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離的話說完之後,整個房間裡便留下了長久的安靜。
夏末對於暮離的話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卻不得不承認,沒有錯,她的心裡就是這麼想的。如果暮離將他所知道的所有的事情都如實告知的話,她可不會因爲對方的老老實實而手下留情,直接的結局就是像是對付唯白一樣,讓他變成自己的另一個玻璃瓶收藏品。
其實這種事情並不難猜,大概,處於這個位置上的人,隨便一個面對這樣的情況,都會做出相同的決定。夏末並不覺得自己有多特別,也不覺得自己能做出除此之外更好的決定,所以,索性就不說話了。
暮離聽得她不說話,只是勾了勾嘴角。沒有錯,他很瞭解流火,正如瞭解自己一樣。或許他們現在存活的意義不一樣,但是要活下去的目標卻是一樣的,在這樣的目標下,在擁有幾乎等同實力的兩個人之間,很多事情不用故意去猜測就能明白。暮離緩緩的呼出了一口氣,雖然不能動彈,卻對着夏末說:“其實我們之間沒有特別的過節,脫離了那個身份之後,我並不覺得我們之間還要你死我活。”
夏末聽到這話,卻冷笑了幾聲,她站了起來,緩緩的走到了暮離的牀前,居高臨下的望着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極爲冷冽的笑容,她說道:“暮離,你不要以爲你現在這個樣子,我就忘記了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是怎麼對我下死手的,你也不要指望我會忘記,我們第二次見面的時候,你是怎麼跟我說的。那個時候……似乎,你們那個該死的組織還沒有要追殺我吧。”
暮離沒有反駁,只是無奈的笑了笑,他想,有時候女人太聰明。記性太好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事。
“你現在不能動了,也沒有什麼攻擊力了,你想要活下去自然會說得動聽,你以爲我會盡釋前嫌的相信你?”夏末冷笑着:“你說你瞭解我。正如同你瞭解你自己一樣,那麼想必你一定也清楚一件事,在這個環境裡,如果過分的相信一個人,就等於自己找死。正如你說得一樣,我今天救了你,不過是你於我還有利用價值。如果你想活下去,就請你將你那點我還不知道的小秘密小心的保存好,如果,我一旦知道了,我是絕對會殺了你的。”夏末說話的速度並不快,甚至可以說有些慢,她一個字一個字的說着,語氣平緩。聲音淡漠,就好像這件事不過是一件在平常不過的事情而已,而非關於另一個人的生死。
或許。對於夏末來說。如果不是自己的生死,其他人的生死也不過就是一件等閒之事罷了。
“當真那麼無情?”暮離似乎對於夏末如此的冷漠無情並不放在心上,他彎起了那慣有的笑模樣,不過因爲臉色慘白,倒是有幾分楚楚可憐的架勢。
夏末面對沒臉沒皮還要掏近乎的暮離頗有一點討厭的感覺,她皺了皺眉毛,然後轉過身朝着房門口走去,一邊走一邊緩慢的說着:“你覺得我會將一個隨時懷揣着將我置於死地的人留在身邊嗎?農夫和蛇的故事,我很小就已經爛熟於心了。”
暮離望着夏末的背影苦笑了一下,而後只好又出聲道:“幫我弄點熱水來吧。還有點紗布和乾淨的衣服。”
“做什麼?”夏末奇怪的看了暮離一眼。
“我不想弄得這樣一身躺在這裡。”暮離奮力的擡起了自己的胳膊,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身體,表示現在他真的很不舒服。
夏末沒有說話,只是皺了皺眉毛,而暮離卻對着她又笑了笑:“我這個人。只要活着一天,那麼我就一定要活得很舒坦,我絕對不會因爲活着,就僅僅是活着而已。”
夏末聽聞這話,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然後快速的走了出去。沒有多大一會,倒是真的有人將暮離需要的東西全部送近了屋子裡,不過卻沒有人幫他的忙就是了,至於怎麼折騰,也就不在夏末關心的範圍之內。
因爲這個時候的夏末正坐在前一天她和掌櫃的會面的房間裡,坐在她對面的依舊是那個帶着面具的掌櫃的。他靠坐在椅子上,手指在不斷的敲擊着桌面,頻率很快,這可以看得出來,這個人的心情正在很不爽中。
夏末也沒有說話,只是低頭端着茶杯靜靜的喝着水,好像完全沒有將對面的掌櫃的不耐煩放在心上。那掌櫃的見她如此模樣,心裡更加焦躁,好一會之後,終於停下了敲擊桌面的手指,然後說:“你確定你能牽制他?”
