,融入了她的手心,鑽入了她的心坎兒裡。
那一刻,程愛瑜哭了。
不是孕婦的多愁善感,不是虛假附和的眼淚,而是情難自禁的激動、與難以言說的幸福之淚。幾乎,一瞬就從心中而發,奪眶而出。
中西合璧的婚禮上,說着祝福話的司儀退下,換上了請來的牧師。
唱誦,牧師誦讀着聖經,之後引導兩人宣誓。
“我願意!”
程愛瑜幾乎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就像景燦那樣,脆生生的。
再度宣誓後,喬疏狂和Alva捧着戒盒,一左一右的走來。
在衆人的掌聲中,景煊給她套上了戒指,戒面的主鑽,在燈光下格外的璀璨。
程愛瑜微微眯了下眼睛,似乎在判斷自己是否清醒,而這一切又是否真實一樣,輕輕地咬了下自己的脣瓣。轉即,她偏過臉,瀲灩的眸光卻在這一刻投向了捧着戒指的喬疏狂的。一怔,程愛瑜點頭微笑,笑的釋然。她緩緩伸手,一點兒一點兒的靠近了那個已經打開了的戒盒,從中取出婚戒的男款對戒,迅速的別開目光,在衆人的掌聲與歡呼聲中,將戒指套在了景煊的無名指上……
“……現在以主的名義,請新郎親吻你們的新娘。”
牧師的祝福中,景煊和程資炎幾乎同一時間,將各自的新娘擁入懷中,親吻。
儀式舉行完的時候,程愛瑜和景燦被衆伴娘簇擁着走近休息室。景煊他們則走了反方向,各自更換敬酒用的禮服。
而這時,唐家人接到了幾個電話,面色統統變了,唐建鄴和唐建之幾乎在同一時間站了起來,朝外走去。
“大哥,到底是什麼人收購了我們家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現在居然還要重新召開董事會!”這邊剛走到門口,唐建之就忍不住了,追問唐建鄴。
“去看看就知道了!”唐建鄴一樣並不清楚,但心裡還是有幾個可疑對象的,咳在這時卻一個都沒有告訴唐建之。“對了,唐林那邊——”
唐建鄴的話剛說了一半,就忽然止住了。
具體點兒應該說,是被兩聲不小的呼呵,給打斷的。
“放我進去,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本小姐代表顧家來的,你怎麼連顧修遠的女兒也敢攬着,不想活了吧!”
唐建鄴朝弟弟打了個眼色,就見目光掉轉向那邊被黑衣警衛攔在門外的兩個女人。前一個看着眼熟,好似在報紙上見過。唐建鄴想了下,就立刻認出,那女人是前陣子豔照滿天飛的女軍官柳眉。而後者則是他們冤家路窄的顧家,顧修遠的小女兒,顧瑤瑤。
當然,對這個顧瑤瑤的傳聞頗多,有人說,是顧家的拖油瓶,也有人說,是顧修遠在外頭的私生女,因爲有了她,這才娶了她媽。不過,不管是哪一個傳言,都坐實了這顧瑤瑤不受顧家待見的事實。
“哼,真晦氣,出門就見這顧家的小賤蹄子!”
唐建之是見着顧家人就過敏的那個,一看這就立馬更炸了毛的雞一樣,不管老的小的,強的弱的,估計就是他顧家爲的一條狗,他看着都想罵兩句,咬兩口!
這不,見這顧瑤瑤也犯了毛病。
好在這時候,身邊有個唐建鄴提點這,這纔沒真鬧起來。
“建之,我們還有要事要辦,別和兩個沒用的女人囉嗦。程家的婚禮,既然不想讓這兩人出現,那必然又他們的緣故,我們就少關了,還是快點走吧!”
唐建之一聽,是這個理兒,也不管顧瑤瑤開口說多難聽的話了,乾脆裝作沒聽見的離開了。但誰也沒想到,這時候那個柳眉卻一個箭步的朝他們衝了過來,在唐建鄴關上車門之計,忽然高聲大叫:“唐叔叔,我有話要和您說!您應該知道,我大伯是誰吧?他的事兒,不論好壞我都知道,我想,你也應該很感興趣,尤其是——賬本!”
末位兩字,她只比了個口型,卻讓唐建鄴擰起了眉頭,跟着也沒說話,開門讓她也上了車。
而就在柳眉上車離開之時,接到保鏢通報的譚唯一剛好趕到門口,看見眼前這一幕,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
這……是怎麼回事兒?
柳眉怎麼上了唐家的車!
酒店裡,隨處可以聽到人對這場婚禮的讚歎,不止在稱讚新郎新娘,更多則是在稱讚婚禮的盛大繁華,在場賓客,更是一位比一位難得一見,因爲程夫人孃家都是搞藝術的,所以,這光藝壇上的幾桌人,就夠讓人目瞪口呆的了。畢竟,比起別桌那些在電視上,雜誌上,報紙上看得見的人物,這些畫壇、書法等名家,才叫只可耳聞,不可目見呢!
