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芮正在用餐。
餐桌上擺滿了食物,這些食物很難讓人相信是提供給一個半精靈而不是某個巨人或一羣半身人的,卻很適合一個富有的領主。
最接近安芮,也是她最喜歡的兩種食物是肉卷與泥餅——肉卷是由切的很薄的鹹味燻肉包裹着鮮肉一起烤制而成的,烤制的過程中需要不斷地刷油,然後切成片來食用;泥餅聽上去很普通,甚至會讓人感覺有點髒,但事實上,它是一種非常奢侈的甜食,它的內芯是參雜有杏仁、葡萄乾,混合可可果做成的蛋糕,蛋糕的顏色相當的深,上面堆積着如同雪山般的鮮奶油,奶油上面再是可可果粉末和蜂蜜,三種顏色搭配起來後讓它瞧上去很像是一塊被人踩踏過的雪地,它的名字由此而來。
除了這兩種,還有帶着骨頭的風乾火腿,炸奶酪塊,燉雞,鮎魚湯,螃蟹湯和加糖水煮的水果塊,配餐的酒是加了黑莓的蜜酒。
還只能被稱之爲少女的年輕領主用餐的姿態可謂優雅體面,從容不迫。但僕從們時常會感到驚奇,因爲她用餐的時間雖與其他貴族女性相等,但吃下去的東西往往是她們的兩倍或者三倍,幾乎可以與一個騎士相媲美,卻還能保持如此細瘦窈窕的美妙身姿——私下總有人嘀咕這和她的非人類母親脫不了干係——他們總是這樣,所有壞的、不正常的、奇怪的地方都會被猛推到她的另一半的血脈上去,並且被無限制的誇大和扭曲。
這種從未消失過的隱秘論調就像夜晚老鼠在房樑上的竊竊私語,完全引不起安芮的注意,更不會讓她不安或惱怒,她的父親在很早之前就告訴過她,這種議論將會伴隨她整整一生,就算她不是個半精靈,那麼她也是個女人,又或是太矮、太沖動、太笨拙……她的敵人總會不遺餘力地詆譭她,而那些滿懷嫉妒的人們也會爭前恐後地在她身上挑出毛病來,除非她不再是鷓鴣山丘與白塔的主人,不再擁有這份偌大的財富和權利。
在她轉向炸奶酪塊與燉雞時,餐廳的門被推開,安芮貼身侍女中的一個輕盈無聲地走了進來——她很清楚安芮在用餐的時候不喜歡被打攪,但她還是進來了,表示肯定有什麼比食物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安芮去解決。
“精靈們想要見見亞戴爾?”
“還有羅薩達的牧師們,”侍女謹慎地說:“凱瑞本大人,還有安東尼奧大人與一個黑髮的年輕法師,叫做克瑞瑪爾。”
“繼承了比維斯財產的那個,”安芮說:“聽說也是個出色的法師,唔,我沒有拒絕這個要求的理由,答應他們吧,但時間不能太長,具體請安東尼奧法師自行斟酌——問問凱瑞本要不要和我一起用晚餐?當然,還有他的朋友,但如果他們想要在下午見我請幫我婉拒,”她打了個哈欠:“這是我好不容易從那些議員和商人們那兒搶回來的休息時間,我有好幾天沒有好好的睡上一個午覺了。”
侍女深深地屈下膝蓋表示聽命,然後她又說:“還有一件事情,”她說:“德蒙法師給您送來了一件禮物。”
“承蒙掛念,不勝榮幸,”安芮說,一邊拿起繡着小玫瑰的亞麻餐巾擦了擦手指:“這次是什麼?”真有趣,她想,自她來到白塔,一向對她視而不見的堂兄已經送來了好幾樣禮物,從一首簡短的讚美詩,到一束沾着露水的薔薇,再到毛茸茸的小貓和綴着金邊的絲綢衣服。
德蒙的禮物被裝在一個很小的青銅匣子裡,用雪貂的皮毛包裹着,半精靈用纖細的手指把它從匣子裡取出來,那是一顆差不多佔據了她半個手掌的圓形琥珀,裡外都是極其澄淨的金黃色,找不到一星半點的雜質,烏木的託座連接着一根能夠調節長短的秘銀鏈,託座的背面雕刻着生命之神的聖徽——作爲幸運護符的琥珀能夠避開疾病或是瘟疫,在此刻的白塔可真是再合適不過的禮物了。
她撫摸了一會,把它放在鮎魚湯的旁邊,和鮎魚的脣骨擺在一塊兒:“去告訴德蒙,”安芮端起蜜酒,喝了很大一口之後說:“我很喜歡他的禮物,”她在裝螃蟹的盤子上粗魯地敲敲勺子:“哦,還有,你覺得,”她似乎是無意地說道:“之前那件與亞戴爾有關的事兒,你覺得我該告訴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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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瑞瑪爾、凱瑞