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說瑞王爺不是經商的材料,想的還真周到。本宮有個事請教你啊,內務府的一位採買路過那個納蘭百貨店,進去看了看,一下子就看中了那裡賣的香囊,就是這個,他把香囊孝敬了本宮,本宮太喜歡了!這個也是照樣品做的嗎?”
“是啊,您也知道府上的側福晉年輕,她那個年紀的女子都喜歡小巧精緻的玩意兒,就買了幾種帶回來照做,效果還不錯。就讓她身邊服侍的嬤嬤做了幾十個拿到納蘭百貨店去試賣,居然賣到二百文。尋常的香囊好像最多五十文一個,還有十文八文一個的呢。”
“你的意思是二百文都賣貴了?”
“對啊,什麼香囊能賣二百文一個?原先的定價是一百文,是因爲做香囊的錦緞很貴,是蘇繡效果的,還有上面的彩珠、流蘇也很貴。我家王爺說快到端午節了,先做一點試賣,結果出乎意料居然有很多女孩喜歡,當成是出嫁時添箱的寶貝了。”
“繡兒呀,本宮怎麼聽着有點害怕呢?”
“您害怕?您怕什麼呀?臣妾說的很危言聳聽嗎?”
“不是你的話危言聳聽,是那個香囊上面那個福字的周圍鑲嵌了二十多顆的金剛石,你們賣的價格是一個香囊二百文還說貴了?”
“這個不是臣妾說的,是納蘭掌櫃告訴王爺,如果賣一百文,他小店的門框就會被擠掉,必須把價格提上來。”
“哎呀繡兒,本宮不是說價格,是說香囊上面的金剛石,你看,這個福字周圍鑲嵌了一圈金剛石,你是大家出身,祖上是遼東鉅富,你們家的老統領夫人,咱們大清朝的格格也沒用金剛石做過首飾吧?”
“哈哈哈哈……”福晉笑了起來,笑得前仰後合,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你笑什麼呀,難道不是金剛石?內務府的人都說是呢。”
福晉用帕子擦了擦眼睛:笑意未盡地說:“怪不得您一大早就把臣妾給拎過來了,原來是提醒我家王爺別賠錢。太后啊,我家王爺雖然大字不識幾口袋,可也知道做生意的目的是爲了賺錢,而且他是想給皇上賺錢給皇上分憂的,不會傻到價值幾百兩的金剛石二百文就賣了吧?王爺的年俸也不能當兒戲地賠進去吧?不用多,就是那幾十個香囊就得賠幾千兩,我們府上識字、會算賬的人還有吧?大瞪兩眼讓主子王爺賠到穿不上褲子?跟您說,這不是什麼金剛石,是一種叫燙鑽的小玩意兒,側福晉說是樹脂、和玻璃材質的,用來點綴服裝所用。女人都喜歡亮閃閃的東西,把它燙在衣服的領口、袖口、底邊起個裝飾作用。”
“燙鑽?鑽不就是金剛石嗎?”
“您說,金剛石那麼硬能燙到衣服上嗎?那邊的人口有十三億啊,什麼人才沒有呢?我家王爺說那邊的行業可不是三百六十行,三千六百行也不止,就有人專門琢磨這些賺女人錢的人。那個地方的真鑽石,就是金剛石比大清還貴呢,買回來能賺錢嗎?那裡人口多啊,鑽石很稀有,價格自然是高的,我家王爺又沒腦殘花十兩銀子回來賣二百文我們圖的什麼呢?有錢沒處花了打水漂玩?人家叫水鑽,不是水裡撈出來鑽石,是含水分的意思,就是很類似的意思。有樹脂的也有玻璃的,您看這顆燙鑽是扁平的吧?它的底下有一層膠膜,遇熱就化了,如果用熨斗在蒙着它的布料上使點勁壓平了,這個鑽粒就粘到布料上了,是燙上去的,所以叫燙鑽。雖然比大白菜貴了好些,也不能跟金剛石相提並論吧?這樣,臣妾給您當場做個試驗,您也知道金剛石是非常堅硬的,什麼刀都很難切開,什麼火也很難燒化了。您就吩咐人給臣妾燒紅一個烙鐵就好,再把您手上的香囊給臣妾當試驗,回頭臣妾賠給你兩個,好不好?”
