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項王妃拿着這樣大的規矩說事兒,項王看向喬瑩的眼神就充滿了失望。

他從前,還以爲這表妹是個聰明姑娘,誰知道竟然是個沒有腦子的呢?

“她不規矩,日後你管教她,我也放心。”項王咳了一聲,臉色又變得溫和,充滿了柔情地看着身旁的項王妃,見她對自己莞爾一笑,心頭一熱,然而想到曾經的長安縣主,項王的眼前就閃過了一個清媚絕色的少女,竟叫他不能忘懷,此時心裡有點兒失神,卻還是握了握項王妃的手,叫她感受到自己的深情厚誼,這才轉頭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的喬瑩吩咐道,“日後,多聽王妃的話!”

他面有不耐,又在自己面前與項王妃這樣親近,叫喬瑩簡直不能相信。

明明,這是在耳邊說過無數的真愛的男人,怎麼一轉頭,就看不見她了呢?

“表……王爺,她勾結長安縣主啊王爺!”喬瑩想到宮中舊事,便指着項王妃尖聲叫道。

“不是長安縣主守諾,什麼都沒有說,你就等着皇后娘娘治你的罪吧。”項王妃頭也不擡,聲音之中帶着幾分冷意地說道。

“她竟對我……”項王想到夷安竟然真的忍住了什麼都沒有說,不由有些魂不守舍了起來。

莫非,是對他還有些情分?

他就說麼……清河郡王不解風情,哪裡有他的溫柔呢?

眼珠子轉了轉,項王就將心事掩在了心底,見喬瑩如今渾身上下浮腫起來,還帶着幾分尖銳,哪裡有平日裡可愛柔順的模樣呢?就很不耐煩,只是想到太子彷彿也察覺到了這個丫頭,忍住了心裡的不喜,與喬瑩不耐地說道,“你是母妃賞我的人,到底不同,就先……”

他微微遲疑,覺得這個鳳命的表妹還是很有些好處的,就算當祥瑞之物也好,便淡淡地說道,“先做個庶妃,若產子,也好晉封。”

“庶妃?”喬瑩看着項王,喃喃地,竟說不出話來。

她這樣的身份,陪伴他多少年,竟然不過是個低賤的庶妃?!

“王爺身邊姬妾無數,只你有庶妃之名,可見待你之心甚厚,你也不要任性,不要辜負了王爺的苦心。”

右都御史當年也是風流才子,家中不知多少的姬妾。項王妃在自家後院什麼沒有見過呢?喬瑩這樣聰明外露又狠毒的多了去了,此時沐浴在項王滿意的目光裡,她端起茶來悠閒地抿了一口,隨意往桌上一放,這才與項王笑道,“這茶,就當做是喬庶妃與我敬茶,可憐她大着肚子,別叫她跪了,才從宮裡出來,好好兒回去歇着就是。”

“還是王妃想得周到。”項王十分滿意這個溫柔賢惠,將內宅打理得井井有條的賢良王妃,深情地看了她片刻,又覺得項王妃有些吃虧,溫聲道,“回頭,我尋你。”

項王妃含笑應了,命人送喬瑩下去,卻見喬瑩不動,突然擡頭怨毒地看了自己一眼,這才走了。

“這丫頭,也是個心氣兒高的。”項王妃見項王果然不快,便含笑道,“衝撞了我也就罷了,日後府間往來,不是得罪人?王爺的一番苦心,別辜負在她的手上。”

“若不是她的命格,本王真是……”項王搖了搖頭,越發覺得喬瑩上不得檯面兒,有些丟臉。因十分不快,他頓了頓,這才與下手一名一直在沉默的青年笑道,“叫表哥看笑話了。”

那青年只是沉默,並不出聲。

項王素來知道這表兄沉默寡言,頓了頓,卻帶着幾分可惜地說道,“若瑩兒能入管家族譜就好了。”

他唏噓了一下,想到不叫喬瑩認祖歸宗的正是這表哥的生母,咳了一聲,這才扼腕道,“可惜了的,清河郡王真是可惡,韋家的那小姐素有美名,給他做側妃簡直就是便宜了他了,竟抗旨也不肯要。”

項王妃敏銳地見着這青年的手隱蔽地握緊了,回頭見還在絮叨的項王,臉上就露出了憐憫來。

將人往死裡得罪,真的好?

看不出旁人臉色的項王還在繼續。

“可惜了表妹了,嫁給了蕭城。”項王還在感嘆道,“不然,清河王側妃,如論如何都不能便宜了四皇弟家!”