本與安東尼奧法師三人跟隨着守衛走進白塔的監牢——途中經過了一個熱熱鬧鬧的大廚房,一路上都得小心懸吊着的各種水壺、鍋子、砧板以及刀具,從法師的長袍間急急忙忙地穿過的狗和貓,油膩牆面上突出的勺柄和烤肉叉,但一離開廚房,嘈雜與熱量就消失了,他們安安靜靜地沿着一條狹窄的臺階轉折向下,走進一個橢圓形的房間,房間裡有一些酒桶,凳子和長桌,光線和少許聲音從房間的頂上傳來——那兒有個大洞,正對着房間中央的井,趴在井上往上看,能看到鐵和木頭的軲轆架,懸掛着水桶,還有幾隻看上去很有點眼熟的爪子,原來他們又回到了廚房,只不過是在它的下面,廚房的人可以直接從這兒打水上去。
異界靈魂壓根兒弄不懂建造這座城市的人在想些什麼——關押罪犯的牢獄被設在內城區、執政官的官邸與領主城堡的正下方,必經之路上還有廚房以及一口可能供整個城堡的人飲用洗漱的水井。
這腦洞簡直美得讓人不敢看。
他們繼續往下走,這次的臺階只有十五格,每格高度都不一致,矮的倒是很適合半身人,高的就連精靈都得蹦跳着下去——安東尼奧法師是個人類,而且比碧岬堤堡的阿爾瓦法師還要老,最後完全是克瑞瑪爾與凱瑞本一邊一個託着他的胳膊把他擡下去的,幸好這個臺階雖然在高度上能夠逼死一打強迫症患者,但考慮到經常會有守衛拖着罪犯上下,在寬度方面倒是相當闊綽。
守衛點燃插在牆壁上的火把,光亮與聲音引起了一陣輕微的騷動。
白塔的監牢是一條長而黑暗的走廊,四壁和頂面、地面都是堅硬的岩石,右側凹凸不平,左側是一個個或大或小的洞穴,洞口鑲嵌着鏽蝕的粗壯鐵條,不用走近就能聞到一股複雜陰寒的惡臭。
所有的人都被赤身*的關在裡面,或者說,塞在裡面,每個大點的洞穴——大概有着馬車的車廂那麼大,裡面都有着十來顆腦袋或兩打以上的腳,而小的洞穴,那就是個冷冰冰的爐膛,囚犯只能像個胎兒般地蜷縮着,膝蓋壓着胸膛,腦袋與屁股緊抵着尖銳的石頭。
這種地方當然不會有人想着去開鑿排水設施,囚犯排出的穢物全都掛堆在他們自己身上和地上,累積起厚厚粘稠的一層,他們聞到的古怪惡臭就是由此而來,被關在這兒的人很快就會全身潰爛,如果他們沒被拖出去審判處死,那麼也會因爲發熱而死,死掉的人依然會和活着的人關在一起,生者呼吸着死者的屍臭,死者汲取着生者的溫度,蟲子一視同仁地在他們的傷口裡爬來爬去,直到洞穴不夠用了,或是一個洞穴的人全都死光了,守衛纔會督促着新來的囚犯把他們拖出來丟掉——就在這個長廊的末端,有着一個據說直通無盡深淵的洞穴,屍體丟下去從來聽不見任何迴音。
羅薩達的牧師們被關在最裡面,他們在經過那些監牢時,裡面的罪犯無不艱難地掙扎着從凹陷的胸膛裡發出幾個音節,試圖從他們這兒獲得一些憐憫,大部分聲音都在叫着安東尼奧法師的名字,而一些人叫着凱瑞本的名字,克瑞瑪爾甚至聽到了有人在喊自己,他轉過頭去看,卻找不到人,他的眼睛固然能在光線微弱的黑夜裡看見東西,卻沒法兒穿透重重疊疊的人類身體,而且守衛緊跟在他們後面,用鮮明直白的身體語言催促着他們儘快往裡走。
“這些都是罪犯?”克瑞瑪爾問,白塔並不是個人口密集的城市,而被關在這個活地獄裡的足有一兩百人。
“一部分是,”守衛不那麼情願地回答,他知道提出問題的是個施法者:“還有一些是犯了瘋病的人。”
“不是說已經有了治療瘋病的藥水嗎?”
“是有了。”守衛說,“但誰能保證瘋病就不會再發作了呢,就連可敬的德蒙法師也不能確定,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他們關起來,反正這兒沒有無辜的人,”他意有所指地說:“就連亞戴爾牧師也殺了他的哥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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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啊,剛纔纔看到,不過沒關係,我會在之後的加更裡補償說明的!算是蜜月賀禮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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