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你說什麼?陛下中風?!”

大清早上,夷安正要送蕭翎上朝,卻見薛皇后身邊的大內監匆匆而來,聽了這樣的話,頓時臉色一變。

蕭翎正預備走,此時微微皺眉,腳下卻不動了。

“娘娘請王妃入宮。”這內監看似張皇,然而其實十分鎮定,叫夷安看了一眼,便微微點頭,之後便跟在腳步匆匆的夷安身後飛快地說道,“太醫看過,只說是……”不好說是類似馬上瘋,這內監含糊過去,繼續說道,“天幸陛下性命無憂,只是如今口不能言,也不能動作,叫人擔心。”

虧了沒死,不然眼下死了,就是太子即位,哪裡還會有好日子過呢?

只怕太子眼下也在扼腕惋惜,皇帝陛下沒死成了。

“皇后娘娘如何?”與這內監一樣,夷安也並不焦急,此時上了馬車,這纔在嘴角勾起了一個淡淡的笑意,輕聲問道。

“要不要動用新軍?”蕭翎只恐大亂生變,坐在夷安的身邊問道。

“皇后娘娘無礙,使陛下中風的那兩個妃子已經收押。”這內監也不敢做主調動軍隊之事,對蕭翎爲難地點了點頭,這才與眯起了眼睛的夷安繼續說道,“太醫查看過,從陛下身邊的湯藥中驗出了催情之物,只怕是這兩個妃子爲了爭寵,因此不肯顧忌陛下的身體,纔有了今日的大禍!”他說到這裡,頓了頓,便繼續說道,“皇后娘娘也急招京中的諸皇子公主問安。”

“太子也在?”夷安皺眉問道。

“宮中都被看住了,太子,已使人去請。”這內監見夷安一雙眼睛之中帶着冰寒之意,竟生出凜冽的殺機,急忙低頭不敢去看。

夷安卻是在心中真的想要一勞永逸。

此時諸皇子皆在宮中,只要她舅舅宋國公世子關上宮門,倒是幾刀下去,再也不必與這幾個糾纏不清!

眯了眯眼,努力地壓下了這種想法,夷安低頭,將頭上繁多的首飾取下,又見自己今日不過是月白的宮裙,並不豔麗,這才滿意點頭,與蕭翎輕聲道,“不必動用新軍,只是恐有人此時趁火打劫,叫唐天與管仲留意京中變化,有人生事,隨時支應九門。”見蕭翎應了,握住了自己的手,夷安這纔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默然不語。

此時叫她看來,只怕是薛皇后一手策劃,只是乾元帝不死,該還是有其他的緣故。

一路忖思這其中的關隘,夷安就到了宮中,一入乾元帝的寢宮,就聽見裡裡外外都是後宮嬪妃的哭泣之聲,其中帶着對前程的迷茫與張皇,想到這些妃子日後若是乾元帝駕崩,又沒有兒女,就要被移到後宮的角落,夷安心中微微搖頭,直入寢室,就見內中肅穆非常,薛皇后面容肅然地正坐在一旁,一側德妃淑妃靜靜而立,另一側,四公主等人都在,只除了項王頻頻不安地往安靜的牀上看去,諸皇子都沒有什麼擔憂的表情。

其實真沒什麼好擔憂的。

太子竟然不在。

夷安眯了眯眼,上前無聲地與薛皇后施禮,便立在了四公主的身邊。

衆目睽睽之下,幾個太醫頭上都開始冒汗,彼此交頭接耳。

“如何了?”薛皇后的聲音不辨喜怒,淡淡地問道。

“陛下,”最前方的正是太醫院的主官,不同於幾個太醫偷眼畏懼的模樣,竟繃着一張臉十分冷靜地與薛皇后說道,“只怕再不能起身。”

“胡說!”項王大怒,厲聲道,“治不好父皇,本王叫你們全家都去死!”乾元帝是他的依仗,若是沒有乾元帝,項王還是知道自己的斤兩的。

“此地哪裡有你放肆的份兒!”淑妃早就看項王不順眼,此時呵斥道,“皇后娘娘還未出言,你竟敢在寢宮高聲?!誰家的規矩!”

“項王不過是關心則亂,比不得姐姐你鎮定。”管妃此時立在項王的身邊,冷笑地看着沒有半分心疼,相反十分冷漠的淑妃。

“四皇子也很擔心陛下,也不知太子爲何不在。”韋妃心中也活泛了,此時便在一旁說道。

“本宮已使人往東宮去,這孩子不比你們日日瞅着這宮中,自然知道的少些。”這是德妃在指責諸妃窺視御前,見韋妃怯怯地看着自己,不敢做聲,便將身邊牽着自己手的七皇子送到了按住了腰間佩劍,立在了薛皇后面前的秦王的身邊,看着回頭睜大了眼睛的七皇子,露出了一個笑容,溫聲道,“若是此時,小七該如何?”