“別價、別價,本宮還信不過你嗎?”
福晉笑着說:“您自然是信得過臣妾的,但是您信不過我家王爺呀。而且呢,臣妾也好奇,想看看這個燙鑽到底有多硬。”
福晉心裡相當惱火,面上卻一點不顯露,一直帶着笑意跟太后說話。但是信不過王爺的話她還是說了出來。我們用自己的銀子當本錢給你兒子賺錢你還挑三揀四的,太過分了吧?
“你這麼說本宮也好奇了,那就試試?”太后馬上就感覺到了福晉的不高興,乾脆沒接茬兒,還不客氣地說:“那個小花枝啊,你去尚衣局吩咐人,就說本宮說的,燒個火紅的烙鐵送過來。”
宮女花枝趕緊答應着去了。這邊太后還是不動聲色地跟福晉聊天:“你們府上的側福晉還真是個有心的,想到買樣品回來照做,這樣就能省下一些銀子了。”
“是呢,要是都買現成兒的價格就高了。”
“那個異域還真是個富庶的地方,女人用的做活兒的東西都那麼精緻,怎麼沒多買一點回來?”
“我家王爺倒是想多買來着,可是手裡的銀子是有數的啊,要不是陳先生給王爺帶的幾個古董賣了錢,他們可能連吃飯都是問題了。”
“本宮實在是佩服瑞王爺的人品,皇上對他那麼好,他就從來沒和皇上討要過什麼,從來都沒恃寵而驕。”太后趕緊誇了王爺兩句,緩解福晉的不滿。
“我家王爺也不知道異域那邊的古董比大清值錢啊,要是知道,臣妾的嫁妝裡也有幾件呢。多換點錢也就多買點那邊的東西,您還不知道呢,那邊有一種叫水晶玻璃的裝飾材料,比寶石還漂亮呢。”
“雲兒就沒買回來一點?”
“買了、買了,只是不多,我們的錢有限嘛。”
“唉,人都沒有前後眼,知道古董值錢,宮裡也還有嘛。”
“我家王爺可不敢朝皇上要宮裡的寶貝。”
“太后,烙鐵來了。”太監強公公通傳後,尚衣局的一位女官端來了烙鐵,是放在鐵盤子上的,木質托盤會着火。但是鐵的傳熱速度快,女官的腳步急匆匆的,一定是燙着了。端到太后跟前,烙鐵還是紅的。
福晉說:“趕快放下,地上是磚的,放下不要緊。”
女官被鐵盤燙得滿臉通紅,再走幾步就能把盤子扔了。
趁着烙鐵的溫度還很高的時候,福晉用帕子墊着烙鐵把兒,舉起烙鐵對太后說:“您稍稍退後一點別燙着了您。”
“不怕不怕,本宮知道你做衣服常使烙鐵。”其實她是想離近一點看得清楚,給佟氏一千個膽子也不敢燙着自己。
福晉在雲兒那裡親眼見到她使用一個奇怪模樣的烙鐵來燙鑽。那個叫燙鑽器的傢什還沒紅呢,就把一個鑽粒給燙變形了,溫度太高了還真不行。這個燒紅的烙鐵溫度好像比燙鑽器還高,不把鑽粒燙化就不錯了。正因爲福晉親眼見了,心裡纔有底。一烙鐵下去,別說鑽粒,就是做香囊的錦緞都給燒着了。福晉還一臉的不忍,不停地解釋:“我家雲妹妹說,金剛石得三千六百度才能給熔化了,這個紅烙鐵的溫度最多也就一百五六十度,看樣子,還得好好掌握火候。”
太后就明白了,紅烙鐵再熱也達不到一千度,是不能讓金剛石有任何變化的,自然是馬上就相信了福晉的試驗,因爲香囊上那個所謂的金剛石都化成漿糊粘在烙鐵上了,就烙那麼一下,還沒用力就沒了,香囊也燒了。
太后笑道:“異域那邊的好看東西還真是不少呢,可惜了本宮的香囊。”
“臣妾賠您兩個。”
“好好好,你說話可算數?”