“王爺的心裡,我妹妹只配給人做妾?!”這下首的青年突然問道。

項王一噎,含糊了一句,只裝沒聽見,一會兒就繼續有些得意地與這青年炫耀道,“四皇弟曾與我立誓,以我馬首是瞻!表哥,有了四皇弟的幫襯,咱們,也只剩下兵權之事了。”他說的眉飛色舞,簡直皇位如囊中之物,叫項王妃簡直開了眼了,唯恐聽到更可笑的,起身與那青年微微頷首,轉身走了。

項王狗嘴吐不出象牙,這是拼了老命地戳人家的傷疤,簡直是結仇來着。

“那麼王爺知道,我妹妹,在烈王府過得是什麼日子麼?”這青年懶得聽項王展望未來,只淡淡掐着方纔的話題繼續不依不饒地問道。

項王微微皺眉,覺得這表兄不大給自己面子。

“蕭城這賤人,只妾室就八個,還有不知多少的通房與紅顏知己,我妹妹如今只做個擺設!”這青年擡眼,用冰冷的眼神看着項王,輕聲道,“王爺可滿意了?”

“爲了咱們的大事,”項王在這目光裡縮了縮脖子,咳了一聲道,“表妹的犧牲,日後都是值得的。”他深情地說道,“日後,我不會忘了表妹的功勞。”

這青年嘴角勾起淡淡的譏誚,摸着手邊的一枚玉佩,什麼都不說了。

與賤人說不通!

項王卻以爲說服了這青年,頓了頓,這才充滿了真心地與他說道,“我聽舅舅說,表哥的兵法武藝其實很不錯,從前都是與我謙虛呢。”見這青年沉默地看着自己,他只覺得滿心的不自在,咳了一聲,這才說道,“清河郡王才組新軍,這是一個好機會,只要表哥動動手,這一軍沒準兒在誰的手裡……”

“當年傳說,清河王於關外,一刀將與自己不睦的副將劈成兩段。”這青年輕輕地說道,“您叫我去算計他,莫非是想叫我去死?”

“傳言罷了。”項王不在意地說道,“我已與父皇舉薦你,咱們是一家人,表哥也幫幫我。”他露出了傷感來,可憐地說道,“沒有兵權,就如同無根的浮萍,我這個皇子,也心裡慌吶。”

他看着屋外開得茂盛的一樹的花朵兒,抖了抖自己的身子,輕聲道,“太子又跟宋國公好上了,二皇兄明年就要從青海回京,表哥!”他深情地喚道,“時不我待啊!”

“既然王爺已經做主,我也無話可說。”這青年噁心死了,知道項王嘴上說得好聽,是半點兒沒有把自己兄妹幾個的死活當回事兒,又想到家中的那個不堪的父親,如今心心念念喬瑩如何,心中嗤笑了一聲,已定下了決心,此時便起身道,“如此,我便試試。”他的目光落在了項王的臉上,慢慢地說道,“聽說宮裡最得寵的那個,是王爺的人?”

項王的臉上就露出了得意之色。

“韋妃廢去了白生塔,如今失寵,韋家完了。”這青年冷淡地說道,“她家的女孩兒不值錢,王爺不必再盤算她的賜婚了。”

說了這話,他再次摸了摸自己的玉佩,見項王若有所思,抿了抿嘴角,轉身就走。

他走得飛快,一路直奔烈王府,走到了烈王妃處,就見一側,正有一個容貌極美,然而神色清冷的青年立在門口,心知這是清河郡王,他正要上前,卻見門裡頭,又走出了一個有些氣急敗壞的絕色的少女,這少女一身及地長裙,窈窕嫵媚,此時瞪着一雙清媚的眼睛走出來,見了清河郡王如同見了主心骨兒一樣,巴巴地走到他的面前,癟着嘴有些委屈地說道,“王妃攆我出來。”

她彷彿是在撒嬌,然而眼裡卻又有輕輕的笑紋,彷彿是在玩笑。

“沒事兒,母妃連門都不叫我進。”那美貌的青年,含着幾分笑意輕聲安慰道。

這青年躲在一旁,只覺得這不大像是安慰,然而卻見那少女露出了一個明媚得叫人眼花的笑容。

“這是什麼意思呢?”她得意起來,託着下巴笑嘻嘻地問道。

“天生一對的意思。”這青年正經地發現,素來冷漠的清河郡王,竟然也知道玩笑。

“是我比你招人喜歡的意思。”那少女不依了,仰着頭好生得意地說道,彷彿身後有尾巴搖晃。

“你說的,都是對的。”清河郡王彷彿往這青年的方向冰冷地投來了目光,之後見他老實並無威脅,這才慢慢地收回,牽着這少女上了馬車走了。

待他走了,這青年方纔探出身,在心中詛咒了一下要送他去地府喝茶的項王,遲疑了一下,還是往烈王妃的門口去,輕輕地扣響了大門。

夷安正回頭看,就見一個十分英俊的青年進了烈王妃處,這才轉頭與默默地看着自己的蕭翎輕聲道,“只怕這個,就是管家那人了。”

見蕭翎疑惑,她原原本本將烈王妃所說之事與他說了,頓了頓,這才若有所思地說道,“這麼瞧着,管家彷彿與項王生出芥蒂來?只是我想着,韋家那位小姐若真的與他有情,日後,他不會轉頭奉承四皇子去吧?”

若真如此,捧他上來,豈不是要自己吃個悶虧?

