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乾巴巴地笑了兩聲,幾乎是咆哮着喊出了這句話……復仇?多麼戲劇化的事情?我不能想象它會發生在我的身上,我多麼希望他只是爲了錢,只是爲了出人頭地,只是爲揚名立萬,爲了什麼都好,可是爲什麼偏偏得到的是這樣的真相。
我感覺今夜盛玄與我所說的話顛覆了我的整個人生,對我寵愛了二十餘年的父親變成了爲了爭奪家產不擇手段、害死自己親大哥的惡人;我眼中溫柔嫺熟的母親變成了可以爲了爭奪一條項鍊可以在對方脖子上留下五釐米傷疤的惡女。
我一見鍾情、整日幻想着與他創造美好未來的男人變成了我的堂哥;我最敬重的大伯不是死於意外,而且被我的父母所害死?
家產沒了,我總是覺得我還有能力把它掙回來,但是這些事情,我處理不了,我完全看不到任何一點點可以把它處理好的希望曙光,我似乎掉進了一個黑暗的冰窟窿裡,又陰暗又冰涼,渾身就如同有着千百萬只螞蟻在爬一樣,難以忍受的難受。
我不想看見盛玄,我也想要離開他的視線,我不能再與他相處在同一個空間裡,不能再聽他說一句話,我感覺我再不逃走,我會瘋掉的。
我朝着橋的那邊走去,漫無目的地走着,我以爲天下之下自我的容身之所,勝敗乃兵家常事,勝不驕,敗不餒,千金散盡還復來,這些我都不怕,但是盛玄對我的話,我怕……我甚至不敢去確認,因爲我害怕他說的都是真的。
“思奇,你要去哪裡?”我感覺我的大腦已經不能再控制我的身體,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從莫愁橋上,這條長達三千米的橋似乎被無限延長,怎麼走也走不到盡頭,甚至前方太黑暗了,我看都看不到盡頭。
盛玄就跟在我的身後,他抓我的胳臂,說:“我送你回家……”。
我推開他的手喊道:“我沒有家,因爲你,我不會再有家了。”
“莫家永遠都是你的家。”
“不不不,那不是我的家,是我的家我也回不去了,我是你的仇人……”我沒有喝一滴酒,但是我好像醉了,夜裡的風有點微寒,涼颼颼的,我又笑又哭,就好像得了人格分裂症一樣。
我終於明白他爲什麼不願意碰我了?我終於明白他跟我在一起的時候爲什麼那麼壓力了?我終於懂得那天夜晚,同樣也是在這個莫愁橋上,他說的那句‘真希望我的雲瑤’是什麼意思?終於明白爲什麼他總是會拒我千里之外?
“盛玄,你就是個混蛋,你什麼都知道,你還這樣來欺騙我?你恨我、恨我爸媽,你可以直接來打來罵來報仇?你、你怎麼可以這樣?你無恥……”
我一直都想罵他,但是想來想去都不知道該怎麼去罵他?因爲我的腦海裡罵人的詞語實在是太少了,最後也不過是“你混蛋”“你無恥”僅此而已。
我的親堂哥,跟我有着相同血液的男人爲了奪家產不惜欺騙我的感情,這件事情比我爸爸帶着小三私奔對於我的打擊還要大,比他跟宋子馨在一起也要大,我想象不到一個男人會做如此卑鄙無恥、齷蹉噁心的事情。
我想到我與他相擁的情景、想到了我們接吻的情景,想到了我們的身體相碰撞的情景,我沒有辦法再接受了,這就好像一場噩夢,一場不能甦醒的噩夢。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啦?我煩躁,我的心就如同被放在熱鍋上烹飪,那種煎熬我不能去表達不不能去傾訴,我捂着自己的心口,就好像垂危的病人,我似乎即將死去了。
“你不要跟着我,不要跟着我……”我咆哮、如同一隻瘋狗一樣地咆哮着,我喊道:“你、你滾、你滾得遠遠的,我再也不要看到你,再也不要看到你。”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我也不知道自己倒了哪裡?等着我確認身後不在有人的時候,我覺得我終於可以停下來了大哭一場了,我蹬在某個牆角,靠着牆,緊緊地抱着雙腿終於哭出了聲音。
我感覺我的意志已經被摧毀了,我感覺我在摔倒的時候,又被人重重地踩上了一腳,從公司賬面出現問題到爸爸帶着情人私奔;從盛玄以股東的身份參加股東大會到1807房間裡看見他與宋子馨雙雙出現在眼前;然後此時此刻告訴盛玄是我大伯的兒子,接近我是爲了給大伯報仇……
這一系列地事情就好像一條繩索,勒了我一圈又一圈,越來越緊,讓我似乎再也沒有掙扎的力氣了,我好像束手就擒了,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去自救?然而也正因爲無法自救,反倒少了畏懼,既然如此,那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爲猛烈些吧!