而對於這場空前盛大的婚禮,更是有不少接到消息的記者,想要來採訪,但卻被外頭裡三層外三層,將這裡爲了個密不透風的警衛保鏢給攔截了。
更換下繁複層疊的婚紗,程愛瑜又在一衆伴娘們的陪伴下,走出了休息室。
挽着古典雅緻的髮髻,彆着纖巧的銀色流蘇髮簪的程愛瑜,心有靈犀的和剛巧出來的景煊轉了個正着。
驚豔!
再度滑過眼底,浮現面龐。
眼前的程愛瑜,一改往日的洋派,穿着身貼合身體曲線的旗袍,且不說上頭精緻的繡工,如果美好曼妙,就光這貼合的裁剪,將那修頸、俏臀、長腿、細腰……無一不細緻的點到了。那凹凸有致的銷魂模樣,在這一身頗具藝術美感的旗袍的襯托下,可比宴會廳裡那些珠光寶氣,形色各異的晚禮服,要漂亮百倍!
“嘖嘖,不愧是老祖宗留下的東西,就是好!”望着猶如江南煙雨中走出的程愛瑜,回過神的唐楓,砸吧着嘴兒,讚美了句,同時又順道稱讚:“魚兒,回頭把給你做這身衣裳的老師傅的名片給我一張!”
“眼饞啊,回頭讓小魚兒脫下來,借你穿穿?”扶着程愛瑜的顧繁華,嬉笑着同丈夫開了句玩笑。一轉眼卻又覺得不對勁兒,問了句,“誒?怎麼沒看見齊默勳和喬疏狂,他們溜號了啊!”
“哎,對誒,你不說我還沒發現,那兩人跑哪去了!”唐楓朝身後看了一眼,一眼望過去,那幾個伴郎的臉他早就混熟了,又怎麼會認岔得呢?
“這樣吧,我這邊也去掉兩個。”顧繁華伸手一指,讓兩個伴娘先去找那兩人,然後就扶着程愛瑜道:“趕緊的,咱們也別耽誤了,去敬酒吧!先說好,今兒的酒,Alva說了,他全乾!”
“那是那是,人家這是爲了魚魚寶貝兒晚上的幸福而犧牲!唐炮筒子、傅首長,回頭麻煩你們二位,多喝點兒,明白吧!”
Alva壞笑着說着,話音落,還伸手推了把程愛瑜,將被景煊盯着看了老半天的程愛瑜,直接送到了景煊的懷裡。
這——是個純屬意外的投懷送抱!
景煊伸手託了她一把,挑着她的小下巴,有上下看了幾眼:“你穿旗袍也很美!”
“那是,怎麼說本小姐都一標誌的……”
“的小媳婦兒!”打斷程愛瑜自戀的讚美,景煊緊跟着接了句。話音落就扳着她的腦後勺,狠狠地吻了下去。
這一吻,叫一個恨情深啊!
程姑娘臉都快燒起來了,雙手軟弱無力的推了景煊,但怎麼也推不開。
周圍環繞的伴郎伴娘,各個“不安好心”的現場觀摩。
而這時,一道特別不和諧的聲音,從後頭傳了過來——“我靠!哥,你怎麼現在就發情了啊!這事兒晚上再辦,留點兒力氣應付敬酒的活兒吧……”
景燦,你可以在煞風景點兒嗎!
二貨,你可以在不靠譜點兒嗎!
……
挨個敬酒,衆位長輩似乎都知道了程愛瑜和景燦有孕在身,都沒有爲難他們,而是猛灌程愛瑜身邊的伴娘Alva。但更多大概因爲好奇,畢竟還沒誰大膽到,用男人當伴娘的。可後來知道,這男人是程愛瑜的好朋友,反倒都想了,還指着程愛瑜直搖頭說:你這丫頭,就是鬼靈精怪,什麼事兒啊,都能讓你給折騰出來!
一桌桌的走過去,眼瞅着敬到了大院裡的那一桌,桌上坐的人,基本上都是看着他們長大的長輩們。雖然很多從景煊離開後,就沒再見過,但那感情依舊擺在那兒,上來也不生疏,拉着景煊就關了他三大杯。
“好嗎,這纔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後生可畏哦!”
“哧,老狼,這酒量難道也要後生可畏啊!要我說,這丫頭才叫後生可畏呢!”
某政委拍着一文工團大校團長的肩膀,用手指點了點程愛瑜,朗聲笑着打趣道:“程愛瑜這小丫頭片子,打小心氣兒就高。景煊這小子呢,也是打小兒就沒有一根兒軟骨頭刺頭兒。可是這兩孩子分開那麼久了,沒想到,這丫頭硬是能把這小子給逮住,還直接判了個,有‘妻’徒刑!你說說,這……是不是才叫後生可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