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百貨店大多都是小來小去女人用的商品,也大多數是府上的丫鬟婆子加工的。二百名女僕全部上陣做布藝,那個產品的產出量可就大了。雲兒和魚兒水兒幾乎每天都要從木箱裡、從小麗布頭口袋裡往出拿做活的材料,蘭兒蕙兒靜兒三個二等丫鬟負責分配這些材料。按照教習嬤嬤做出來的樣品派發材料,發給承擔加工商品的府上全體姑娘嬤嬤們。沒有不夠數的,多少剩一點點,這一點點就歸加工者本人了。不但有剩餘的布料頭,還有故意多給出來的彩珠和其它附屬裝飾。姑娘嬤嬤們把這些剩餘材料積攢下來,就可以做成自己喜歡的小物件,饋贈他人。比方誰要過生日了,誰要出嫁了。還有因爲工作突出得到的獎勵,比方說襪子了、紗帕了、髮卡了、手鍊了、耳環了,這些精巧的小物件。這些東西都是姑娘嬤嬤所喜歡的,以前主子給賞賜的時候分貢獻大小給銀子或者是制錢,現在大家都希望主子給的賞賜是異域的那些布料和做活材料。就說三等丫鬟月兒得到的那盒香粉吧,和大清的完全不一樣,裡面的香粉不是麪粉狀的,而是一個粉餅,用一個一面毛茸茸的粉撲在粉餅上擦幾下才能撲到臉上。根本不掉渣。還有那個描眉毛的眉筆,也那麼好使。那個裝香粉的盒子也太好看了,鐵皮盒子上面都是漂亮的花朵。
在府上當差的所有姑娘都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不獨食。主子的賞賜不是拿到手就誰也見不到了,而是大家看,吃的東西、零碎的東西大家用,你用我的,我也用你的。象牀單了、布料了,就得歸被賞賜的人了。三等丫鬟翠兒得過兩包方便麪和兩段香腸,按周嬤嬤教給的方法把方便麪泡了,香腸切成小塊。在一起住的丫鬟都品嚐了,一個人嘗一口,沒吃完再一個人吃一口。所以瑞王府的這些姑娘嬤嬤沒有其它王府裡的下人那麼明爭暗鬥得厲害的事。矛盾可能發生,但是從來沒有釀成過自殺或者暗殺等惡**件。
大家在加工布藝的過程中也是互相關照、互相幫助、互相提醒,沒有一個不顧別人而粗枝大葉的,沒有爲了賺錢趕進度危害別人的。
福晉制定了質量標準和賞罰條例。還將鄭嬤嬤和鬟兒授予質量檢查官職務。檢查出有掉線或者粗製濫造的產品當即退回加工者本人及時修復,不能修復的扣罰當事人材料費。屢教不改者免除其加工資格。
由於大家的互相提醒,絕大多數人做的布藝產品不用檢查,件件都保證質量,都是合格產品。
“主子,奴婢有個事兒跟您說。”魚兒小心翼翼地跟雲兒說:“吉祥和樂呵兩位小公公,很眼饞院裡的姑娘嬤嬤做布藝,可是他們不是女的,也不好報名參加。但是他們非常着急賺錢,看着大家做手工賺錢都急哭了。”
雲兒一拍腦門:“怪我,把他們忘了!可是如果讓他們拿起針線做香包,好像不是那回事。讓他們做點什麼呢?”
“何不讓他們學學如意結呢?”
“好主意!讓他們拿着針線做香包,還真不是那麼回事,可是拿着編織繩打絡子好像不刺眼吧?對了,別把王公公給落下了,他參加不參加是他的事,咱們問人家沒有又是另一回事。王爺說了,人人都有參加的資格,水兒妹妹你現在就去問。”
“是,奴婢這就去問。”水兒答應了一聲就從樓上的正門出去了,左拐就是王公公和吉祥、樂呵住的地方。
見了王公公,水兒說明了來意,把主子的意思轉達給他。王公公看着水兒,老半天沒說話。水兒笑道:“王公公,好歹說句話,要不怎麼回主子呢?”