“不必擔心。”蕭翎看都不看那青年,在車上的點心裡撿了一塊玫瑰糕殷勤地送進夷安的嘴裡,這才輕聲道,“他翻不出我的手心。”

夷安斜眼看着他,見他低着頭給自己找吃的,臉上便溫柔了起來。

“莫非這是要歸到你的軍中?”夷安一邊咬點心,一邊含笑問道。

“項王那點兒心思,不用猜我都知道。”蕭翎回頭,看夷安愜意地吃着點心,彷彿從前的尖銳都不見了,只覺得心裡歡喜,擡手給了她一盞茶,這才繼續說道,“誰瞧着不眼熱?只是聰明些的,藏的深。如項王這種蠢貨,叫人看得分明,吃相不大好看。”

他頓了頓,便輕聲道,“若諸皇子都是如他一般,我也就不擔心,只是……”他慢慢地說道,“我在關外,曾與四皇子有數面之緣,這個人,比項王能幹。”

“他拉攏你了?”夷安問道。

“還知道打着項王的名義拉攏我。若事成了,我自然與他更親近,若不成,外頭叫人知道的,也不過是項王。”蕭翎搖頭說道,“可笑項王只知道在京中沾沾自喜,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

不過,這些他自家知道就罷了,誰會告訴項王呢?

內裡相爭,日後才叫人愉快。

夷安見蕭翎心裡有數,自然不會多嘴,板了扳手指頭,想到秋闈也不過半載,便小聲說道,“誰管他呢?三哥哥就要科舉,我這正擔心呢。”

“前些時候,唐天彷彿見着你三哥在外頭看宅子,你可知道?”說到宋衍,蕭翎對他的印象向來不錯,便問道。

夷安聽了就是一怔。

“相看宅子?”她皺眉,有些遲疑地說道,“看宅子做……”她的臉色微微一變,輕聲道,“三哥哥要搬出去!”

“只怕秋闈之後,他一成親,就不會留在侯府裡了。”蕭翎沉默了一會兒,見夷安露出了不捨,卻並不難過,便低聲道,“你都明白。”

“三哥哥素來要臉,是不會帶着媳婦兒吃住在伯父家裡頭的。”夷安心裡一嘆,想着刻板的宋衍,搖着頭低聲道,“況還有一層,二嬸兒,”她撇了撇嘴,這才說道,“三哥哥都成親,媳婦兒都有了,就沒有攔着二嬸不叫進京的。只是若二嬸兒進京,尋常母親是絕對不肯叫她住在侯府裡的。”

當然,大老爺大耳瓜子就能把二太太給抽出去,“三哥哥到時就是兩難,不如搬出去,就算二嬸入京,住在兒子的家裡,也不會厚着臉皮往咱們家來了。”

宋衍想的很周到,這是不想叫大房煩心的意思。

“他如今在侯府本就尷尬,隨他去吧。”夷安揉着眼角輕聲道,“母親不會虧待他,想必銀錢都會預備好。”

侄兒帶着媳婦兒住在伯父家裡頭,都是分了家的,叫人看着確實不像,日後官場上行走,難免叫人詬病。

“他若是願意,日後離咱們王府進些,也能幫襯。”蕭翎便與夷安說道。

“回頭問問三哥哥就是。”夷安笑道,“只是,若真如此,三哥哥出去,我再與三姐姐嫁人,家中只怕就要空曠了。”

蕭翎聽到“嫁人”這兩個字,眼睛陡然就亮了。

夷安看着這亮晶晶的眼神,不知爲何突然後背發涼,咳了一聲,這才與蕭翎輕聲道,“那什麼,好說好商量。”她四處看了看,這才疑惑地問道,“我的點心呢?”一邊說,一邊坐到一旁裝死。

蕭翎看着這個心虛的小姑娘,默默地把手裡的點心遞了過去。

夷安笑了一下,這才掀了簾子,將頭往窗外看去,就見外頭遠遠的就露出了平陽侯府的後牆來,想到唐天曾偷偷與她說起,蕭翎回京那一天,趴在牆壁上默默地聽自己彈琴,嘴角就勾起來,正要與蕭翎揶揄一下,眼睛卻陡然直了。

平陽侯府高高的圍牆下,幾個女兵正聯手將一個高挑纖細的人影舉了起來,那人影十分輕盈敏捷,順着這一股子力氣凌空拔起,直上牆頭,安然地落在了牆上後,向下看了看,就要往侯府裡跳。

“你!”長安縣主震驚了,遠遠地就伸出了手臂,向着那人影指去!

這,這就是傳說中的翻牆頭呀!

侯府這麼高的牆頭,竟然也要翻?!

“你是誰?!”有一種抓住了小賊的興奮,回頭看了看很強悍的清河郡王,夷安頓時狐假虎威地厲聲道,

聽到少女的呵斥,那幾名女兵一抖,捂住了臉什麼都不說,只有那牆頭的人影微微一頓,許久之後轉頭,露出了一張豔若桃花的美人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