“臣妾在府上也是當家主母來着,這點事都辦不明白?”
“不是啊,本宮的意思是,那些東西都是側福晉的銀子買的……”
“臣妾在雲妹妹面前這點面子都沒有?”
“呵呵呵,那本宮就放心了。”
這個“放心”可是大有深意,福晉當然不會說破。
金剛石的事解決了,福晉就以爲沒事了,想和太后說回府。可是太后卻不放過她。雖然蘇茉爾說得很有道理,但是太后還是抱有一線希望,就是讓瑞王爺把他帶回來的東西交給內務府經營,爲的是多賺錢。反正誰經營都是給皇上的國庫裡送銀子,什麼你的我的,都是在皇上的王土之下,我看你佟氏怎麼拒絕?
“繡兒呀,瑞王爺太厚道了,就算是那個什麼燙鑽不值多少錢,卻也很象金剛石,就按金剛石的價錢賣誰也不知道,看樣子他真不是經商的材料。內務府在正陽街也有個鋪子,是經營首飾的,不如把你們的貨物拿到那個鋪子裡賣,讓內務府的人給掌握着價格,就不會賠錢了。”
福晉一聽這不是要動搶了嗎?可是她能跟太后發火兒嗎?當時就覺得頭頂冒火苗了。喝了口茶,壓了壓火氣,仍然笑意滿面地說:“太后啊,臣妾知道您是爲了皇上着想,想給國庫裡添銀子。但是貨物是陳先生的古董換的,不是王爺和臣妾的財產,臣妾還是回府打個招呼纔好。方纔您說把燙鑽當金剛石賣了,恐怕是不大合適吧?當然您的本意是給國庫添銀子,可是如果碰上懂得真假的內行人,又是在內務府的鋪子買的,人家不會到處宣揚您和皇上弄虛作假嗎?您也知道,明朝的那些遺老遺少的一直在鼓動人反清復明,您的做法不是授人以柄嗎?那個燙鑽如果拿在手裡可是一點重量都沒有的,金剛石都是沉甸甸的,不用怎麼鑑別都知道這是以次充好,內務府的生意就很難做了,還要搭上我家王爺背黑鍋呀。”
太后可真服了福晉,換個女人不是忍氣吞聲就是大吵大鬧了。人家還有心思引經據典的,反過來把責任推到自己身上。說不定很快就稟告皇上。皇上知道了那就什麼事也幹不成了。可是人家說得對呀,以次充好,其實坑的都是自己,被人識破,自己還有什麼面子了?雖然也有些惱火,可是這種火兒是不能發出來的。因爲是自己不對,還把齷齪的心思暴露了。這個佟氏太厲害了!就那麼輕易地一說就駁了自己的想法。於是笑呵呵地說:“是呢,本宮想拙了,還不是給銀子鬧的?皇上是進了紫禁城,大明的人不服啊,那就算了吧。”
如果面前的不是太后,是和福晉平級的,福晉都敢用護甲把她的臉抓爛!太不要臉了,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果都是巧取豪奪的王土,這個王土的主人也是亡國之君!用家鄉的罵人話來說就是滿嘴扯犢子。福晉一再壓着火氣,又和太后閒聊了幾句,就告辭了。
太后也沒掉臉子,因爲她沒理還給了人家一個把柄。就說:“也好也好,你就回府歇息吧。”
“臣妾告退。”福晉施禮之後,還跟來的時候一樣,滿臉笑意地離開了。在回府的馬車上心裡一千遍一萬遍地咒罵太后是個老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