“現在可以,等到他好了,我就不知道了。”夏末望着手裡的茶碗,漫不經心的將茶碗裡茶末子撇到了一邊。
“你說他是被那個殺手組織所撇棄的人,因爲知道了太多的秘密,而你想知道,所以你才救他?”那掌櫃的說話的聲音一直不算大,但是現在卻不由得高了一分,聽在耳朵裡,有些格外的尖銳。
“從表面上看,是這個樣子。”面對有些焦躁的掌櫃的,夏末卻氣定神閒。
“從表面上看?!”
“是啊,從表面上看。”夏末舒了一口氣,然後又衝着掌櫃的笑了笑:“我怎麼知道他的受傷不是對方使詐來套我的秘密呢?”
“既然如此,你怎麼還收留他!你要知道如果他知道了我們這一邊的秘密……”
掌櫃的話沒有說完,就已經被夏末毫不客氣的打斷了。“我們這一邊?誰們這一邊?是你們這一邊纔對,並不要把我放在你們中間,我雖然還不是很清楚這塵埃的背後到底藏着多少見不得人的秘密,但是,我一點也不想攪合進來。就算攪合進來了,我也不想跟任何人站在一邊,要知道,站隊伍這種事實在是太危險了。”
這話說得輕飄飄的,可是聽到掌櫃的耳朵裡卻好像是打雷一樣。他靜靜的看着夏末好長時間,才說:“你說,你並不是我們這一邊,你並不站在我們這一邊?”
“天知道。”夏末笑了笑:“我只想活下去,至於別的勾心鬥角,各種爭鬥,真是不再我的能力範圍之內呢。”說着,夏末已經站了起來,朝着外面走去:“天氣不錯,我今天就要走了。”
“去哪?”
“地獄之城。”
“既然和我們不是一邊,爲什麼還要過去?”
夏末聽到掌櫃的說這個話之後,緩緩的轉過身,朝着那掌櫃的露出了一絲涼薄的笑容,那笑容好像是盤縮成一團的毒蛇看見了最喜歡的食物一般,隨按她只是微笑,雖然她看起來異常的年輕,可是,那脣角的笑容還是讓掌櫃的打了一個寒戰。只聽得她緩緩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說着:“你說這個話的意思,我可以不可以認爲,你打算要我的命?”
這話說得明明白白,直直接接,連一點想隱藏的意思都沒有。也讓掌櫃的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而他這樣的表現,讓夏末點點頭,她嘿嘿的笑了兩聲:“看起來我一點都沒有猜錯,如果不拒絕成爲你們一邊的人,我的下場就是死人。”
平心而論,她笑得聲音很好聽,又軟又糯,聽起來有種江南水鄉女子特有的嬌憨,可是,不知道爲什麼,這個掌櫃的聽到了這笑聲之後,卻有一種深深的涼意從腳下升了起來,他望着夏末,一個字都沒有說,或者說,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不過,你覺得,我是那麼容易死的人嗎?”夏末這話的聲音都還沒有落下,那散彈弩槍就已經出現在了她的手裡,她用槍頂着那掌櫃的腦袋,很溫和的說着:“你可以找人殺我,但是,有一點你不要忘記了。你們不是戰鬥型NPC,要你們的小命對於我來說不過就是捏死一隻螞蟻一樣,你信不信,我現在扣動扳機之後,你的腦袋立刻就會像是蜂窩煤一樣到處都是空洞?”
那掌櫃的只覺得自己的背後一片的冰冷,又涼又膩,好像是塗上了一層油脂一樣讓人覺得噁心。而夏末只是緩緩的笑着,什麼都沒有多說,又將手裡的槍放了下來,她將散彈弩槍收了起來。衝着他晃了晃乾淨的雙手後,才笑語晏晏的說:“放心,我不會殺了你的。雖然我不想攪合進你們的事情,但是,我絕對不會做對你們不利的事情。”說着她晃了晃自己的左手手背,又說:“不管怎麼說,我和庫克.阿爾巴是有牽扯不斷的聯繫,我若是跟你們翻臉豈不是沒有容身之處。”
掌櫃的聽見夏末這麼說,似乎剛纔提起了一顆心又緩緩的落到了遠處,他小心翼翼的呼出了一口氣,還沒有等到自己的心臟平緩下來,就看到夏末又貼了過來,在他的耳邊說道:“不過,你要記住,不要跟我作對,也不要想着拖我的後腿,你應該知道,知道太多秘密的人,如果死不了,其實很危險。而我,偏偏是那種不太容易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