王公公突然跪在水兒面前:“請張嬤嬤轉告主子,我們師徒三人全都報名參加!主子給了我們這麼一個賺錢的機會,老奴……老奴多謝主子了!老奴和樂呵、吉祥是殘缺的人,老了沒有兒女傍身,要是能學點技藝,積攢一點銀子,那是再好不過了,請張嬤嬤代老奴轉達對雲主子的謝意。”
水兒趕緊把王公公攙扶起來,說道:
“王公公也別說得這麼悲涼,你們都是好人,肯定老有所依。主子給你們的活計是如意結,平時沒事就編幾個,檢驗合格了,就可以拿出去賣了。雖然說一次賺不多的一點,但是就怕次數多,積少成多,老了就能攢一大堆了。你的謝意我一定會轉達。”
“老奴多謝主子的恩典!我們就在您這裡報名了。”
“那行,你們師徒三個就算報名了,回頭我把你們的名字登記上,把編織如意結的工具和材料發給你們。別急別急,如果有別的適合你們的技藝,也會教給你們,學會之後就參加製作。別想那麼多,主子不會歧視任何人。”
這樣,三名太監公公也加入到做工藝品的隊伍裡來了。身體殘缺不等於心智殘缺,幾個人的腦子還挺好使的,他們當然屬於飛雲樓的管轄範圍,現在講課以林嬤嬤爲主,這三個人拼命地學,拼命地練習,那個進步的速度“噌噌”地快。
雲兒並不是每天都教授新課的,要給弟子們一個消化、熟悉的過程,所以一有空閒就抓緊時間練繪畫基本功。有的時候也帶着凌娟、魚兒水兒吉祥樂呵,提着塑料筐到園子裡去撿茉莉和玫瑰花,試做花茶用。
帶着吉祥和樂呵是爲了證明自己的身份,只有主子纔有資格帶着太監。因爲自己很少到園子裡去,親兵大都不認識,萬一有個別好色的親兵拿自己當普通的丫鬟不恭,自己是王爺的女人,受了什麼委屈王爺肯定不饒他。何必沒事樹敵呢?
雲兒最害怕的是府上來客人的時候王爺福晉把她找了去見面。不是雲兒膽小怕見人,她是生就的開朗大方,就是覺得浪費時間。行禮、寒暄,禮節是不能免的,寒暄就沒必要,說的都是應付別人的話,怎麼叫應酬呢,表面一團和氣,其實沒有幾句是發自內心的肺腑之言和真話,還說不定哪句話就在無意中把人給得罪了。有那功夫真不如在自己房裡畫幾筆畫、看幾頁書。所以雲兒很不願意在府上的大場合亮相,更不願意跟着王爺出席別的府上什麼集會。這樣一來,有的府上的女人就說瑞王府的側福晉太小家子氣,不敢見人。福晉就很不願意聽:不是我們不敢見人是不願意見你們這些人,當然這是腹誹,不能說出來。在異域的時候,雲兒斷斷續續地看了幾集八七版的電視劇《紅樓夢》,對王熙鳳在寧國府協理賈珍辦喪事的才幹展現很是佩服,但是絕對不想擔任那種角色。很可憐那個漂亮的小媳婦怎麼會那麼熱衷權力,不過是個臨時的差事,得罪了一大幫人。
可是,很多事不是自己想躲就能躲開的,這不,福晉又派人來請雲兒了,說她的嬸孃統領夫人要見雲兒。沒辦法,怎麼不情願也得去,不是爲了統領夫人是爲了福晉的面子。
稍稍打扮一下,雲兒就帶着魚兒水兒兩個貼身丫鬟到了翼然樓,給福晉請了安。對統領夫人云兒是不必行禮的,倒是統領夫人要給雲兒請安。雲兒的身份和出身再低也是王爺的女眷,是皇家的人,統領夫人是大臣之妻,屬於君臣關係。
寒暄了一陣各自落座,統領夫人滿面含笑地對雲兒說:“今天臣婦是來感謝側福晉的,”說罷就要跪下磕頭,
雲兒一把拉:“統領夫人不可如此!按輩分雲兒和福晉一樣是您的晚輩,再說雲兒並沒有做什麼,趕快落座。”
“側福晉不知道啊,上次臣婦來府上,看見福晉腕子上戴了一個光芒四射的手鍊,好奇的緊,就很認真地看了一會兒,結果福晉就把這個手鍊送給了臣婦。這麼好的東西臣婦怎麼捨得佩戴?就送給了宮裡的女兒佟妃娘娘。想着她深宮寂寞,哪怕有一點快慰的事也好啊,結果佟娘娘喜歡的緊,感動得都掉淚了。一再囑咐臣婦要當面感謝您,還要請教那個手鍊是什麼材料做的,怎麼會那麼水靈,還有那麼長的光芒?一定很貴吧?”
