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先生每天都去茶館,同樣的故事聽了好幾天也不覺得膩味,反而每聽一次,就愈加對孟林這個年輕人讚歎一分。
才分開不少不久,他就已經可是期待與孟林的下次見面了。
豈知他盼來的竟然是孟林在中秋夜當晚離開後,在揚州城外被土匪劫殺的消息。
老人家一開始的反應是不信,然後又是心驚。所以他才急急忙忙,連茶資都差點忘了付就一路趕到了皇甫府。
在皇甫霆口中證實了孟林確實遇害的消息後,田先生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都空了一半。
這樣好的人,就這麼沒了?
重新坐茶館裡,有些失魂落魄地聽着說書先生用無比沉痛的語氣和表情敘述孟林遇害的情形的時候,他的心情是既悲傷又憤怒。
段天明!田先生咬牙切齒地在心裡叫着這個名字。越想心裡越恨,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如此狠毒之人,斷然沒有好下場。
不給孟林找回一個公道,他餘生難安。
想到這裡,田先生站起身,朝茶館外走去。
他的目的地只有一個——段家位於帽子限的宅院!
帽子巷位於揚州城的城西,而皇甫巷在城東,兩者之間的距離幾乎橫斷整個揚州城。
田先生是從皇甫巷巷子口不遠處的“文景茶館”出發的,沒有叫車,而是步行。
雖然心裡心緒翻涌,恨不能下一刻就見到那個該殺千刀的段天明,但這位老人家還是一步一步走得很穩。這是他多年養成的習慣,越是着急的時候,就越不能表現出來。
從皇甫巷到帽子巷,徒步的話起碼要走上半個時辰。田先生才走了不到一刻鐘,就聽到身後傳來整齊有序的馬蹄聲和腳步聲。
街道上的人都自動避到了一旁,田先生也不例外。
一隊穿着衙役服侍的壯漢在一個陌生胥吏的帶領下從他的視線中穿過。
田先生微微眯着眼睛看着這對人馬離去的方向,嘴角微微勾了勾,重新邁步時,不由得加快了些許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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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家的主宅在距離揚州城半日馬程的榆陽縣,這幢位於帽子巷的宅院是四五年前剛賣下來的,爲的是在段天明到楊州結交朋友的時候不至於住在客棧裡。
揚州人普遍富貴,一個常年累年住在客棧的人會被看成是家無恆產,如此是結交不到什麼真正的世家子弟的。
段天明從小就被父親灌輸着“只要交對朋友,就能再到青雲路的捷徑”的觀念。因此,他看不上榆陽縣的那些同齡人,一心想朝揚州城內經營人情關係。
可惜以他的身份,也只能結交一些類似於錢文興這樣紈絝,對他的未來一點幫助都沒有。
段天明自從十三歲後就一年裡有大半年的時間都呆在揚州城內。慢慢的,他也摸清了門道,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想要結交像皇甫府和南宮府這樣盤踞在江南多年的世家,是千難萬難。
除非,他能一舉出人頭地,讓揚州城內所有人都知道“段天明”這個名字。
以他的年紀,此時想要學武自然是不成了。但江南畢竟文人多,據說就連皇甫家這樣的武林世家都請了文學泰斗在家裡給子弟們講學,可見他們這樣的人家也並不是一味的好勇鬥狠。
武藝上他是毫無辦法,可段天明從小也是請了西席在家中教學的,朝這個方面努努力,也許能達到目的也說不定呢?
段天明小有慧名,在榆陽縣也算得上是才子一枚,從小收到讚譽無數。而且他對自己的外貌也很有自信,可爲了保險起見,父親段洪濤還是帶着他去楊州向有名的田先生求學。
可惜被田先生拒接了。這位老先生脾氣古怪,拒接就拒接了,連個理由都沒有給。
段家兩父子並不甘心,退而求其次另找了一位在江南也頗有文名的老先生教授段天明詩詞歌賦。
段天明的目的很明確,他就是要在賽詩場中上揚名立萬,就算不能拔得頭籌,也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段天明”這個名字。
爲此,段天明很難得的靜下心思和先生專心學習了幾年。
今年本以爲十拿九穩了,哪知道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裡冒出了個孟林。
段天明不僅鎩羽而歸,還得罪了田先生。這下好了,以田先生在文壇的影響力,已經他皇甫家供奉的身份,段天明想要熬出頭是基本不可能的事情了。
努力多年卻功虧一簣,段天明如何甘心。心有不甘之下他心生惡念,把孟林身懷巨金的消息透露給了與段洪濤的同鄉,也就是落草爲寇的那強盜的首領。
那首領原本有些猶豫,這裡畢竟是皇甫家的地盤,他們向來不在楊州城範圍內做買賣。
可經不住段天明的遊說和巨金的誘惑。
一萬兩銀子啊!正要得手了,兄弟們以後就可以洗手不幹上岸過上安穩日子了。
而且,那叫孟林的小子不過是一介文弱書生,又是個外鄉人,在揚州城內無依無靠的,就是死了也沒人知道。
爲此,強盜首領答應了接下段天明的這樁買賣。
段天明說好劫得的所有錢財都歸土匪所有,並且還付了一半的酬金給他們,事成之後再付另一半。
約好一切注意事項後,以爲十拿九穩的段天明回到帽子巷等消息。
哪知等了幾天,關於孟林的消息一點沒有,卻等來了自己的父親——段洪濤。
段洪濤在岳父的提攜下在榆陽縣任胥吏,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也算混得開,走到哪兒都有人尊稱他一聲“段大人”。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家有悍妻。
他的妻子,也就是段天明的母親徐氏,仗着父親是榆陽縣縣令,是段洪濤的上峰,認爲丈夫之所有有今天都是沾了她孃家的光。所以在家裡很是霸道,簡直就是說一不二。
久而久之,段洪濤就有些受不了了,恰好有豪紳請他辦事。事成之後不僅送了錢財,還給他送了一個瘦馬。
那些瘦馬是從小被調.教着伺候人的,那身段、那聲音、那容貌,哪裡是農夫出生的段洪濤見識過的。一見之下就身子軟了半邊,陷入了溫柔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