總之,我已經不能再承重了!既然不能再承重,那麼添加在身上的重量也感受不到了,我什麼都不想管了,只想找個安靜的、與世隔絕的地方,一個人好好地呆着,不想理人,也不想
被人打擾。
“小鼻涕蟲,怎麼啦?又哭得這麼眼淚鼻涕一把抓的。”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只覺得自己都已經沒有什麼力氣可以去哭了,漸漸地失去了聲音,只是抽泣着,突然我的身邊想起了阿俊的聲音。
他的聲音突然而來,嚇了我一大跳,我擡頭瞧了瞧他,他說:“我早就跟你說過要聽我們家少爺的話,你偏偏不聽,現在好了吧,被人騙慘了吧!”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家少爺聽說了你家的事情,很是不放心,所以讓我來看看你啊?沒想到又看到了你在這裡哭得要死要活的,哎,你說如果這時候我給你拍兩張照片,然後放到網絡上去,你猜記者們會用什麼標題啊?莫氏集團總經理莫思奇面對一系列打擊之後不堪負重而破口大哭?”
我感覺他在嘲笑我,他們家少爺說的話,我的確沒怎麼放在心上的,我作爲一個二十一世紀新時代的女性怎麼可能會相信一個算命先生的話呢?
看來這天生殘缺的人都能夠知道天命啊?他那日好像已經看到了我的未來,他讓我不要輕信於人,而我卻只是不輕信於他,
“可是你怎麼會知道我在哪裡?”我好奇地問道。
“我家少爺有通天之法,知天命,這世上是什麼他不知道的?怎麼樣?需要幫忙嗎?我家少爺說了,若是有困難,就吹響他送給你的玉笛,自然會有人來幫助你的。”
我至始至終都沒有相信這個事兒,然而此時我卻發現我把那個玉笛帶在身上,難道說着世界上真的有神仙不成?怎麼可能呢?
我不信!阿俊看見我拿着玉笛笑道:“口口聲聲說不信,倒是把這個帶在身上啊,可是怎麼偏偏不吹響它呢?如果你吹響了它,就不至於被王小天騙得那麼慘了。”
“這事兒你們都知道?
“不是跟你說了嗎?我家少爺知天命的,有什麼是我家少爺不知道的,不過,我家少爺還說了,如果他算準了的話,你可是要去付算命錢的,莫大小姐,你現在還有錢來支付算命錢嗎?”
阿俊在奚落我,不過我依舊還能夠從他奚落的語氣聽出“友好”的意思來,我苦笑一下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點錢我還是有的。”
“哎!你以爲我家少爺的算命錢是多少?你該不會用打發叫花子的錢去打發他吧!要是這樣的話,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你會把你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給得罪了。”
阿俊的話饒有意思,似乎話中有話,我盯着他沒有言語,阿俊道:“走吧!我是奉我家少爺之命接你去寺廟的。”
“去寺廟做什麼?”
“人到走投無路的時候不是喜歡拜佛嗎?我家少爺說,你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總之你也沒有地方去,就去寺廟住幾天唄,跟我家少爺這樣知天命的人在一起呆幾天,沾沾仙氣,也許就能夠‘轉危爲安’呢?”
在這個節骨眼上,我的確是無路可走了,我很害怕黑夜,但是此時我更害怕白天,我渴望這一夜永遠地這樣漫長下去,因爲我不知道天亮一樣又會發生怎樣的事情?
當然無論發生怎樣的事情,對於我而言似乎都沒有什麼意義了?我起了身,阿俊以爲我想明白了,笑道:“你說,早點聽我家少爺的話,怎麼會走到今天呢?”
我把玉笛遞給了阿俊,說:“我是走投無路了,但是我本就不想找出路了,誰也幫不了我,謝謝你跟你家少爺的好意,他是神也好,是鬼也罷,都與我無關了。”
我沿着路燈的方向走去,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去哪裡?我只想去一個人好好地靜一靜,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做。
“哎,你要去哪裡啊?”
“你跟你家少爺不是信什麼天意佛主嗎?那我就隨天意好了,能去哪裡算哪裡,到了哪裡是哪裡?”
我就好像一個四處飄蕩的幽靈,我的靈魂已經不在了,我只剩下這幅臭皮囊,所以變成什麼樣子,我也已經不在乎了。
“這麼晚了,你一個女孩子這是要去哪裡啊?你這個樣子會讓擔心的人很難過的。”阿俊跟在我的後面喊着。
我想還會有人擔心我嗎?我爸爸爲了跟他的情人私奔不惜讓我冒着坐牢的風險接管公司的爛攤子,我的男朋友爲了復仇欺騙我的感情,我的好朋友也爲了爭奪家產也背叛了我。
除了我媽媽,不會有人再擔心我了,對啊,好歹我還有媽媽啊!我停住了腳步,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阿俊跑過來道:“跟我走吧!我們知道你爸爸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