“如今後宮,父皇既病了,就該是母后說了算!三皇兄越矩,兩位娘娘也沒有規矩,都是母后素日寬和之故。”七皇子一瞬間的慌亂之後,卻挺直了小腰板兒,聲音朗朗地說道,“此時宮中本就動盪,念在初犯,母后仁慈,擡手放過就是。只是有一不可有二!再有一次,只拿住問罪!”他的聲音鄭重,面容冷靜,還帶着肥胖與稚氣的小臉蛋兒上,卻露出了另一種威嚴來,叫諸人頓時吃了一驚。

四皇子隱在項王的身後,看着七皇子回頭緊張地看着薛皇后,後者臉上露出了慈愛,便笑了笑,下意識地拂過了腰間的佩劍。

“早前不知道,原來皇后娘娘身邊,七皇子也是出息的人了。”管妃強笑了一聲,見薛皇后目光漠然地看來,記得她早年的雷霆手段的,頓時不敢吭聲了。

“我也說,”夷安含笑看了七皇子一眼,這才帶着幾分漫不經心地說道,“與其抱怨太醫無用,不如尋此事的根源,至少,也要爲陛下報仇呀?”見諸妃都一臉恍然的模樣,她便含笑說道,“不好生處置罪魁禍首,陛下豈不是白白成了這樣?另有……”她微微嘆氣,絕美的臉上露出了憂慮來,搖頭說道,“與外頭怎麼說呢?實話實說,實在不好聽,叫史官留了這一筆,又該如何見人呢?”

這話說得大家都露出了慼慼的表情。

沒錯兒呀,堂堂皇帝,馬上瘋。這是要笑掉天下百姓大牙的,不定多少的八卦叫人編出來,那皇家怎麼見人?

“這個……”項王遲疑了片刻,試探地問道,“就說是突然病倒?”

“之前,不是一直都好好兒的?”夷安側頭去看薛皇后帶着幾分笑意的臉,飛快地笑了笑,這才溫聲道,“陛下從前的身體康健的很,沒有問題的,對不對?”見衆人遲疑了片刻點頭,她拿手指繞住了自己耳邊垂落的長髮,輕輕咬着嘴脣繼續說道,“我聽說,叫陛下落到如今的妃嬪中,有那個外族的貴妃?當初二舅舅說什麼來着?這就是個禍端!陛下卻不肯聽逆耳忠言,如今如何?貴妃行刺!傷及陛下龍體,竟使陛下臥牀,實在叫人難過。”

一席話,倒是徹底撇清了乾元帝馬上瘋,只是顧不得兒子的勸阻非要色迷心竅着了道,這名聲也不好聽呀!

“這怎麼行!”項王簡直要瘋!雖然腦子不大好使,卻也覺得這名聲更壞。

“左右史官早就將此事記錄在冊,拿這個說事兒最便宜。”夷安要做的,不過是將一直診脈說乾元帝身體康健的太醫院摘出來,之後自然是希望乾元帝遺臭萬年的,此事聽見那叫窗幔遮蔽的牀上傳來了嗚嗚的聲音,知道乾元帝這是醒了,便嘆氣道,“況,貴妃行刺,真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既然如此,青海處,爲了給陛下報仇,那小國該如何,大家都懂的。”

拿乾元帝說事兒,將那個屢屢犯邊的小國徹底打服,保得邊陲百姓平安,也算是給皇帝陛下積點兒陰德了。

此地中,也就自己能站在乾元帝立場說話,項王糾結地想了想,艱難地點了點頭。

那繃着臉在一旁的太醫院主官微微斂目,心中卻一鬆。

可把他摘出來了。

“旁的也就罷了,只那兩個賤人!”管妃自從知道宸婕妤竟然腳踩兩條船騙得自己跟傻子似的,就一直心中怨恨,此時便冷冷地說道,“坑害陛下如此,絕對不能放過!”

對於這麼個要求,薛皇后並無不可,只命人將兩個哭哭啼啼,披頭散髮的女子帶上來,就見這兩個衣裳不整,諸皇子便都微微皺眉,不敢多看。

再如何,這都是乾元帝的妃子,見多了難免傷眼。

然而此時地上翻滾的宸婕妤卻顧不得這麼多了。

乾元帝一出事,又有太醫院驗出了她的藥,她就知道自己這回要不好,只怕是要死一死。

心中害怕得無以復加,宸婕妤的心中只求活命,此時目光散亂地逡巡四周,之後,目光落在了一旁厭惡地看住了自己的幾位上位嬪妃的身上,目中頓時一亮!

“陛下因你二人落得如今的地步,”薛皇后就跟沒有看見宸婕妤的目光似的,淡淡地說道,“給你們一個痛快,白綾賜死吧!”既然無用,何必多做糾纏,薛皇后自然是懶得費神的。

“太便宜了她些!”管妃唾了一口道。

宸婕妤見她如此,心中一涼,又見諸妃目中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知道今日自己再難逃出生天,心中就生出了無邊的恨意。

若是自己沒有被人送到宮中,又如何會這樣早早死去?!

心中恨極,如花的女子只猛地撲到了臉色陡然大變的韋妃的腳下,哭着尖聲叫道,“娘娘救我!奴婢只是依娘娘的吩咐,如今出了事,娘娘可不能丟下奴婢不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