“嚴重了、嚴重了。佟娘娘喜歡就好。那種材料叫水晶玻璃,之所以有那麼長的光芒是因爲它的切面造成的。不是特別特別的貴重,就是感覺比較好看。”
“臣婦代女兒向側福晉表示感謝!”
“好好好,佟娘娘的感謝我就收下了。娘娘的貴體可好?”
“不是太好。唉,有什麼辦法?進了宮不得寵就得每天深宮寂寞。臣婦還好,可以一個月進宮一次探望,我家老爺還沒這個機會呢。”
雲兒就明白統領夫人的意思了,對水兒說:“水兒妹妹,你回去一趟,堂屋最前面打開的彩珠箱子裡裝滿一個荷包的彩珠和水晶玻璃,還有可以穿珠串的彈力線。再拿點做香囊荷包的輔料,佟妃娘娘真是可憐的緊。”
“這……這也太不好意思了吧?”統領夫人喜出望外。只有她才知道女兒是多麼喜歡這些東西的。寂寞的歲月很難打發,做點精緻的小玩意還是比較能分散一些愁緒的。
“您就別見外了,雲兒和福晉同是王爺的女人,平時相處還算不錯吧。太過貴重的東西是沒有,這些材料都是從異域帶回來的、咱們大清沒有的東西,能給佟娘娘分散一些寂寞也是值當的。就是最好不被別的妃嬪知道,否則怕是對娘娘不利。”
“臣婦明白,一定會關照佟娘娘。多謝了!”
統領夫人走後,福晉埋怨雲兒:“你這傻丫頭,不是已經給過佟娘娘了嗎?宮裡那些人就象你說的八卦婆一樣,有點事兒就捕風捉影的,姐姐怕……”
“不過是一點珠子,雲兒想到佟娘娘在那樣的環境裡生存,一定是很艱難吧?”
“鄂妃進宮以前還好一點,隔些日子皇上能到景仁宮看看,有時會留宿在那兒。可是鄂妃進宮以後,別說是綾兒,就是皇后都靠邊站了,幾個月都見不到皇上。”
“那也太……”雲兒本想說皇上太過分了,一想這裡可能會有太后、皇上的眼線,立馬剎閘。
在下一次給教習嬤嬤們講新課的時候,雲兒把貼布繡的繡法和作用教給了八位教習嬤嬤,這個就有點難度了。
“貼布繡的繡法是將貼花布按圖案要求剪好,貼在繡面上,也可在貼花布與繡面之間墊襯棉花等物,使圖案隆起而有立體感。貼好後,再用各種針法鎖邊。貼布繡繡法簡單,圖案以塊面爲主,風格別緻大方。下面我給各位每人發一個樣品,大家照着樣品做出來。材料和輔料都準備好了,在做活的過程中有不懂的舉手提問。水兒妹妹你發樣品和材料,魚兒姐姐你登記發放數量和領取人。”
“嗚哇,這也忒好看、好玩了吧?活生生的啊。”鬟兒又忍不住了。老朱太太你掐我做什麼?我也沒說難聽的。
“你太咋呼了,消停地照做好多着呢。”
“有道理、有道理。嗚哇,雲主子您也太爽利了吧?把奴婢這份貼不繡上的小狗眼睛、鼻子都給準備好了?太夠意思了。”
其他的教習嬤嬤誰也不跟鬟兒搭話,都在努力做雲兒發下來的貼布繡。凌娟也在這裡學,跟其他嬤嬤一樣認真。在異域的時候做過一兩次,都是縫在拎兜上的,所以她似乎是有些胸有成竹了,做得比別人都快,效果也相當好。她做的是凱蒂貓,活靈活現的。
“下一次咱們學習做繡貼。咱們大清官員的官服上的那個補子就是繡貼畫,各位要有個思想準備。手裡沒做完的貼布畫可以帶回去做,後天拿給我過目。下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